毛友亮試圖敗中取勝,憑借一式不太光明的撩陰腿逼迫蔣占奎躲避,哪知小山一般的蔣占奎竟迅捷地抬起右腳,膝蓋彎曲,鞋底迎著毛友亮腳尖,精準地將毛友亮這一踢截住。


    八卦掌以繞樁步法為基礎,講的是“趟泥步、剪子腿”,走如遊龍,翻轉似鷹,講究避實就虛、以動打靜,而以掌法為核心,手法最是多變,包括“推托帶領,搬扣劈進。穿閃截攔,沾連粘隨。削砸劈挎,纏挑刁鑽。撩塌掖撞,片探切翻”等訣竅,對敵有“以掌為法,以走為用”的原則,掌上功夫花樣百出,腳步更令人眼花繚亂,手和腿結合的方式是以手擊敵,腿腳輔以進退。


    攻敵的重心既然放在手上了,那腿腳上的招數自然就弱了一些。這是八卦掌的特點。


    毛友亮打的是這一腳踢空的算盤,指望能趁勢扭身站穩。不想這一招被蔣占奎識破化解,毛友亮踢起的右腳落下,腰身無力可借,眼瞅就要仰麵跌倒,不得已左手後撐,右臂護在胸前,防著蔣占奎趁勢搶攻。


    果不其然,蔣占奎一招得手,更不停滯,揉身上前,狗熊似的貼近毛友亮,他攤開蒲扇大小的兩掌,向毛友亮前胸拍去。


    這兩掌若拍在胸口,心肺必定會在瞬間被震成一團漿糊。毛友亮哪裏還顧得單手撐地,他抽迴左手,咬緊牙關,使足了力氣,齊舉雙掌相迎,打出一招“翻身掌”。


    看著蔣占奎猙獰的麵孔,毛友亮心裏涼了半截,感歎自己長途跋涉前來學藝,不想還未曾見到當師傅的,先毀在了當徒弟的手裏。


    毛友亮不及多想,蔣占奎雙掌已經雷霆般壓下。


    毛友亮做好了硬挨這兩掌的打算,他迎出的兩掌使盡了全身的力氣,可哪知蔣占奎雙掌一瞬間閃電般縮迴。


    “你……”毛友亮再想收力已經來不及。他兩掌推了個空,後背“砰”地摔在地上。


    蔣占奎咧開了嘴,嗬嗬笑出聲來。


    “說過不發力,說話算話。”蔣占奎憨厚中透出一絲狡黠。


    毛友亮擰著眉頭從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感歎道:“我隻當你力大,外家橫練功夫好,卻不想你竟內外兼修,已能收發自如。當真是天縱奇才,佩服!佩服!”


    蔣占奎原本還有些得意,哪知聽了毛友亮的讚揚,卻收了笑容,似乎想起什麽心事,落寞道:“若講‘天縱奇才’,又有誰能比得過二師哥……”


    “二師哥是誰?”馬友亮問道。


    蔣占奎瞥了他一眼,悶悶不樂地順著樓梯,爬上二層閣樓,睡覺去了。


    剩下馬友亮、阿福、青衣和尚和武嶽陽一夥四個,這七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互相打量互相防備。


    青衣和尚單手行了一禮,對阿福說道:“小僧少林行正,適才聽聞小友自稱師承少林,不知小友師承哪一枝、又屬哪一輩,小僧鮮少下山,同門長輩多有不識,如有冒犯,尚乞勿怪。”


    “說了你也不知道,不說了,咱倆師出同門,你遇到麻煩若被我撞見,必定出手幫你。我輩分比你高,卻也不用你‘師叔’、‘師爺’地拍我馬屁,我聽著不習慣。”胖娃娃阿福說著走到龍王像下麵,輕輕一跳,躥上供桌,打個哈欠,翹起二郎腿,枕著胳膊仰麵躺下。


    青衣和尚見阿福不願坦白相告,想到這裏耳目眾多,魚龍混雜,阿福隱藏身份也有他的道理,便不再追問,跟馬友亮和武嶽陽一夥打個招唿,獨自走到角落,盤膝而坐,閉目養神。


    矮道士毛友亮盯著躺在供桌上已經打起唿嚕的胖娃娃阿福,心知這小東西表麵裝出一副酣睡的模樣,可暗地裏難保不會打足了精神戒備自己偷襲。那幾十張金符到底被他藏在何處?又得使什麽辦法逼他交出來?矮道士翻轉著綠豆小眼不住地盤算著,忽然目光一掃,看見了武嶽陽腰間別著的天蓬尺。


    毛友亮兩眼頓時放出光芒來,他臉上堆滿了笑,走到武嶽陽跟前,將武嶽陽從頭到腳,又由腳至頭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遍,“小哥可是我道門中人?”


    武嶽陽不知道自己渾身上下哪裏引起了這胖道士的注意,連連搖頭道,“不是不是。”


    “你背著的這根……這根木棒從何而來?”矮道士小心問道。


    武嶽陽恍然大悟,這才明白過來,是自己背著的天蓬尺吸引了矮道士,便道:“是一位長輩所贈。”


    “可否借我一看?”毛友亮目光中充滿了企盼。


    武嶽陽雖然初入江湖,還不具備分辨好壞人的能力,但也知道防人之心不可無,而且瞧著這矮道士,心裏總有一股莫名的抗拒,本不打算將天蓬尺借出,可對方彬彬有禮,又不知該如何拒絕,這時騷猴兒突然咳了一聲。


    “咳!”騷猴兒晃晃悠悠走到武嶽陽身邊,陰陽怪氣說道,“這不是木棒,這是道家法器,喚作‘天蓬尺’,尋常人要是不認識,那倒也沒什麽。可要是連一個道士都不認識,那就有點……俺在山上聽師爺講過一個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故事,用在有些人身上最是合適不過。所以啊,你還是小心為妙!”


    騷猴兒這一番話雖然對著武嶽陽講,可實際是說給毛友亮聽。毛友亮眉毛挑起,麵沉似水,他刀子似的目光盯著騷猴兒,冷笑道:“哼哼!你這實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君子才不會要求跟人家比武而不讓人家發力,君子也不會使出撩陰腿這種下三濫招數,君子還不會穿著道袍但說自己師承八卦掌,君子更不會見到別人有什麽好東西就嚷嚷‘借俺瞧瞧’。”騷猴兒搖頭晃腦一條一條數落道。


    “你少說兩句!”姚青不想多生事端,勸騷猴兒道。


    騷猴兒瞥一眼毛友亮,滿不在乎地轉迴身,“嘁!滿世界都是大尾巴狼!”


    毛友亮雖然知道這四個少年男女看著像是一夥的,可是如此受辱,這口惡氣著實難咽,當即怒喝一聲:“小子無理!”猛地欺身向前,五指成抓,向騷猴兒後心抓來。


    騷猴兒一直提防著毛友亮偷襲,腳下早已暗暗發力,不等毛友亮靠近,搶先使出了趕風步。毛友亮隻見騷猴兒兩腳微錯,緊接著腳底抹油般迅速交替,一陣風起,人影早去得遠了。


    毛友亮暗罵一句:“他媽的,竟是個硬點子。”


    毛友亮新敗於武癡蔣占奎,本就憋屈難捱,這時候受到騷猴兒的擠兌和嘲諷,頓時滿肚子的怨氣如火山般爆發開來,道家的“清靜寡欲”、“自然無為”的大道理通通拋到一邊,恨不能立即追上騷猴兒將其撕碎。


    兩道身影一前一後繞著大殿追逐。毛友亮將輕身功夫使到極處,雙肩扭動,身似遊龍,卻仍就難以迫近分毫,始終距離騷猴兒三四步的距離。騷猴兒更是狼狽,大殿隻有這十幾步的方圓,趕風步無法完全施展出來,而且矮道士毛友亮又不斷變換方位,超近堵截,騷猴一邊四處躲避,一邊時時迴頭張望毛友亮的追擊路線,有幾次差點撞在桌椅和圓柱上。


    毛友亮越追越是心驚,他奇怪眼前這瘦骨嶙峋的少年所使的輕身功夫中,怎麽會有些道家的法門在裏麵。


    胖娃娃阿福不知何時起身來,饒有興味地看著毛友亮追趕騷猴兒。


    青衣和尚也睜開了眼,若有所思地盯著騷猴兒輾轉騰挪的身影。


    毛友亮突然站住,大喝一聲:“你是武當弟子?”


    騷猴兒離他不遠不近處站定,故意擠兌道:“我是八卦掌弟子。”


    “你別扯謊!我幼時在武當山學藝,恩師被奸人所害,為報師仇,下山學藝,後拜在八卦掌史派門下,但我不忘師仇,仍穿武當山道服。我說的是實話,你也莫弄假!”毛友亮肅然道。


    騷猴兒瞧著對方一副悲苦的模樣,收了戲弄之心,撇撇嘴,說道:“我不是武當弟子,你犯不上跟我拚命。”


    “那你的輕身功夫跟誰學的?”毛友亮問道。


    “這個……”騷猴兒斟酌了一下,撓頭道,用手一指武嶽陽,說道,“你問他,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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