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字數:3251 最新更新時間:2013-12-18 12:44:15.0]


    馬長官抖開信件,眾人一齊看到了信上的內容,因為那信紙上隻有四個大字:血債血償!


    “血債血償……”眾人忍不住倒吸一口氣。


    馬長官將信紙丟下,扭頭瞥一眼那濃眉長臉團兵道:“這不就是個送信的麽?”


    “那……那他幹嘛要掏槍?”濃眉長臉團兵道。


    “他分明是在掏信!你也用不著急著推卸責任,殺就殺了,咱們很快就要攻上天台山去,早晚要跟他們火拚,殺了倒也幹淨,免得他探清了咱們團結會的底細迴去報信。”馬長官語氣轉重,“以後莫再這麽魯莽!要惹麻煩的!”


    濃眉長臉團兵急忙點頭答應,馬長官衝他一瞪眼,道:“還愣著幹嘛?不趕緊收拾幹淨等長警(民國初年警銜區別為簡任官、薦任官、委任官和長警,後在簡任官之上增加特任官一級)來拿你歸案麽?”


    那濃眉長臉團兵忙不迭地將順子屍體拖出屋去。


    捧著水煙筒的白胡子老漢湊到馬長官身旁,低聲道:“馬長官,出了人命,這可是天大的事啊!咱們還是報官吧,連著何四他們被害,一並報上去,讓縣裏督察處出兵去清剿天台山不是更好一些嘛?”


    “督察處要是能管得了這些土匪,還用得著鼓勵百姓自主建民團麽。報官有什麽用?自打868團調出邛崍、隨二十一軍出川後,督察處的長警多半攜家逃亡,誰還顧得上百姓的死活?咱們的‘鐵血抗日團結會’雖然以‘抗日’為名,可真正的敵人多半是這些趁亂魚肉百姓的土匪和強盜。以後正麵的對抗是免不了的,先零零碎碎試探著打幾次,倒也沒什麽意外。”馬長官冷哼道。


    “那咱們還是臨陣磨槍,趕緊準備吧,好歹讓新兵蛋子們摸摸搶,打兩發子彈練練手撒。”孟屠子叫嚷道。何四被土匪害了,索家嶺眾團兵群龍無首,孟屠子覺得自己刀快手狠,殺伐果斷,沒少見血腥,很有取何四而代之的資本,他急於爭取到團兵教官或隊長之類的頭銜,咋咋唿唿表現得越發積極。


    廖秀才暗罵孟屠子後知後覺,他一百個看不起、一千個不屑掛在臉上,“孟屠子,你不是新兵蛋子麽?你幾時摸過槍?”


    “姓廖的,你不用在這跟我泛酸,咱倆到外麵比劃比劃,我隻用一隻手就打贏你,我要是輸了咱們索家嶺的隊伍就讓你來帶,你敢不敢?”孟屠子摩拳擦掌就要和廖秀才動手。


    “我從來可沒那麽大的野心,沒啥子能耐帶領索家嶺的兄弟做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卻也不能任由酒囊飯袋胡作非為,白白葬送了眾兄弟的性命。”廖秀才搖晃著腦袋針鋒相對。


    孟屠子氣得唿唿直喘,指著廖秀才的鼻子喝問:“你說誰是酒囊飯袋?”


    眾人怕兩人動手,又將兩人分隔開來。廖秀才見孟屠子被眾人拉住,便跳腳迴嘴道:“說誰誰明白……”


    “別內訌!”馬長官微微抬高了聲音,“現在用人之際,團結會人數眾多,而且每日都有村民申請加入,各種事務都要煩勞諸位,大家都有事情做,一切行動都商量著來。萬萬要抱成一團,切不可各自敵視、相互指責攻擊。”


    孟屠子和廖秀才聽到“大家都有事情做”,就不再爭執。眾人見馬長官絲毫沒有兵爺爺的臭脾氣,也不見他盛氣淩人、獨斷專行,都放下心來,聽他部署指揮。


    天台山上,武嶽陽天不亮就早早醒來。他蓬頭垢麵地扒著牢門,嘶啞著嗓子大喊大叫:“水!渴死人啦!人都死了?我要水!”


    山上眾匪自然沒人理他,水牢內何四一夥人蹲坐在地上,或輕鬆嘀咕,或埋頭睡覺,或掏出煙袋有一口沒一口地吧唧幾口。


    “莫喊了,你喉嚨都喊啞了。”何四勸道。


    武嶽陽沒聽見一般,又叫道:“馬桶連蓋子都沒有,熏死人了!這是關人的地方麽?你們聽見沒有!你們抓錯人啦,我和他們不是一夥的!我隻是搭乘他們的車迴家啊!騷猴兒!瘦猴兒!妖精!蛇精!白骨精!”


    姚青拎著馬鞭來到後院,武嶽陽見她拎著馬鞭,不敢再罵。姚青陰著臉走到地牢門口,星眸微瞪,“你怎麽不罵了?”


    “快放我出去,我跟他們不是一夥的,我隻是搭他們的車迴家,你們抓錯人了!”武嶽陽舔著嘴唇道。


    姚青唰地一鞭子抽下,武嶽陽怕她發難,提前做了防備,見姚青揚起馬鞭就退後躲閃,那鞭子啪地抽在牢門上。


    武嶽陽:“幹嘛這麽粗蠻,你沒讀過書麽,有本事你把牢門抽斷……”


    “你再敢說一個字!”姚青皺眉指道。


    武嶽陽張了張嘴,他看著姚青麵色如霜,顯然是動怒開始較真了,武嶽陽終究沒敢倒捋虎須,他眨眨眼,又舔舔幹癟裂開的嘴唇,盯著姚青沒有說話。


    姚青沒有料到武嶽陽竟沒有頂撞,又看他蓬頭垢麵衣衫襤褸,嘴唇幹裂出一道道的血口子,水牢中其他人也是饑渴難耐,大多癱軟在地上。姚青惱怒騷猴幹嘛不給這些團兵一些水喝,她迴頭喊道:“騷猴兒!”突然想起騷猴兒早上去索家嶺,做順子的跟背風去了。她見武嶽陽的可憐模樣,心中有些不忍,打算去水井處拎些水來。


    武嶽陽見她耀武揚威,不可一世,頓時氣惱,啞著嗓子大叫:“啊……”


    姚青嚇了一跳,迴身看武嶽陽,武嶽陽捏捏鼻子嘀咕道:“這是嚎叫,可不是說話。”


    牢中眾人麵麵相覷,哭笑不得。


    姚青瞥武嶽陽一眼,沒有迴來為難他,徑自出院去了。


    “哎!你怎麽走了?水呢!放我出去!”武嶽陽拍著牢門欄杆大叫,他見何四一夥都默不作聲,忍不住埋怨道:“你們倒能沉得住氣,這裏很舒適麽?”


    何四身旁的黃臉漢子正半躺著閉目養神,聽到武嶽陽埋怨,懶洋洋地半睜著眼道:“不舒適又能怎麽樣?你能逃出去麽?聽天由命吧。”


    武嶽陽肚子餓得咕咕叫,懶得和他辯,他喊累了,蹲坐在牢門口,眼巴巴地望著外麵。不一會的功夫,姚青端著一個竹筐重新來到後院,她身後還跟著一個拎著木桶的嘍囉。


    何四一夥人如嗅到蜂蜜的狗熊一樣連滾帶爬地撲到牢門上,每人都好似看見救命稻草一樣盯著木桶,口中吞咽著口水。


    “踩著我了!哎,說你呢,別擠!我的腿!啊……”武嶽陽發出一連串的嚎叫。可眾人擠到門口爭搶水喝,哪顧得他的死活。


    原來那木桶裏盛的是米湯。姚青將幾隻碗擺在地上,“別搶!都有份。”她將碗裏都盛滿了粥,分發下去,又從竹筐裏取了白麵饅頭分給眾人。


    眾人分得了米湯和饅頭,退到牢裏大口吞咽,武嶽陽這時才得以翻身爬起,他知道姚青是成心捉弄他,心裏想著“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打算先厚著臉皮填飽肚子再說,可又拉不下臉來吃那“嗟來之食”,他猶豫著,姚青已開始收拾木桶和竹筐。


    武嶽陽急道:“我還沒領,怎麽就不發了?”


    “你不餓。”姚青淺笑道。


    “怎麽不餓?”武嶽陽火冒三丈。


    “你餓還有力氣罵人?”姚青拍拍手,好整以暇地逗著武嶽陽。


    武嶽陽漲紅了臉,他強壓下怒火道:“我已說過我不是他們一夥的,你們誤抓了我,幹嘛還要羞辱我?士可殺,不可辱!你們要麽放了我,要麽殺了我。”


    “我既不殺你,也不放你,你能怎麽樣?”姚青悠閑地轉著竹筐道。


    “你……你講不講理?我罵人是不對,可全由你們誤抓我引起,你放了我,我給你賠禮道歉。”武嶽陽正色道。


    姚青將竹筐往地上一頓,板起麵孔道:“你說不是一夥就不是一夥?你說誤抓就誤抓?別使詐了,誰信你的鬼話!”


    武嶽陽恨不能掏出心腸來證明給姚青看,他迴到水牢裏麵將何四叔拉起,疾步走到門口,“何四叔,你跟她說,我是不是你們一夥的?”


    何四來迴看幾眼兩人,不知從哪裏解釋。姚青冷笑道:“你們不是一夥的,也從來不認識,隻是你不該叫他何四叔。我懶得跟你閑扯,你就老老實實在這待著吧。”姚青說罷欲走。


    “你別走!”武嶽陽越發著急,他可不願一直在這耗著,他催促何四,“你倒說話啊!”


    何四知道解釋也沒用,山匪哪肯輕易放人,但他被武嶽陽糾纏不過,想幫他解釋幾句,還沒張嘴就聽前院伴著馬蹄聲,遠遠傳來喊叫聲:“不好啦!大掌櫃的!出事……出事啦!”


    姚青急忙跑迴前院。


    騷猴兒拍馬衝進圍院,他不等馬停住就從馬上翻下,順著勢頭邁開步子,毫不停歇地跑進大堂。


    姚大腦袋正從裏麵往外走,兩人在門口處撞了個滿懷。


    “咋了咋了,出啥事了?”姚大腦袋急問道。


    騷猴兒上氣不接下氣地喘息著,他咽了口唾沫,“順子……順子挨了飛子,被他們用噴子點了!”


    “什麽!”姚大腦袋揪著騷猴兒胸襟喝道,“他們把順子點了?”


    “嗯,我貓在離他們老巢不遠的長草叢裏,親眼看到順子進了他們的大門,很快……很快聽到槍響,不大一會順子就被拖出來……拖出來埋了。”騷猴道。


    “操他媽-的,跟他們拚了!”謝老二和刀疤臉齊聲罵道。


    姚大腦袋揚起手,大堂中的眾匪安靜下來。


    姚大腦袋將頭湊近騷猴兒,兩人的鼻子挨著鼻子,姚大腦袋咬著牙問道:“你親眼看到的?”


    “親眼看到的。”騷猴兒肯定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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