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書友取名好麻煩的再次打賞!^-^)


    雷神倨傲而立,不置一詞的做派,仿佛在默認陳成的猜想。


    如果他的確有一個像“詭計之神洛基”的弟弟,每天想著陰謀暗害他,謀奪他的家產,爭搶他的王位,那他寫詩不寫“兄弟之情”,而寫“兄弟之恨”,的確是非常合理的事情,而且前麵的句子就很好解釋了。


    為什麽好好的有家不迴,終日在一艘破船上,載酒而過?


    家裏有個不省心的弟弟嘛!


    這就好像漫威的《雷神》裏,洛基對錘哥百般阻擾,錘哥怎麽說他都不聽,最終隻能忍痛把洛基關進監獄裏,省得他跑了去禍害別人;


    自己跑到地球,後來和鋼鐵俠、黑寡婦、鷹眼、綠巨人、浩克組建成“複仇者聯盟”。


    而“終日載酒”也很像是雷神的做派,電影“複聯4·終局之戰”裏,觀眾們映像最深的恐怕就是雷神在落魄頹廢、終日酗酒之後留下的那個碩大的啤酒肚了。


    甚至連“江村”都可以解釋,因為在《複仇者聯盟3》裏,從滅霸手中逃脫的阿斯加德人民來到了地球定居。他們在一個偏遠的小漁村修建了“新阿斯加德”,在那裏過上了與世無爭的生活,雷神也正在在這個漁村“一胖不複返”的。


    每天用簾子擋住自己的身形,也是不想自己頹廢的樣子被別人看到。


    一想到那個不省心的弟弟,裝死、假扮父親、還把父親奧丁送到了養老院,不由得興盡悲來,口吐芬芳:


    唉!你丫真的很操蛋,我也不敢相信你,不知道你成天到底想搞什麽東東!你就是個混蛋!


    能不“入秋好句多”嗎!


    所以,隻要你不把這首詩當做“兄弟之情”,而當成“兄弟之恨”,並且套入到雷神索爾和弟弟詭計之神洛基的故事中,簡直無比契合!


    不僅如此!


    “這雷拓在頸聯中,將兄弟失睦比作‘大雁離群’,將兄弟反目借用‘促織夜鳴’的意象,這不正是比興手法嗎!沒有夢見哥解釋,我竟然沒看出來!”自認為有點掌握“比興”訣竅,成為繼莫元之後“比興小師”的孫沐有些汗顏地想。


    人家這比興完全融入到和諧的自然景觀之中,水平比自己還是高超了許多!


    不光是孫沐,“詩動乾坤”莫動也忍不住想:“原來以為隻有我專注於從‘古詩十九首’裏汲取養分,原來雷拓也瞄上了‘古詩十九首’!而且沒有陳兄弟講解的話,我們甚至沒有看出這小子模仿借鑒的痕跡!牛啊……”


    每個人都能從不同的角度發現雷拓這首詩厲害的地方,難怪他敢口出大言,對大鍾鍾規出言不遜!


    現在大家存在疑慮的地方就是,雷拓這隻是借題發揮,還是說他真的有一個像洛基一樣不省心的弟弟,要和他競爭阿斯加德的繼承權?


    眾人都知道雷拓不好交流,人人都轉頭去看陳成。


    慧眼識珠、不拘一格降人才的陳成咳嗽一聲,問雷拓道:“我還有一事不明,前麵的句子大家基本都解讀出內涵來了,閣下尾聯的這兩句,‘佇看林際月,殘影落纖蘿’,有什麽講究嗎?”


    眾人都挺奇怪,這不是就是月光殘影落在了纖細的藤蘿上嗎?通俗易懂,有什麽值得拿出來仔細說的?


    陳成問完之後,之間雷拓一言不發,用一種乜斜的目光看著陳成,盯著他心裏直發毛。


    “你真不懂?假不懂?”雷拓對麵看不懂他詩的人,仿佛人人罪大惡極似的。


    陳成的確很討厭對方這種自以為良好的態度,但是在弄清楚真相之前,仍然隻好忍氣吞聲:“還請示明!”


    雷拓頭一扭,不住咂嘴:“嘖嘖!搞了半天,被吹上天的陳夢見,見識也就這麽點!好叫人失望!”


    陳成吃了一癟,和鍾規彼此對視一眼:


    得,被“雷神”蔑視的人,有多了一位姓陳的。


    陳成很想告訴他:


    你可以覺得自己厲害,但是完全沒有必要用貶低別人的形式來說明自己很厲害。


    這樣,即便你真的很厲害,大家也不願意承認你有那麽厲害。


    可實在想聽他到底有什麽高論,再次忍了一波怒氣。


    “我這兩句,是借用古往今來,寫得最好的一首‘兄弟詩’上的!”雷拓擅長借用古人詩意,現在大家都看出來了。


    隻是這兩句也是借用,大家是沒看出來。


    而且,這古往今來、寫得最好的一首兄弟詩,恐怕存疑吧?


    是說《七步詩》好呢,還是李隆基每聽必哭的《棠棣》更好呢?


    陳成和鍾氏兄弟同樣莫衷一是。


    “嗬。”雷拓連連搖頭:“你們說的那些,都是老黃曆了!還值得說嗎?此詩一出,前人的那些詩篇全部遜色!天下再無第二篇了!”


    聽到對方又是這幅誰也看不起的樣子,都忍不住想:


    那請問你說的這首詩到底是什麽啊?


    該不會又是你自己寫的一首詩,故意釣我們上鉤,然後現在趁機強行推銷給我們吧?


    “你們果然沒有見識!”雷拓滿懷著優越感,高聲吟誦道:“丙子千秋,歡飲達旦!大醉,作此篇,兼懷兄當!”


    陳成:“……”怎麽聽起來似曾相識的樣子……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陳成:“……”


    搞了半天這首千古第一的“兄弟詩”,就是出自“我”的手筆,“作此篇兼懷兄當”的“當”,就是我的大哥陳當啊!


    當當當當當當當!


    一串鳴響在陳成的腦海中嗡嗡……


    雷拓尚不覺得,自己已經完全代入到開元二十四年千秋節的陳成角色裏去了,當著李隆基武惠妃張九齡李林甫小郡主王維老師的麵,這小子哭著說“我想念我的大哥陳當了”。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


    千裏共嬋娟!”雷拓朗聲吟罷,擊節讚歎,喝問眾人:“有詩如此,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各位如果覺得還有那首詩能超過這一首,大可舉例說明!雷某洗耳恭聽!”


    人人沉默不語,連帶著“原作者”陳成在內。


    “這詩很厲害嗎?作者是誰?陶淵明?王楊盧駱?”鄧瓜小聲問兄弟們,他們接觸詩歌時間不長,還不知道當年鼎鼎大名的“潁川神童”陳十一郎。


    陳成渾身不適,不知道如何是好——


    感謝對方對自己“大作”的厚愛,大談自己的創作理念?


    還是反其道而行之,聲稱這首詩並不怎麽樣,我隨時還可以寫出“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這種更好的詞?


    說實話,過去陳成談不上多麽崇拜敬仰蘇東坡先生,隻覺得東坡先生的詩不到唐詩的群星,東坡先生的詞隻有一百來首,數量遠低於技藝同樣高超的辛棄疾。


    但是來到大唐之後,明明唐人認為詞上不了大雅之堂,可是東坡先生這首《水調歌頭》還是廣受大唐詩人、藝伎以及人民群眾的喜愛。


    先有王昌齡大叔、高適大叔、王之渙大叔“旗亭畫壁”中全部敗給這首詩,現在連身處江湖絕遠之地的“雷神”小哥,都說這首詩是“古往今來第一兄弟詩”!


    推崇到這個地步!


    東坡先生還沒有出生,詩人所有的摯愛全部都被附加到小陳我這個“欺世盜名”者的身上,實在是受之有愧呀!


    陳成汗顏不已地想。


    雷拓卻沒有想到陳成在自我謙虛,還以為是《水調歌頭》一出,把這小子嚇破了膽,嗤笑一聲:


    這幫人果然沒見識,連神童陳十一郎的代表作都不熟悉,我一說出來,才發現我的真知灼見當真是提綱建領,發人深省!


    眾人無可辯駁了!


    “咳咳。既然是陳——陳——”陳成盡量把自己從陳十一郎的身份中抽離出來,隻當這首詩與他毫無關係(原作者蘇軾:本來就跟你沒有幹係!):“是他的大作,那我算是理解閣下最後兩句的意思了。”


    自然是借用“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這句了,圓月代表“團圓”,“缺月”“殘影”自然就是代表別離、悲傷了。


    作者看著殘月照在瘦弱不堪的藤蘿上的月影,想到神童陳十一郎的代表詩句,仿佛陰影下的瘦弱藤蘿就是自己虛弱無力、隻能依附他人的化身,自然悲從中來,催人淚下。


    整首詩可以說層層遞進,抽絲剝繭,一點一點把詩人惆悵的原因給剝離出來;


    而且融情於景做到了極致,完全沒有一點作者本人的感慨在裏麵,不像泰倫虛情假意地說“有幸得知己,更勝骨肉親”,也不像鍾規站在未來的角度去懷念過去“定念天涯有索居”。


    全部用景物說話,卻依然把一個兄弟不睦的故事說得跌宕起伏,讓陳成不自覺地就把詩的內容往“阿斯加德諸神黃昏”的故事裏靠。


    雷拓不管他人怎麽樣,可是通過他能寫出漂亮的詩,就不得不高看他一眼。


    難怪他初出茅廬,什麽名氣都沒有的時候,桂州詩榜辦事處就給他“詩士九段”的評價;


    難怪鄧鐸、鍾氏兄弟熱情邀請他加入正義聯盟,難怪複聯的前盟主莫炎,以及現在的成員泰倫金曉客等人都以一副“舔狗”的姿態去抱人家大腿!


    此人的確有改變複聯、正聯戰局的實力,這首五律詩的水平,恐怕也已經直逼五律派的掌門人路承允!


    這就好像獲得了風暴戰斧之後可以單挑滅霸的雷神托爾,人家狂傲自有狂傲的本錢啊!


    陳成現在都有些後悔貿然加入雷拓和鍾氏兄弟的戰局,這樣一旦自己到時候寫的詩最拉胯,這雷神指不定要怎樣奚落、貶低自己呢!


    哪怕讓他知道自己正是擁有“明月幾時有”版權的“掛名作者”,他也不會尊敬自己,反而要嘲笑“陳郎才盡”了!


    這麽一來,陳成看著自己麵前空空如也的白紙,竟然無從下筆,冷汗淋漓。


    “恕我多嘴,問一句——”鍾矩開口道,大鍾默不作聲,顯然也是認可了雷拓“兄弟之恨”的詩比他“兄弟之情”的詩寫得更好:“雷神兄也有高舉振六翮、不念攜手好、棄之如遺跡的‘兄弟’嗎?”


    如果不是經曆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兄弟決裂,比如插刀教諸位大俠,賈大哥與某嘻哈明星——


    可能很難寫出這樣的詩句來吧?


    雷拓顯然不想別人關心他的私事,一臉不悅道:“我有沒有這樣的‘兄弟’,跟閣下好像沒有什麽關係吧?你隻管看我的詩就行了,好你就說好,不好就批評!別的扯那麽多幹嘛?你覺得一隻雞下單好吃,難道還要去認識那隻雞嗎?”


    鍾氏兄弟:“……”


    陳成:“……”連錢鍾書似的比喻都從你口中蹦出來了,把自己比作雞,你也挺可以……


    對於雷拓這種臭屁哄哄,誰也不放在眼裏的做派,複聯的人習慣了,這家夥有時候還會“誤傷友軍”呢,陳成和鍾氏兄弟則是自詡正道中人,不去和他計較。


    “不問就不問吧,”鍾矩微微笑道:“閣下的詩寫得很好,我們一貫都承認的。隻是對於閣下‘恨兄恨弟’的來由,我們不清楚,也不便再多問。”


    “鍾矩私認為——不好認同。”鍾矩笑道:“可能你沒有這樣一個相親相愛的兄弟,所以不知道兄弟的好。”


    雷拓聽到別人說話就滿臉的不情願:“你說這些有的沒的幹什麽!你有詩就展示給大家看,一起比一比!沒有詩,就不要在這裏浪費大家的時間!”


    “哈哈哈!”鍾矩笑著,掀起自己的詩稿道:“我的詩一早就做好了,甚至還在我大兄和泰倫之前!我藏拙,不過是想先看看陳兄弟和閣下的詩罷了!”


    始安七少忍不住看看陳成麵前的白紙:得!人人都是快槍手,你們想看到他的詩,恐怕還要費很長一段功夫!


    雷拓在看不起陳成之後,對於陳成是否白紙根本不關心,他隻想看更厲害的小鍾鍾矩的詩。


    隻見他寫的是:


    坡上草離離,依稀映墨池。


    山川宜寫照,兄弟盡能詩。


    歸思同雲遠,孤帆帶月移。


    隋堤楊柳色,又折向南枝。


    雷拓看完之後若有所思。


    始安七少拿不準,又齊齊看向陳成:


    你先別寫了,看看鍾矩這首如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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