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實力足夠強大,沒有生出超乎實力允許的野心,其實壓根不用求人。


    相反,弱者更需要來自強者的支持,也就需要去討好,再期望能夠利用強者的力量來達成自己的目標。


    郤氏當然沒有強大到不需要求人的程度,隻不過別人會更加需要郤氏,其中包括晉獳這位一國之君。


    拿趙氏的覆滅為例子,擔任主攻的家族是祁氏和郤氏,那就是晉君獳需要用到郤氏的地方之一。


    而祁氏由於祁奚產生了與實力不相符的野心,非但沒有完成自己的職責,相反給予公族造成了不小的損失。


    郤氏很好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務,他們不止拖住了趙氏的主力,並且斷掉了“溫”地對其餘各地的糧食輸送,為快速覆滅做了不小的貢獻。


    當然了,上位者需要下位者並不叫需要,相反是給下位者立功的機會,下位者反而要感謝上位者。這個就是掌握了權柄的好處,讓人出錢出力,出錢出力的一方還要感恩戴德。


    因此,掌握權柄能夠體會到的甘美,遠遠超乎想象!


    樓令擔任司馬之後,其實已經在品嚐權力的甘美,認為自己還需要獲得更多,有著充足的奮鬥動力。


    “這一次南下前往吳國,不管成功或不成功都是一份履曆。而我要的是保證出使任務必須成功!”


    他們已經離開單國,穿過“王野”之後向東邊走,進入到鄭國的勢力範圍。


    是的,隻算是勢力範圍,不稱唿為疆域。


    原因是,當前被劃為疆域有嚴格的限製。


    比如,某個地方築了一座城,默認周邊百裏之內屬於該座城池歸屬區域,也即是成為某國的疆域。


    這樣一來,沒有築城的地方,哪怕是這個國家在廣袤區域築了很多座城池,隻要不是相隔百裏就有一座城池,認真算起來就是無主之地。


    說白了就是,並非畫條線,立座碑,簽個協議,哪一片區域就被劃歸為哪個國家所有了。


    因此能夠看到春秋時期,這個國家的軍隊大搖大擺穿過那個國家,有外來軍隊路過,隻要沒有過分接近己方城池,並不會讓該國做出激烈的舉動。


    更多的時候,其實就是哪怕有外來軍隊路過,要等軍隊都已經遠離,本地國家的君臣在事後才知道有那麽一迴事。


    要說哪一次“不告而入”最為出名?大概是秦軍要偷襲鄭國,結果被鄭國商人碰上再匯報給鄭國君臣的那一次了。


    在秦軍發現鄭國已經有了提防,他們的偷襲自然是以失敗告終,隨後撤軍期間在“崤山”遭到晉軍的埋伏,直接讓秦國與晉國就此進入到無規則交戰階段。


    那一戰,也就是“崤之戰”,晉軍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埋伏秦軍,給出的理由是秦軍先不地道要偷襲鄭國,還滅了自己的小弟滑國;秦國卻認為他們偷襲鄭國不關晉國什麽事,無視滅掉滑國的事實,指責晉軍埋伏秦軍就是不對。


    雙方各有各的道理,眾諸侯卻是站到晉國這一邊,秦國幹脆就不跟中原諸侯玩耍,轉頭去跟楚國結盟了。


    所以,在楚國幹出“問鼎輕重”之後,第一個光明正大站隊楚國的就是秦國,從此也讓楚國與秦國進入蜜月期,維持了將近兩百年的盟友關係。


    由於晉國使節團並非出使鄭國,更沒有進入某一座鄭國城池的關係,事先根本沒有向鄭國君臣進行相關會知。


    結果就是由於路線的關係,晉國使節團在途經“新鄭”附近,鄭君睔派來了使者進行慰問。


    不是鄭君沸嗎?


    怎麽變成鄭君睔了?


    那是因為鄭君沸已經病逝了,至於為什麽生病,大多猜測是心憂過度,因思成疾導致的病逝。


    由於鄭君沸沒有留下子嗣的關係,鄭國眾臣推舉鄭悼公的弟弟鄭睔繼位登基。


    “要快點南下,不去‘新鄭’了。”郤至麵對來人的邀請,明確進行拒絕。


    鄭國來的使者當然是貴族,還是鄭國的公族封君,隻不過因為是一名無名之輩的關係,沒有得到郤至足夠的尊重。


    樓令不得不插話,說道:“返迴時,會特地去‘新鄭’拜謁鄭君。”


    孔孫範這才臉色變得好看了一些。


    再怎麽說,孔孫範都是代表鄭君睔,遭到不存在任何委婉的拒絕,著實是有傷國體。


    郤至皺眉看了樓令一眼,隻是沒有反駁,心裏想道:“令最近怎麽……老愛替我出主意啊?”


    當然了,郤至不是多麽厭惡,隻是難免會不開心。


    孔孫範走了。


    郤至也不藏著掖著,直接就問:“你要給我當家臣嗎?”


    身份已經是司馬的樓令,自然沒有可能再給郤至當家臣。


    樓令神態自若地說道:“隻是在為你查遺補漏。”


    “就跟資助公子周那般?”郤氏又問。


    樓令點頭,答道:“是啊。”


    “……”郤至哪怕沒有想明白,覺得樓令不至於害自己,索性也就不多想了。


    一個插曲過後,鄭國那邊沒有再來人。


    在晉國使節團往後的旅程中,向沿途鄭國貴族采買物資並未遭到刁難,更沒有腦子壞掉的人故意找事。


    現階段鄭國十分需要晉國,鄭國中樞卻是不了解這一點,一直在到底應該投靠晉國或是楚國爭論不休。


    鄭國的廟堂那般,很神奇地沒有影響到地方,從地方貴族不找晉國使節團的事就能夠看得出來。


    如果要形容鄭國目前的局勢,大概用“撕裂”來定義會很合適?


    盡管晉國使節團沒有進入任何一座城池,靠近村莊卻是難免。


    一直來到宋國的勢力範圍地界,郤至突然讓馭手停車,轉身看向鄭國的方向,對同乘的樓令說道:“相不相信,不超過三年的時間,鄭國一定會再次背叛我們。”


    樓令不知道郤至的這個判斷是有什麽依據。


    “他們已經將背叛視作一種習慣。”郤至給出了玄學的答案。


    樓令眨了眨眼睛,選擇點頭附和。


    關於鄭國喜歡背叛?到至今,鄭國跟誰結盟,起碼還能夠堅持一年以上。因此現在還不是鄭國左右橫跳最頻繁的階段。


    他們進入宋國勢力範圍之前,一樣沒有通知宋國君臣。


    宋國這邊哪怕一開始不知道有晉國使節團進入,後麵必然會從一些渠道得知。


    在知道勢力範圍內有晉國使節團的時候,宋國君臣沒有做任何的舉動,隻當壓根不知道有那麽一迴事。


    這個並不是因為宋國剛剛跟晉國打了一戰的關係,哪怕有過實際衝突,宋國不可能真的跟晉國撕破臉,乃至於一直在做邦交工作,期望能夠跟晉國重歸於好。


    麵對宋國想消弭矛盾的舉動,晉國君臣並沒有給予多麽熱烈的迴應,雙方也就一直那麽不冷不熱繼續接觸著。


    以勢力範圍而論,當前的宋國並不算小,甚至可以排進諸夏列國的前五。


    算人口總數,宋國能夠位列前三。


    以經濟實力的話,宋國大概可以和齊國爭一爭誰才是第一。


    最後一項,樓令進入宋國勢力範圍,一路繼續向南的路途中,能夠從往來不絕的商隊看得出來。


    宋國在地理方麵有優勢,作為南北重要交通樞紐,能夠起到極大的經濟效益;吃虧也是因為地理因素,恰是作為重要交通樞紐,楚國做夢都想滅掉宋國。


    郤至、樓令等人在宋國勢力範圍,隊伍每到一個地方,隻要當地貴族得知他們到來,一定會進行良好的招待。


    他們在鄭國還要花錢買物資,輪到進入宋國之後,變成怕宋國貴族贈予太多,導致攜帶的物資太多,給耽誤了行程。


    因為每一個宋國貴族都足夠熱情的關係,他們在宋國足足走了快三個月,一直來到秋季上旬才靠近徐國的邊境。


    沒有魂穿之前,樓令以為春秋時代的徐國是諸夏苗裔正朔,直至真正進入徐國看到多為披發紋身的人,有眼睛就能夠看出不同。


    倒不是說披發紋身就不是諸夏苗裔,隻能說並不符合當代對諸夏苗裔的定義。


    好些諸夏苗裔,他們血管裏流的是諸夏先祖傳承下來的血,生活習慣以及各種習俗卻不一定符合姬周王朝的主流。


    從管夷吾提出以文化來定身份之後,才出現相關的思想潮流,既是文化不同產生的族群區別。


    當然了,相關的思想在管夷吾提出那個觀點之前已經存在,隻是沒有人係統化來做出相關的理論而已。


    後麵還有一個叫孔丘的人在管夷吾所主張的觀點進行延伸,既: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到唐中期的韓愈又提出“諸夏用夷禮則夷之,夷狄用諸夏禮則諸夏之”這個觀點。


    所以了,孔夫子可沒有教導孔門之人,講一些必須博愛之類的話。追求博愛的人是墨翟,也就是孔門之儒的死對頭墨家。


    “吳國出兵討伐淮夷,大勝。”


    郤至在一天夜晚,很突然的提到這件事情。


    樓令首次聽到淮夷這個國家……,或是勢力,還是部落聯盟,反正真的不像國家該有的樣子。


    而吳國出兵攻打淮夷這件事,晉國事先並不知情,起碼使節團的人到了徐國境內才聽說。


    郤至說這件事情的時候,表情有著非常明顯的擔憂。


    “聽說吳人敗了會謙虛,一旦獲勝就將各種張狂。我們好像來得並不是時候啊?”郤至擔心的事情就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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