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晉君獳在祁奚親自上報攻克“趙”城,並且趙氏的家廟被焚毀,過上半個月左右的時間,宣布趙氏在晉國除名。


    這樣的話,趙氏是繼先氏之後,短短十年之內第二個在晉國除名的卿位家族。


    相比先氏滅得快速又悄聲無息,趙氏的滅亡無疑是在曆史長河中留有迴響。


    在趙氏的滅亡中,出現了極多的“義士”。他們就是砸在曆史長河中的石子,留下了屬於自己的漣漪。


    晉君獳宣布趙氏滅亡之後,多數家族立刻接受了這個事實。


    既然是多數家族認可趙氏滅亡,自然有家族並不接受,韓氏就是其中的一家。


    至於生活在“下宮”的孟姬以及趙武有什麽感受?事情發展到這一地步,也許壓根沒有人在乎那對母子的感受了。


    畢竟,晉君獳完成了一半目標,成功滅亡了趙氏一次。


    同時,眾多公族在趙氏的滅亡中分了一杯羹。


    要說後續將會發生什麽,那就看晉君獳怎麽來給趙武寫人生的劇本了。


    在“溫”地這一邊,郤錡接到來自“新絳”的消息。


    “你入城去麵見弘大夫,告訴他所有消息。”郤錡吩咐的對象是自己的心腹家臣鄭丘緩。


    這位鄭丘緩可一點都不簡單,擅長的是能言善辯。


    所以,郤錡派鄭丘緩去見梁弘,意圖可想而知。


    樓令恰好在場,看了那一個場麵,心想:“沒有想到啊,郤錡竟然也會玩不戰而屈人之兵了。”


    那是樓令有所誤會,製定一係列方案的人並非郤錡,乃是郤犨。


    不過,郤犨是郤氏的人,他要服從郤錡,說是郤錡的方略也沒有錯。


    鄭丘緩信心滿滿的出發,如願進入城中。


    “隻要丘緩能入城,事情就成了。”郤至對鄭丘緩也有著十足的信心。


    當然,那是建立在趙氏已經不可能……,反正趙氏短期內的滅亡已經是一件既定事實,再加上鄭丘緩能言善道,想來梁弘會知道該怎麽做出選擇的。


    同樣信心滿滿的郤錡像是已經不將能不能拿下“溫”城當一迴事,他主動提起了郤至與樓令南下吳國的任務。


    根據郤錡的說法,日後與吳國的邦交會由郤氏來負責,一定要在南下之後獲得一個良好的開局。


    “吳人皆是披發紋身之輩,想來將會無比野蠻?如果吳人主動挑釁,你們不要有任何的軟弱。我們是去幫他們,不是去受委屈。”郤錡好像挺看不上吳國的?


    隻不過,當下中原的多數人都看不起吳國,不會讓郤錡顯得太過特殊。


    同樣在南方的楚國,他們是用一次次展示軍事實力來讓中原列國產生尊重,即便那樣都一直被罵南蠻。


    那樣一來,能夠想象得到中原的人,他們會怎麽來看待位處東南一隅的吳國以及越國了。


    郤至發出了冷笑,想到什麽情況不對勁,變成了訕笑,說道:“聽說吳君是一個大有為的君主。”


    郤錡看過去,看臉色是在問:怎麽個大有為的方式?


    其實,郤至對吳國的了解也很片麵,對吳君壽夢的所知盡是道聽途說。


    哪怕是那樣,遠在中原偏西北方向的晉人,能夠對東南一隅的吳國有所了解,算是比較廣博見聞了。


    理由是什麽?現在又沒有廣播和電視,交通還非常不便利,相隔十裏都能夠變成兩個世界。


    從晉國出發去吳國,路程絕對超過三千裏,互相之間的所知除了見聞又是什麽?


    對,能夠翻找史書,看一看對方曾經都發生過什麽事情。隻是這樣的話,其實很難與當代建立聯係。


    到傍晚時分,鄭丘緩笑容滿麵地歸來。


    “宗主,幸不辱命!”鄭丘緩一副等待接受獎賞的模樣。


    郤錡沒有說一些讚賞的話,倒是當場就對鄭丘緩進行了賞賜,反正就是財帛、美女之類。


    在場最為喜悅的人莫過於郤至了。


    郤至對“溫”地可是饞了很久,為了得到“溫”地還一度變成沒有封地的一名大夫。


    “弘大夫什麽時候出城?”郤至顯得很迫不及待。


    鄭丘緩笑嗬嗬地說道:“三日後便會率眾出城。”


    看來郤錡和郤至都不怕夜長夢多,哪怕郤至顯得很迫不及待,聽到三天之後才會正式投降,沒有發表什麽異議。


    樓令湊趣,說道:“這樣,日後要稱唿你為溫至了。”


    也就是樓令今非昔比,擔任司馬這個官職,要不然連開這種玩笑的資格都沒有,別說是進行調侃了。


    “哈哈!”郤至被調侃,一點都不感到生氣,相反還挺高興的。


    郤錡卻是皺眉說道:“隻有郤至,哪來的溫至。”


    這個大概就是郤錡和郤至的不同?


    郤至盡管多有囂張跋扈的時候,與熟知的人卻是能夠開得起玩笑。


    郤錡不一樣,他不止刻板,還顯得極其耿直。


    “兄長,令就是與我開個玩笑。”郤至笑著說道。


    郤錡眉頭皺得更深,說道:“有些事情不能亂開玩笑。”


    這倒是弄得樓令有些尷尬,不得不說道:“是令思考不周。”


    郤錡隻是點了點頭。


    是不是有什麽不對勁?


    還真有不對勁的地方,比如郤錡太在意郤至用什麽前綴了。


    本來沒有多想的郤至,他看到郤錡那樣的反應,恐怕是不得不多想了。


    樓令找了個理由告辭,來到軍帳外麵收斂起臉上的微笑,變成一副麵無表情的模樣。


    “要是郤至就此自立,哪怕是假裝的,對郤氏才會是一件好事。”樓令剛才也就是試探一下,著實沒有料到郤錡沒有領會,並且郤錡的反應會那麽大。


    這是明擺的事情,作為一名有想法的國君,晉君獳就是要鏟除對君權有威脅的家族。


    郤氏盡管是公族,問題出現在郤氏目前太強,強到一家獨大的地步。


    哪怕郤錡當家做主導致郤氏看上去對君權一點威脅都沒有,晉君獳會真正放心嗎?以晉君獳的作態,恐怕是未必的。


    所以了,郤氏要是看上去大宗與小宗有矛盾,多少會讓晉君獳更放心一些。


    樓令也就是嚐試一下,日後不會再試探郤氏的任何事情了。


    三天之後。


    梁弘率眾出城,獻上了“溫”地的山川輿圖與戶冊。


    所謂的“戶冊”其實就是“徒”、“士”、“大夫”的名單,便於上對下進行征召或征發徭役。


    哪怕最終獲得“溫”地的人是郤至,接受梁弘投降的人隻能是郤錡這位郤氏之主。


    隨著“趙”地的陷落,加上“溫”地的梁弘投降,各地的趙人開始放棄抵抗。而放棄抵抗的趙人不一定就是投降,相當一部分趙人選擇躲進山林裏麵,也許就此會成為頭頂上沒有貴族庇護的野人。


    季節來到當年的夏季。


    剛剛成為“溫”地之主不久的郤至成為晉國的使節,連同樓令在內,一共千餘人啟程南下。


    郤至選擇的路線是走周王室的地盤,途經“孟津”的大橋來到大河南岸。


    期間,郤至前往“洛邑”拜會周天子,樓令等人則是留在單國地界進行等候。


    “聽聞公子周已經拜師單君,到總角之年會來單國常住?”樓令問郤武。


    這一問,問得郤武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隻能說道:“我怎麽會知道這種事情呢?”


    去年,晉周出生,過了周歲就拜了單公朝為老師。


    晉國有一項國策,也就是非儲君的話,八歲就會離國,不出意外就是一輩子待在國外,死後遺體才會運迴安葬在國內了。


    目前晉國已經有儲君,也就是加冠了的公子壽曼。


    那麽,晉君獳的其餘子嗣自然是遵從“傳統”被送出國。


    晉國的這個傳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有說是從“曲沃代翼”開始,也有說是從晉文公一朝開始。不管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總之“傳統”被延續了下來,得到強有力的執行。


    明眼人一看,晉國的那個“傳統”屬於有利有弊,好處是減少公子爭位產生的內耗,壞處則是非公族的貴族很容易得到壯大。


    顯然,晉君獳其實就是那個“傳統”的受益者和受害者之一。


    “你為什麽突然提到公子周?”郤武是真的感到好奇。


    “沒什麽……”樓令當然不能對郤武說太多。


    樓令之前還不知道公子周,得知公子周拜師單公朝,聯係到了晉悼公身上。


    公子周就是晉悼公,他可是效仿了齊桓公的晉國之君,幹出了“九合諸侯”的事業。


    同時,晉周當政的那一朝讓晉國坐實了天下霸主的地位。


    此後晉國一當霸主就是一百五十多年之久,期間根本沒有諸侯能夠撼動晉國的霸權。


    那當然不是晉周一個人的功勞,甚至他很年輕就英年早逝,問題在於樓令因為一些所知,認定晉周上位當政,會是自己最有可能獲得卿位的階段。


    “問題是,那還要多久?”樓令由此也判斷公子壽曼即便繼位,恐怕坐不久君位,隻是由於所知甚少的關係,隻能光靠所見所聞去進行猜測。


    換作是其餘比較耳熟能詳的時代,樓令不至於顯得這麽“無知”了。


    樓令看著天空不斷飄過的白雲,繼續想道:“國君看上去身體不錯的樣子,沒有那麽快薨逝。等公子壽曼繼位,恐怕要一二十年之後?到那個時候,公子周也恰好成年。這樣的話,留給我用來準備的時間,還有二十來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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