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輪換的列國部隊陸陸續續抵達,在那之前楚軍率先有了軍事行動,並非是嚐試奪迴失去的第一道防線,而是主戰場之外的兩支楚軍主動攻擊晉軍。


    位處主戰場之外左右兩翼的楚軍,他們的動作搞得很大,第一輪攻勢分別投入一萬以上的部隊。


    以當前的情況來判定,一萬以上的部隊發起攻勢,真的是動作非常大!


    那是經過一輪冬天和開春的雨季,交戰的敵我雙方承受著非常大的損失,一係列產生的麻煩多到難以想象。


    麵臨那些麻煩與困境的楚軍,他們卻是展開萬人規模以上的攻勢,其他人怎麽看待另外說,反正讓樓令感到十足的警惕。


    在對峙的主戰場,楚軍也開始了頻繁的小規模行動,看上去像是在搞嚐試滲透。


    那些事情不用樓令下達什麽命令才讓聯軍進行應對,各局部的列國駐軍會自行應付,存在的區別就是能不能應付得來。


    “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保證各條戰線的穩定,爭取輪換期間不出岔子。”樓令再一次來到主大營。


    需要樓令慎重其事講這樣的話,一定是出現了不少的岔子。


    沒看到郤錡臭著一張臉在掃視列國代表嗎?那些被郤錡掃視到的列國代表,要麽是一臉惶恐,不然就是羞愧低下頭。


    晉君周看到郤錡在給列國施加壓力,說道:“諸位務必要協調好。”


    這不是在講廢話。


    某件事情由首腦去強調,哪怕這一名首腦沒有太大實權,意義還是不一樣的。


    部隊進行輪換期間,確實是最容易出現岔子,一旦讓敵軍抓住機會,形勢必然出現突變,再影響到整場戰爭的整體走向。


    很多場戰役,決定勝負的那一瞬間,多數是發生在部隊輪換的階段。


    可以是某一方自行出現大疏漏,也能是某一方強製創造出機會,總之就是極短時間內讓戰役出現結果。


    因為楚軍率先展開行動,所以也就證明楚國君臣的智商正常,以及楚軍上下的神經極其堅韌。


    楚國君臣表現出足夠的堅韌已經不是一次兩次,同樣的困境之下,也許晉國君臣都不一定可以比楚國君臣表現得更好。


    那是過了一個冬天,曆經漫長的雨季,非戰鬥減員以及麵臨麻煩更多的楚軍,他們竟然咬牙展開一係列行動,所體現出來的一種精神。


    當然,也能夠說楚國君臣比較不在乎其餘楚人的死活。


    根據不完全統計,一個冬天加上漫長雨季,楚軍的死亡人數應該是達到三萬五千以上,並且有著極多的病號。


    到後麵楚軍的數量維持在二十八萬到三十萬之間,出現三萬五千的非戰鬥減員,數量算多嗎?講實話在人類各場冬季戰役裏麵,那樣的非戰鬥損員並不算太多。


    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德三與蘇聯打那一場莫斯科戰役,德軍在冬季凍死凍傷的人數達到整個集團軍群的十分之一,也就是一共一百八十萬德軍,近乎有十萬到十七萬被凍死。(這個數據落差比較大)


    固然是發生在酷寒的莫斯科,德軍事先的準備也不充分,可見在野外過冬的風險。


    宋國南部不算酷寒,隻是要看“楊梁之戰”是在什麽年代進行。


    楚軍可能有準備過冬的物資,他們的部隊規模過於龐大,講事實就是很難事先準備充分,後麵遭遇困難想要彌補的難度也是超級大,出現三萬五千人被凍死的情況,隻能說是很正常。


    聯軍這一邊,樓令手頭倒是有比較詳盡的數據。


    晉軍被凍死的人數為六千四百餘人,其餘盟友合起來被凍死了一萬四千餘人。


    雙方被凍死的人數,加起來比進行交戰期間的戰死人數更多,知道這個事實的人,他們見識到了大自然的殘酷。


    相信有了“楊梁之戰”的這一次例子,各國對於要不要在冬天開戰,尤其是在野外對峙,一定會在事先進行更加詳盡的考慮。


    楚軍僅是凍死就多達三萬五千以上,凍傷的情況一定是一種普遍狀況,他們竟然還能夠主動發起攻勢,很是說明問題了。


    麵對同樣問題的聯軍,晉軍固然受到了影響,很快晉軍就對楚軍采取了針對的行動;其餘各國的軍隊,他們之中的許多國家卻是癱瘓狀態,隻有齊軍和宋軍還有展開軍事行動的能力。


    聯軍的全體軍事會議上,各國君臣叫苦連天,晉國君臣考慮到他們的實際情況,同意失去戰鬥力的盟友將部隊撤向後方,隻是本該得到輪換的晉軍卻是需要留在戰線上了。


    “你們可以等到己方的後續部隊抵達,再正式撤迴國。”郤錡才不管一眾盟友多慘,說過的話一定要實現。


    什麽情況?就是各國的輪換不抵達,他們一樣不能走。


    列國君臣早就見識了郤錡的強硬,出現那樣的慘況,訴求仍舊得不到滿足,表麵上唯唯諾諾,內心裏簡直就是恨極了。


    “各部應該催一催,部隊及早抵達戰場,抓住機會擊敗檣弩之末的楚軍,戰爭可以早一天結束。”樓令不是在進行緩和,隻是告訴他們該有的道理。


    聯軍這一邊傷患眾多。


    楚軍絕對比聯軍麵臨更嚴酷的窘境。


    結果是,樓令話音落下,又輪到一眾盟友進行訴苦。


    那些國家的君臣,他們要是在意誌上能夠跟晉國或楚國的君臣比拚,輪得到晉國或楚國稱霸嗎?


    一個國家的民族真的優秀,該國家一定可以發展起來。


    要是一再宣揚自己優秀,結果悲慘了幾千年,很容易讓人納悶到底優秀在哪裏。


    “我的意見是,集中你們還能打的部隊,盡量參與到接下來的戰事,爭取快點擊敗楚軍。”樓令說道。


    有些國家的人露出諾有所思的表情,隨後表示願意配合。


    他們是真的受夠了這一場戰爭,比誰都想趕緊結束。


    中行偃眯著眼睛注視樓令,心想:“這是一點精銳都不給列國留啊。”


    能夠在這一次的冬天在野外幸存下來,尤其是保持著戰鬥力,家庭環境和身體素質毋庸置疑。


    很多國家的精銳也就那麽多,損失完了就再也得不到補充,要是真的將精銳消耗光了,能夠繼續保存國祚純粹就是僥幸。


    中行偃知道樓令想幹什麽,很懷疑這一次大戰結束後,參戰各國會是什麽下場。


    站在身為晉國高層的角度,中行偃當然認為樓令那樣做沒有什麽不對,隻是不免覺得樓令實在是太陰狠了。


    是的,中行偃對樓令的印象,逐漸轉為陰狠這個認知,很難免感到忌憚,並且加強提防意識。


    必須承認的事實是,樓令確實挺陰狠。


    可是,樓令是為了晉國的利益而去那樣做,得利的將是整個晉國。


    因為樓令的陰狠而直接或間接獲得好處的晉人,他們應該認為樓令乃是一名英雄,不該視為一個該下地獄的惡魔。


    如果因為某人的做事方法,不去分辨所處的立場,獲利之後再敵視?這樣的人,比奸細還可恨。


    “下軍將的意思是,我們應該主動擴大交戰的規模?”郤錡問道。


    樓令正色說道:“我們難熬,敵軍比我們更慘,一定要給敵軍施加更大的壓力。”


    當前還沒有“狹路相逢勇者勝”這句話,同時也沒有這樣的觀念。


    畢竟,在“楊梁之戰”爆發之前,約個地點進行堂堂正正之戰,才是諸夏大地的戰爭主流。


    樓令確確實實能夠猜測到楚軍當前有多麽艱難。


    能夠查到的凍死數據多達三萬五千以上,還無法得出傷患是數倍之多的結論嗎?


    目前二十五萬左右楚軍,具備戰鬥力的數量可能也就七八萬。


    現狀成了那樣的楚軍,他們的高層一定有了退意。


    這一場戰役打到現在,樓令的目標隻是少數達成,距離實現目標還有點遠。


    要是弄得一個虎頭蛇尾的結果,樓令認為沒有第二次這樣的機會了。


    樓令認為應該將楚軍糾纏住,逼得楚軍隻能繼續打下去,決不能讓他們真的撤軍了。


    當然,傷患眾多的楚軍,他們想撤離並沒有那麽容易。


    隻不過,聯軍這邊要是按照原計劃,等著輪換部隊全數抵達再發起新一輪攻勢,的確有讓楚軍抓住機會撤軍的操作空間。


    “下軍將的話,你們都聽到了。”郤錡態度鮮明地說道:“各部在三日之內做好準備,三日之後發起新一輪的攻勢。”


    心裏再不情願的人,嘴巴上都隻能應:“諾!”


    會議後,晉君周對樓令進行了召喚。


    “我們這樣做,會不會讓一眾諸侯離心離德啊?”晉君周很是擔憂地問道。


    樓令笑著說道:“君上,我們的強大不是建立在道德多麽高尚之上,純粹是他們無力抵抗,隻能祈求我們更有高尚的道德。”


    這是事實啊!


    晉國的崛起過程中,破壞規矩和道德敗壞的事情沒少幹。


    完全是晉國崛起之後,變得更加端起來,維護的是對晉國有利的規矩,並不是單純的執行規矩本身。


    到當前,晉人還沒有喊口號,喊著喊著到給自己完成洗腦的程度,無論嘴巴裏或行動上都信了自己構思起來的那一套。


    曆史沒有發生改變的話,輪到韓厥成了晉國的中軍將,晉人把自己洗腦成功,晉國也就開始走下坡路了。


    盡管話很難聽,無論是個人或是國家,積累實力的過程從不存在什麽高尚。等他們完成地位的變化,做任何事或喊些什麽口號,一樣站在維護既得利益的立場。


    晉國不是第一個中了迴旋鏢的國家,應該說這樣的國家在人類曆史上不會斷絕。


    隻是,晉君周很不喜歡樓令將事實講得那麽紅果果,皺眉說道:“下軍將慎言啊。”


    樓令保持微笑,應道:“諾。”


    晉君周表情奇怪地問道:“宋國另外派出大軍攻打鄭國東部?”


    樓令答道:“君上,宋軍是在收複失地。”


    “衛公得知這一件事情來找到寡人,請求允許衛國進軍鄭國。”晉君周說道。


    衛公?


    衛國本是伯爵國,康叔的後代中,爵位從伯爵晉升到了侯爵,衛武公因救駕有功被提升為公爵。


    所以,衛國確實是當前極少數的公爵國之一。


    樓令問道:“君上答應了嗎?”


    晉君周臉部表情一瞬間僵硬,說道:“寡人尚未來得及與中軍將進行商議。”


    到現在,晉君周都不算親政,隻是擁有一國之君該有的生活待遇。


    這個不是什麽倒反天罡。


    同時算不上是晉國卿大夫在惡意架空晉君周。


    滿打滿算的話,晉君周今年才十九歲,盡管登位之初舉行了加冠禮,年齡卻是沒有真正成年。


    這樣一來,大臣把持國家的權柄,算是一種情有可原。


    當然了,要是晉君周足夠厲害,他可以在正式成年之前,將屬於君主的權力拿到手。


    可是,晉君周明顯沒有拿到自己該有的權力。


    樓令大概明白怎麽迴事了。


    “若是君上允準,自然可以允許衛軍討伐鄭國。”樓令給予建議。


    晉君周臉上先是一喜,又猶豫著說道:“中軍將能否同意?”


    “臣先與中軍將溝通,隨後君上再召喚中軍將。”樓令說道。


    晉君周要的就是這樣的步驟,不然先找樓令幹什麽?


    要說的話,晉君周事先並沒有想到樓令會這般配合,搞得晉君周內心裏怪怪的。


    “君上很快便真正成年,臣等很期盼那一天。”樓令笑嗬嗬地說道。


    這讓晉君周內心裏變得更加奇怪。


    樓令注視著晉君周的眼睛,說道:“當前天下局勢變幻莫測,如何與諸侯共處,君上須有事先考量。”


    晉君周尷尬地笑了笑,說道:“寡人自會考量。”


    一個手握重權的臣權,當麵告訴國君那些話,講實話就是場麵很奇怪。


    樓令沉默了一小會,才一副迴過神來的模樣,解釋道:“臣非有惡意,真心誠意期盼君上掌權,帶領國家迎接更大的輝煌。”


    什麽輝煌?


    這個要晉君周自己去思考。


    晉國已經是公認的天下霸主。


    想讓晉國迎接更大的輝煌,又能夠是什麽呢?


    晉君周等樓令走後,獨自一人思考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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