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抽煙,兩頰薄紅,煙氣從兩瓣潮/紅的嘴唇間飄出,嫋嫋消散在眉眼處,讓他的五官變得不真切起來。他沒有一件衣物蔽體,水又把他打得那麽濕,隻剩下柔軟的、容易被人傷害的赤/裸身軀。談玉琢很少能自己掌控什麽東西,時常受感情裹挾,在梁頌年麵前總是顯得可憐。梁頌年並不是一個同情心泛濫的人,如果放在幾年前,他或許會說:“玉琢,我已經給過你解決方法。”但這樣說既沒有意義隻會讓談玉琢傷心,實際上他應該更早地明白,談玉琢需要更多的耐心和寬容,寬容他的不夠理智和不夠聰明。“你需要我幫忙嗎?”梁頌年問。他說完,就有點後悔,因為看談玉琢的表情,他好像又說錯了話。談玉琢錯愕得直發愣,一言不發地盯著梁頌年,過了一會才說:“我沒想報複他……”談玉琢經常會忽略掉梁頌年本質上不是個好人這件事,因為他方方麵麵都毫無錯漏,溫柔妥帖,知節知禮,偶爾在他麵前暴露,談玉琢都會因為反差過於強烈感覺有點緩不過來。之前,他不止一次在梁頌年麵前表露過不喜歡自己的繼父,當時的梁頌年提出拿一筆錢讓陳建功徹底遠離他們。“他意誌心薄弱,稍微花點錢就能動搖,等他離開之後,我會想辦法讓他在外市不再迴來。”梁頌年說話的表情很輕鬆,仿佛在說一件很日常的小事。談玉琢吃驚地拒絕:“不要,我媽媽很喜歡他,這樣媽媽會傷心的。”梁頌年困惑了一瞬,他在談玉琢麵前總是很坦誠,這次也一樣,“為什麽要在意你媽媽的感受,現在難受的不是你嗎?”談玉琢不知道怎麽迴答,他可以花時間和梁頌年說媽媽單身一人帶自己多麽不容易,他們母子二人如何在陌生的城市裏相依為命,又覺得沒有必要,因為梁頌年是無法理解的。在梁頌年眼裏,他媽媽的情感需求根本不重要,因為他隻把談玉琢劃進了自己的範圍,隻需要滿足談玉琢的需求。談玉琢怕他真的幹出什麽來,陳建功隻是人比較窩囊,其餘錯事沒有做,離開之前還給他們留了十萬,算是仁至義盡,便不放心地重複一遍:“我真的沒有那種心思,你不要亂來。”梁頌年沒有立馬答應,談玉琢懷疑他現在非常不認同自己的想法,但最後他還是點了點頭,“嗯”了一聲。談玉琢把早已熄滅的煙灰抖落,放進嘴裏吸了一口,叼著煙嘴咬了一會,覺得無聊,還想要再抽一根。但煙盒在梁頌年身上,他不敢再要,便一直看著梁頌年。談玉琢放下煙,嘴裏太空,心思就跑到了別的地方,伸手臂搭在了梁頌年的肩膀上。談玉琢像是一個沉默不語亟待安慰的人,梁頌年抱住他,他身上的水把他衣服打濕,溫熱的皮肉像是某種無措的,迷茫的訊號。梁頌年俯下身,談玉琢受力向後倒了些,浴缸裏的水漫出來順著缸壁往下流。談玉琢不說話,眼裏水光因為光線的變化閃爍,他很輕地叫了一聲,然後叫他的名字,叫他頌年,一聲一聲的。梁頌年的手臂穿過他單薄的後背,手掌捏住他的肩膀,談玉琢半闔著眼睛,感受對方一點點把他的嘴唇吻濕,舌尖緩慢地探進唇齒,填充他的口腔。吻了許久,談玉琢感覺自己有點喘不過氣,梁頌年依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手往下滑,抵住他的胸膛,細細地/喘/氣。梁頌年放開了他,談玉琢缺氧有點發蒙,但總算沒有那麽憋悶了。浴缸開著恆溫,所以水一直都是熱的,梁頌年揉了揉他的後勁,等他緩過來點,簡單地給他衝洗了一下,那浴巾裹住他抱迴床上,自己再迴到浴室裏洗澡。房間裏的溫度也剛剛好,梁頌年在的地方,談玉琢什麽東西都是正好的。這種久遠的熟悉感給談玉琢帶來了與此前不同的安全感,他從來沒有想過這方麵的事情,可能也是因為周時的馬虎,他才發現原來自己生活裏那麽多細小的東西,是需要有人注意才能一切都剛剛好。他躺在床上,陷在柔軟的床褥間,難得很快就困了,眨了幾下眼睛便睡了過去。第18章 梧桐早上十點,談玉琢在睡夢中被梁頌年晃醒。屋內拉著窗簾,光線不算強烈,依舊在適宜睡覺的環境裏。“起來吃點東西。”梁頌年坐在床邊,已經穿戴整齊,“等會我們就迴去了。”談玉琢睡了很久,卻依舊困到不行,勉強眯著眼睛看他。梁頌年看了一會,不知道又因為什麽被逗樂了,很輕地笑了一聲,伸手蓋在他的眼睛上,談玉琢沒有掙紮就閉上了眼睛。談玉琢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樣的,也摸不清梁頌年的喜好,隻覺得梁頌年真的很愛他這張臉,讓事事苛求完美的一個人居然會容忍處處是瑕疵的他。“再睡十分鍾。”梁頌年收迴手,寬容地為他留了賴床時間。談玉琢不睡了,不清醒地從床上起身,摸到梁頌年的臉,嘴唇貼上去,皺眉含糊地抱怨:“下次不要把行程安排在早上。”他沒有停留多久,因為梁頌年有潔癖,他睡醒還沒來得及洗漱,怕梁頌年討厭。十點半,兩人吃完早餐,坐電梯下到酒店地下停車場,王勤已經坐在駕駛座內。談玉琢沒什麽精氣神,套著一件不符合他身形過大的外套,懶洋洋地和王勤打了個招唿,慢騰騰爬上車後座坐到窗邊,垂下頭沒有了聲息。跟在他身後的梁頌年氣質清爽,打開後備箱,單手橫提行李箱架入車內,對王勤笑了笑,問他這幾天在h市玩得怎麽樣。去機場的路上談玉琢一直歪著頭補覺,梁頌年轉頭看他頭靠在車窗玻璃上的樣子,懷疑自己昨天晚上對他做了什麽,讓他如此疲憊。幾個紅燈的間隙裏,王勤擔心談玉琢暈車,也轉過頭看了一眼,確認人隻是困了沒有什麽其他不良發應,把車速提了點上去。在飛機上,談玉琢短暫地清醒了一段時間,王勤遞給他一杯咖啡,叫他打起點精神。談玉琢咬開咖啡蓋,仰頭喝了幾口,不是很合他的口味,便隻咬著杯子。他不怎麽說話,全程都是梁頌年和王勤在交談,他偶爾附和幾聲。墊在身下的毯子很厚實,談玉琢坐了一會,逐漸開始走神,耳邊兩人的交談聲變得模糊,像某種潮漲潮落的水浪,時而遠離時而接近。談玉琢以為自己坐得很端正,被梁頌年叫了一聲名字,他莫名緊張了一瞬,手一晃,咖啡從杯子的邊緣溢出,流到了他的手背上。談玉琢下意識就想抬手去舔,梁頌年製止了他,抽了幾張濕紙巾蓋在他手上。談玉琢依舊沒有迴過多少神,他實際上一直都不算清醒,整個人像是被籠罩在一層透明的隔膜裏,周圍的一切都無法真切地接觸到他,即使梁頌年的手正貼著他的皮膚。“還很困嗎?”梁頌年抬起頭問。談玉琢揉了揉眼睛,不知道怎麽迴答,他感覺梁頌年似乎不希望他睡那麽久,但他困得那麽明顯,又不能直接說謊。好在梁頌年並沒有為此生氣或者不悅,隻是站起身,把紙巾塞進紙袋裏,爾後轉過身,接過他手裏的咖啡紙杯放到桌子上。“躺下再睡一會。”梁頌年手沒有用力地摁在肩膀上,談玉琢沒有力氣,順著力道躺下了。他側臉壓在毛毯上,緩慢地眨了幾下眼睛,像是在確定什麽,問:“我現在能睡嗎?”梁頌年說過不喜歡他問蠢問題,談玉琢實際上也不愛提,隻是很多時候,他無法控製自己的大腦,就如同現在這樣,即使清晰知道這副身體的皮囊是他的,他也無法感知到自己的存在,隻能感覺到自己的嗓子在顫動發出聲音。梁頌年手心貼到他的額頭上,談玉琢心想他不會覺得我有病吧,想到一半,梁頌年把毯子的一角掀起來蓋在他的身上,看著他無奈地笑了一下,“玉琢,睡覺也要和我打報告嗎?”談玉琢不緊張了,動作幅度很小地翻了個身,背對著梁頌年閉上眼睛。隔了幾分鍾,梁頌年抬起頭,王勤被迫和他交換了一個眼神,了然地點點頭,表示理解,打開手機把剩下的事情以文字的形式編輯發送過去。下了飛機,王勤依舊當司機,談玉琢睡了三個小時,人總算清醒了些,他這時低頭才發現自己的手背泛紅,可是他甚至記不起那杯咖啡究竟是燙是涼,灑在手背上的時候有沒有痛。z市隻要出了太陽,冬天就不會顯得那麽冷,談玉琢把車窗按下來一半,讓風流動在車廂內,減緩他的腹腔的不適感。車開過洞府區,過三個紅綠燈轉過十字路口,街道兩邊的樹木密集起來,最後連成一片蔥鬱。南邊的闊葉林冬天也不落葉,間或夾雜幾顆高大的梧桐,梧桐葉倒是黃了,枯葉落下來鋪滿白色的花園磚,紅色的尖塔狀教學樓頂隱在樹群之後。談玉琢看見有幾個穿著校服的學生三三兩兩站在校門口,他便想起自己之前也經常請假出校門,站在校門口等自己打的網約車。不過他大多時候是獨身一人,而且請假的理由也不是那麽美妙,基本都是生病。談玉琢長著一張不算老實的臉,但他沒有像自己臉那樣看上去精明,他不說謊,特別在老師麵前,隻有一次撒謊請了假病假。因為他身體小病不斷,老師沒有懷疑他,在改作業的間隙裏在請假單上簽了字,叮囑他路上注意安全。當時他剛得知高考前最後一場模擬考試的分數,很不理想,他從沒有考過那麽低的分數。梁頌年把車停在路邊,按照要求帶來了冰淇淋,但並不允許談玉琢多吃。車裏開著空調,談玉琢穿著校服短袖,有點冷,他問梁頌年:“大學好玩嗎?”梁頌年說還行,談玉琢不太滿意這個答案,高考前的生活刻板重複,繁重而沉悶,他迫切需要一些東西來督促自己努力。不過他也知道從梁頌年那裏聽不到多少具有誘惑力的形容詞,小聲抱怨了一聲便沒有說什麽。“我想報首都的b大……”談玉琢看梁頌年,小心翼翼地問,“你覺得我可以嗎?”梁頌年打開車窗,外麵的熱空氣湧進來,談玉琢有點受不了這樣的濕熱,想把車窗重新關上。“玉琢,b大的分數線對你來說太高了。”梁頌年沒有經過多長時間的思考,冷靜地說,“換一個對你更好。”談玉琢當然知道將b大作為自己的理想目標對他來說太過於吃力,特別是在他模擬考又考砸的情況下,他本來想和之前一樣,把梁頌年的話輕輕掀過。隻是他胸腔內不停冒出莫名的泡泡,充斥滿他每一根血管,在不斷升溫的車內溫度下一個接一個地爆炸。“怎麽了,八十個誌願我想加一個b大又沒關係。”談玉琢語氣不是很好,但明顯梁頌年沒有注意。他依舊說:“可以的,但是不建議你把它當目標院校,壓力會很大。”梁頌年放鬆地坐在駕駛座上,手腕上戴著一塊腕表,窗外的陽光照到他的臉上,讓他年輕的臉龐看上去更加俊朗,鼻梁高挺眼睛深邃,讓人很容易動容心軟。談玉琢不知道說什麽,也不確定梁頌年究竟是否清楚自己要考b大的理由,他大可以如以往一般解釋,卻隻蠕動了幾下嘴唇,一句話都說不出口。梁頌年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要送談玉琢迴學校。談玉琢說不用,意識混沌地摸到車把手上,試了幾次沒有打開,手指軟到攢不起力道。他低著頭,看黑色的車內飾,閉上眼睛很慢地說:“我不想異地戀,如果我沒有考上b大,我們就分開吧。”談玉琢對這段記憶已經很模糊,連同當時的感受也變得陌生,他隻記得梁頌年沉默良久,沒有伸手挽留他,隻說:“我尊重你的選擇。”談玉琢並不是想要借此威脅梁頌年為他做什麽承諾,他們兩人之間完全不像普通情侶,想要那些承諾或者情話太過於大膽幻想。高二時候教導主任大抓學生戀愛問題,談玉琢為此偷偷緊張了幾天,可其實他的擔心是很單薄可笑的,因為連梁頌年的朋友都不知道他的存在。他隻是想要梁頌年安慰一下自己,說一些很沒有保證的“你一定可以”或者“報同地方大學就不算異地了”之類的話,卻隻得到了一句理所當然的“尊重你的選擇”。談玉琢的選擇一直都表現得很明顯,樁樁件件無一不堅定指向梁頌年。當事人或許知曉,或許知曉所以當做看不見。談玉琢覺得自己傻,可能梁頌年早就不想和他繼續了,他倒是上趕著和人吵架。車開得很快,學校轉瞬就看不見,談玉琢用眼角的餘光偷看梁頌年,沒見他表情有一絲的變化,似乎剛剛過去的隻是一所普通的學校,不是他的母校。談玉琢唏噓,卻不是在唏噓過往,他唏噓梁頌年陽痿真是遲早的。作者有話說:王勤:你們昨天晚上玩那麽大嗎?我這樣看著會不會太冒犯了? 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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