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卓低頭接下來那塊表,他說:“蘇總正在樓上開會,等他結束,我會交給他的。”“方先生慢走。”他說完,收到手表,任務完成,便轉身要走。方時恩慌忙去抓住江卓的衣袖,臉上焦急神色不似偽裝,他語氣急切至極:“方助理,你幫幫我求求情吧,讓我見蘇總一麵,他把我號碼都拉黑了,我聯係不上他,我這次是真的有急事,你當救救我。”江卓在方時恩伸手要拽他的時候,迅速地往後退了一步,沒讓方時恩碰到他。“不是我不想幫你,是蘇總明白指示了不想見你。”江卓表示了為難,態度卻很堅決。“可是我真的著急用錢,不然我也不會……”話說到這裏,方時恩像是也覺得自己做出來的事十分難以啟齒,他頓了一下。江卓這時候說:“我還有工作要忙,現在是上班時間。”他像是很委婉地提醒方時恩,他該上樓了。“那……那江助理,你幫我帶句話總行吧,跟蘇總說讓他見我或者……或者借一點錢給我,我會還的。”方時恩一雙水盈盈的眼望著江卓,語無倫次地說。江卓最後隻能無奈地應下,他說:“好吧。”江卓答應把話帶到,方時恩才算是願意結束糾纏,他倉促跟江卓道謝說:“那謝謝江助理,你真是大好人。”說完,方時恩把自己的衛衣的兜帽戴上,然後縮縮著肩膀走了。江卓這時候看到在公司大廳的會客沙發前,方時恩坐在這裏等待時,茶幾上的那一杯速溶咖啡被他喝得見底。江卓是蘇執聿的心腹,方時恩的資料他都有經手,再加上那日他與蘇執聿撞見程詩悅的車禍現場,現在再看精神麵貌大不如從前的方時恩,心裏隱約生出一些惻隱。再望方時恩離去的背影,隻覺得那跟被砸了巢的驚飛的鳥雀有著如出一轍的彷徨。不知為何,江卓又迴憶起,他從前帶方時恩體檢的時候,方時恩把醫院再贈送的簡單早餐,吃得不剩什麽的場景。從方時恩的那些背景資料和後來做出的種種事情來看。江卓知道,方時恩的性格頑劣不堪,並不是大富大貴之家過分寵愛嬌慣的結果。方時恩不過是沒有人管教的野孩子。蘇執聿的這場會開了將近三個鍾頭,遠超出預期。等結束的時候,江卓敲了敲他辦公室的門,然後推門而入。江卓把手表遞上前去,放到了蘇執聿麵前。原本腦袋仰躺在真皮椅座上,閉目養神的蘇執聿緩緩睜眼,看到桌麵上的手表,伸手拿了起來,看了兩眼,確認確實是自己那塊之後,蘇執聿就又放下了。江卓這時候放了手表,卻還站在桌前沒有離去,蘇執聿遲遲沒有發問,仿佛真的對方時恩的事不再感興趣。江卓猶豫片刻後,還是張口說道:“他說很想見你一麵。”蘇執聿嗤笑一聲:“他想見我,無非還是賊心不死想要錢。”“說是會還,有急用。”江卓總結方時恩的話,迴複道。“這種瞎話誰還會信?”蘇執聿語氣嘲諷:“這才多長時間,他姐姐那點兒賠償金又被他玩幹淨了?”江卓這時候,低眉順眼地接道:“程詩悅的賠償金應該是都用於她的後事上了,方時恩把她安置在了新湖區的墓園裏了,而且還定製了金絲楠木的骨灰盒……”新湖區在雲淮市是數一數二,寸金寸土的地界兒,程詩悅的墓在那裏的話,沒個大幾十萬是根本下不來的。蘇執聿這時候眼睛抬起,落到了他的助理身上,他打斷說:“我有讓你查這些嗎?”這些訊息若非是刻意去查了,江卓怎麽可能會知道這麽細致,在這三個小時的會議裏,沒有參加會議,去樓下見了方時恩一麵的江卓迴到自己辦公室都做了什麽無用的工作?而且又是程詩悅!說實話,蘇執聿對於程詩悅會落得個那樣的下場並沒有一絲一毫的同情,早在她算計著想要用懷孕做脅博利時,就應該做好承受風險的準備。方時恩倒是對她一門心思的親近,程詩悅若真的有半點兒想要為方時恩好的意思,也不會放任方時恩成長至今日這副模樣。辦公室裏一片寂靜,蘇執聿的目光極具壓迫,江卓後背不由出了一層汗。片刻後,江卓抬手推了一下,因為出汗有些下滑的眼鏡,說道:“抱歉,蘇總,是我多事了。”蘇執聿神情不悅,黑漆漆的眸子裏嗅不到半點兒人情味,他冷聲落下一句:“江助,收起你那些不合時宜的同情。”江卓低頭稱:“是。”而後不再言語,退了出去。方時恩迴到自己的出租屋裏,房間裏大白天也拉著窗簾,屋裏也隻打開一盞床頭燈,顯得屋裏陰測測的暗。距離劉老板所說的時間期限越來越近,但是方時恩根本沒有可能再湊夠這筆錢。他這段時間總覺得出門有人跟著自己,樓下肯定也有人在角落裏盯著,方時恩已經連續好幾夜睡不著了。他悄悄將房間的窗簾拉開一條縫隙,一縷陽光落在他蒼白的手上,春天已經來了,可是這陽光落到他身上,他還是覺得渾身冷浸浸的。方時恩大腦因為缺覺也可能是因為處在很緊張焦慮的狀態裏,變得一片混沌,伴隨著時不時的抽痛。他又再一次忍不住,咬起來手指頭上的倒刺,右手上已經有兩根手指被他咬出星星點點的血了。就在這時,方時恩看到了一群穿著校服,嘻嘻笑笑打鬧著在樓底下飛奔而過的高中生們。方時恩嘴裏嚐到了一股血腥味,惶恐的眼凝住,他愣怔一瞬後,將手從自己嘴邊放下來。到這一刻,方時恩突然想起來他還有一個身份。絕大部分的人在二十一歲這個年齡時,都還在上大學。方時恩終於記起了,他還是一名學生。並且學校這麽多人,還有保安,老師,同學,在校園那個環境裏,就算是劉老板他們肯定也不敢輕舉妄動。在學校的話不知道要比他一個人孤零零地躲在危機四伏的出租屋裏要安全多少倍。方時恩想到這裏,便立即收拾了行李,把自己的東西簡單裝好,便趁著夜色,鬼鬼祟祟沿著牆角,離開了這間出租屋。方時恩重迴校園,找了在學校裏路過的同學才再次找到記憶中的宿舍樓。說實在的,不是萬不得已,方時恩是極其不願意迴到這間宿舍的。上次迴來這裏的記憶可以稱得上是十分糟糕。但是事到如今,也顧不得這些了,性命和安全才是更重要的。迴到宿舍裏時,不知道是有什麽活動還是他們又去聚餐了,宿舍裏剛巧空無一人。方時恩麵對著放在自己床鋪上的那些東西,他也忍氣吞聲地沒有再大吵大鬧,隻是一個人把那些不屬於自己的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放到了每個人的桌子上。方時恩的那群室友迴來以後,看到宿舍裏突然多了一個大活人,又看到每個人桌上都多了一些雜物,見狀果然都十分不滿,對看起來心血來潮又迴到宿舍招人嫌的方時恩開始冷嘲熱諷。方時恩這時候已經把自己的床鋪收拾得差不多了,對他們的那些話充耳不聞,隻認為那是要將自己氣出宿舍的手段。“不是,這誰啊。”“怎麽又是你啊,你不是被勸退了嗎,怎麽還來啊?”“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們可叫宿管了啊,咱們學校可不許閑雜人等出入。”原本經不住激,從床上坐起來想迴嘴的方式恩聽到這一句“不許閑雜人等出入”頓在那裏,耷拉著一張小臉,瞥了他們一眼,哼了一聲,又躺下去了。王汀見這麽說,那方時恩還直挺挺躺在那裏,也不吭聲。方時恩擺出來這樣油鹽不進的嘴臉,他們一時間也拿他沒有辦法,總不能真的把方時恩從床上再拽下來,萬一起了衝突,招來了宿管,他們還都要被罰寫檢討。方時恩在這天夜裏,終於長長吐出來一口氣,睡了這段時間以來,第一個安穩覺。第25章 淩晨三點半。蘇執聿從睡夢中醒來,渾身燥熱非常,睜開眼看到天花板後,他躺在床上直直盯了三秒,而後他煩躁地掀開被子,從床上起來了。初春時節,這樣的深夜裏溫度也有點偏低了些,卻絲毫沒有叫蘇執聿的身體冷靜下來多少。蘇執聿一路從樓上下來,來到一樓客廳,打開冰箱取了許多冰塊放到了玻璃杯裏。一杯涼水下肚,他總算感覺好了些。他做夢了。又夢到方時恩,在床上和自己說很多的淫詞穢語,在夢裏蘇執聿原本並不想親他,但是因為手好像在對方身上忙活別的事,於是蘇執聿別無他法,為了堵住他的嘴,隻能親他。一杯涼人心脾的冰水隻能叫他身體好受一些,但是迴想起來剛才的夢,蘇執聿還是難以抑製的感到一陣躁鬱。蘇執聿將喝空了的玻璃水杯放到桌麵上時,看到桌上他迴來隨手放下未來得及收好的手表。他抬起眼來,看到落地窗上模模糊糊映照出來的他自己的影子。許是這一幕刺激到了他。淩晨三點從床上跑下來喝冷水的樣子讓他感到一些不符合身份的狼狽。又是方時恩。蘇執聿伸手拿起來桌上那塊表,往對麵牆上一摔,表盤瞬間碎裂,在垃圾桶的邊緣再次碰撞了一下,然後跌落進去。一塊價值百萬的江詩丹頓就這樣被心情糟糕的蘇執聿發泄摔毀。蘇執聿絕不承認他會對方時恩這樣的人會魂牽夢縈,但是可能是因為他這麽久以來隻與他發生過關係,並且方時恩一直在自己麵前,表現得很不矜持,淫蕩又便宜好賣,於是蘇執聿身為一個身體健康有正常生理需求的男人,被方時恩勾引後,會在春天的夢裏會聯想到這個唯一的性伴侶也很正常。蘇執聿這樣想。做完情緒梳理的蘇執聿終於再次安靜睡下,並且這一次獲得了安穩睡眠錢。第二天一早。蘇執聿將客廳碎掉的那塊表清掃進垃圾桶裏,將這塊沾染了方時恩氣息的東西及時清理掉後,自認重新調整好自己的蘇執聿收拾好自己,西裝革履,出發去了公司。盡管在蘇執聿的印象裏,方時恩一直是個難纏的貨色,卻沒有想到這一次方時恩真的會這樣安分地消失在了他的生活裏。半個月過去了,方時恩沒有再出現過。這日從公司下班,時間不算晚。蘇執聿和跟在他落在他身後一步距離的江卓來到蘇德科技的地下停車場。在快要到那輛黑色的邁巴赫車前的時候,江卓明顯地感覺到蘇執聿在某一個位置,停頓了一下,視線也若有似無地往車前飄了一瞬。江卓記憶起,那是方時恩曾經蹲守過的位置。在被蘇執聿拉黑後,聯係不到金主的方時恩就會抱著腿蹲坐在車前臉的位置等待經常加班的蘇執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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