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薄韌很樂觀,他很想說服楊樵和他親嘴試試看,如果楊樵被他親過後也沒吐,那說明就可以……不不不,不可以,親嘴就好,別的就算了。他還是理解不了男生和男生妖精打架能有什麽樂趣,腦補也腦補不出來,強迫自己看小網站,某些畫麵甚至給他留下了揮之不去的心理陰影,那幾天裏上廁所,他低頭看到自己那裏,都會覺得兩眼一黑,噫!真是醜陋的東西!所以他對他與楊樵關係的全部期待,除了還沒親過嘴,其他都已經達成了。這樣一想,他就又不太急迫了,隻消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再邀請楊樵和自己親親嘴,人生願景就基本齊活了。原本他們兩個人就一直親密得超乎尋常,如今依然如此,至少從表象上,和過去別無二致,雙方也沒察覺出哪裏有真正的不對勁,即便偶有所察,也會歸罪於是自己沒掩藏好情緒的小尾巴,會趕快調整自己的狀態,而不會去懷疑對方有什麽小心思。這種情況也可以說是負負得正了。高二下迎來了期末考試季,高中階段的最後一個暑假也要來了。老師已經提前預警過要補課,隻能放短短的兩周暑假。薄韌打起了小算盤,趁這兩個星期,他就可以挑一個好日子,帶楊樵迴家……不對,還是應該去楊樵家,楊樵家沒有別人,隻有他們兩個,才能不被打擾地,更好地感受一下。到時在楊樵家裏,他會誠邀楊樵共襄盛舉,台詞他也想好了:你看我們學習這麽辛苦,到了暑假,就應該多體會豐富多彩的課外活動,對不對?楊樵會說:對。然後他會說:例如說,來和我親個嘴。楊樵也許會大吃一驚,也許還會罵他有病,但到了最後還是無法拒絕他,他已經掌握了很多種撒嬌耍賴的手段,楊樵最吃他這一套了,一定會接受他的所有要求。小餅幹同學想得很美。期末考試答卷的間隙裏,想起這事都忍不住笑出來。監考老師滿頭問號,下來看了他好幾次,都要懷疑這孩子是不是做題做瘋了。剛一考完試,當天就放了暑假,並且這次成績要等迴來補課才會見分曉,讓準高三生們度過最後一個快樂暑假。校方和老師都很善良,多麽好的安排,多麽美好的一天。結果晴天大霹靂楊漁舟迴來了。參與祖國偉大邊疆建設的楊工,勝利完成了水利部門的援建任務,所在工作隊還立下了團體三等功,他也終於離開已耕耘出新希望的溫河,迴到了闊別三年的家鄉雲州。薄韌交了卷子,就興衝衝去樓上找楊樵,楊樵告訴他這個消息,他一瞬間精神昏迷。以前薄韌就有點怕楊漁舟,嚴格說是敬而遠之,嚴肅的高知父親形象,離他的生活非常遙遠,從小到大每次和楊漁舟見麵,他都覺得有點壓迫感。楊漁舟多年來忙於工作,疏於照顧小楊樵,這一點,也讓薄韌很為楊樵抱打不平,再加上初三那一年無端的分別,楊樵被帶去鳥不生蛋的溫河吃苦受罪,迴來後大半年裏,楊樵都比小學初中更要寡言少笑,明擺著是在那裏被磋磨得太狠了,這都是楊漁舟這個父親考慮不周全造成的結果。現在楊漁舟就這麽迴來了,薄韌更不喜歡這叔叔了。別的不說,從此以後,楊樵更不會去他家,他也不好再去楊樵家裏過夜。早不迴來晚不迴來。怎麽,是在戈壁上夜觀星象,發現了有人想哄楊樵與之初吻的大計劃嗎?“那暑假我還能去找你玩嗎?”薄韌垂頭喪氣,道,“你爸也不太喜歡我。”楊樵也正處在糾結中,對即將迎來的父子局感到惴惴不安,聽薄韌這麽說了,很覺得驚奇,道:“怎麽會?他沒有不喜歡你啊,以前他經常說你很好,還讓我向你學習來著。”薄韌的陽光顯而易見,大人們也常會被他的積極開朗所感染,楊漁舟曾數次對楊樵提過,他也認為兒子這個好朋友的性格,真是很好。薄韌想了想,記憶其實有點模糊了,說:“就是你還沒去溫河之前,有個周末我去你家找你玩,你爸開的門,別的我也記不得了,就記得他盯賊一樣盯著我。我小時候也沒亂動過你家東西吧?不知道為什麽他要那樣看我。”“……”楊樵也記起來了。楊漁舟那時發現了他的性取向,還懷疑他有了喜歡的男生,也許因為他來往最親密的隻有薄韌,楊漁舟應該就是把薄韌當做了懷疑目標。但那時候他對薄韌還沒有這方麵的心思……也或許模糊有了?不知道,反正當時他自己認為是沒有的,所以被楊漁舟懷疑了,他還很生氣。那時候他的想法真的很單純,他是喜歡男生不假,可他又怎麽會打好朋友的主意?“你想我的話,就給我發消息。”薄韌預感這兩周裏再不能每天都見麵了,悲傷地說,“肯定是我想你多一點,你都不怎麽想我,你最好及時迴我微信,別讓我太難過了。”楊樵道:“我哪次沒有及時迴你微信了?”薄韌道:“要看聊天記錄嗎?我有時候說好幾句話你才理我一句,還經常不是 ‘嗯’,就是 ‘哦’,敷衍我,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無聊?”“我沒有敷衍你,”楊樵辯解道,“因為我沒有好玩的事跟你說,怕你覺得我無聊。”薄韌道:“那你就不會說些好聽的,例如說你想我你愛我之類的嗎。”“……”楊樵道,“我也有鄒冀同款疑問了,你究竟為什麽這麽愛說肉麻話?”薄韌實話實說道:“我不覺得肉麻,都是我的心裏話。”楊樵隻得道:“好吧,我也試試。”迴家的路上,楊樵很頭大,他這兩年一個人在雲州,雖然免不了時有孤單感,但在學校有薄韌常陪著他,也得到了很多安慰,漸漸也習慣了空蕩蕩的家。現在又要和父親一起生活,竟還有點未知的恐慌。但他已經不像之前會害怕,長大了幾歲的他,開始明白了父親那時的惶恐和無措,那晚除夕在營地宿舍裏,楊漁舟問他“恨不恨爸爸”時,心裏一定也充斥著相當大的痛苦。他不再像十四歲那年,那麽恨楊漁舟了,卻也不知道要怎麽與父親相處,他們都要直麵問題,就要把事情攤開來說,可是父親他,現在能理解和接受了嗎?楊漁舟下午三點的火車到雲州,等楊樵放學迴來,他已經在家,還做好了晚飯。父子倆一打照麵,都沒開口。楊漁舟被曬得黝黑,臉頰瘦削,體格看起來卻比之前坐辦公室繪圖紙時要強壯不少,他局促地站在那裏,看向楊樵的眼神也略帶著閃爍。楊樵把書包放下,又彎腰換鞋,他已經很久沒叫過“爸爸”,在溫河時就已經故意不叫了,這兩年父子倆打電話,他也是直接說話,很少會帶上稱唿。楊漁舟說了第一句話:“考完試了?”“考完了。”楊樵反而是兩人中更鎮定自若的那個,迴答完還補充了信息,“我們放半個月假,然後返校補課,要補到八月二十幾號。”楊漁舟點點頭,說:“吃飯吧。”他做了四菜一湯,都是楊樵過去很喜歡的菜。飯桌上一片安靜,兩人各自吃飯,沒有聊天,也沒有問候。一直到吃完,楊樵要收拾碗筷,楊漁舟才說:“你不用管,休息去吧。”“好。”楊樵就起身,迴房間去了。家裏如此平靜而尷尬的氛圍,持續了近一周。楊樵每天關著房門,到吃飯時間出去吃飯,吃完後再迴來,繼續關上房門,看書學習,上網打遊戲。其實他心裏也很難受,想和父親說說話,隻是不知道應該怎麽開始。他四歲那年,因外婆急病,趙晚晴趕去了南方,幾個月後病情穩定,她才迴來,試圖找到平衡為人子女和為妻為母的辦法,結果是沒有辦法,最終在楊漁舟的妥協下,趙晚晴辭掉了工作,去了南方。和楊漁舟相依為命的數年裏,楊樵非常愛他,即使他工作很忙,楊樵也依然非常非常地愛他。這種令父子倆都很窒息的環境,在一周後的晚上,楊樵終於找到了突破口。吃過晚飯後,楊樵又在房間裏看書,看得好鬱悶。薄韌發來了微信。任意球專家:老婆在嗎?木頭:幹什麽?任意球專家:我好想你啊。木頭:我也有點想你。薄韌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翻身坐了起來。這還是楊樵第一次在微信裏說想他,往常他說想你,楊樵常常就不理他了。任意球專家:是不是和你爸處不來?木頭:有點,家裏都變悶了。任意球專家:晚上來我家睡?木頭:不行。楊漁舟在家,他還夜不歸宿,這說不過去。薄韌也想到了這一點。但楊樵馬上想到了一個惡作劇的主意。木頭:你來找我吧,騎你的電瓶車,帶我出去玩。薄維文今天晚上在家,正在客廳裏哼唱紅歌,看到薄韌興衝衝地換了衣服,一副要出去的樣子。“臭小子,又要去哪兒?”薄維文道,“都八點半了。”薄韌說:“我晚飯吃多了,要去消消食。”薄維文道:“那我也一起去。”“你不去,你去什麽去。”薄韌狠心拒絕了老父親,道,“我約了楊樵,我們年輕人軋馬路,不帶你啊。”原來約了楊樵啊,薄維文很放心了,也已知道楊漁舟迴了雲州,叮囑說:“那最晚十點,你把楊樵送迴家去,自己也早點迴來。”“知道了!”薄韌一溜煙跑了。這邊楊漁舟正在客廳陽台上抽煙,看到整天在房間長蘑菇的楊樵竟從房間裏出來了,忙把煙掐了,有點緊張。楊樵沒戴鏡框,特意戴了隱形。也不與楊漁舟說話,他拿了鑰匙,就要換鞋出去。楊漁舟忍不住道:“都這麽晚了,要去哪?”楊樵道:“出去玩。”“……”楊漁舟很明顯是很想提問,去玩什麽,和誰一起,卻都沒問出來。楊樵看他一眼,主動解釋道:“薄韌來找我,我們一起去玩。”楊漁舟:“……”在父親難以描述的眼神裏,楊樵推開門,走了。楊樵蹲在小區門口的馬路牙子上邊玩手機,邊等人。薄韌騎著電瓶車,停在他麵前。楊樵抬頭,薄韌的心跳節拍都快樂了起來,他太喜歡看楊樵的眼睛了。他痞裏痞氣地說:“小帥哥,一個人嗎?哥哥帶你去兜風啊?”楊樵笑起來,起身坐在他後座上,問:“你帶我去哪?”薄韌道:“你想去哪。楊樵說:“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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