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懂得還挺多掛斷電話, 杜庭政看向手機,屏幕還停留在微信界麵。杜庭政平常有事打電話, 跟朋友湊一起也是去按摩或者打牌,重要的事麵談,不重要的事打個電話,沒那閑工夫發消息。微信一直都是秘書在管理,作為溝通業務的一種必要媒介。他看著跟蔣屹的對話框裏,孤零零的三條信息。接電話啊!你在忙嗎?這裏邊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在?在這上麵, 是三條時間各不相同的‘已撤迴’。他手指間夾著的煙頭隻動過兩口,星火明明滅滅,快要熄了。他把剩餘的按在煙灰缸裏,起身朝外走去。金石站在門外,見他出來, 跟上他的腳步。杜庭政不說話,但是心情看上去比之前好了一些。“宜安少爺昨天就想見您, ”金石說,“醫生看過了, 說問題不大, 有些脫水。吊了兩瓶營養液,緩過來了。”杜庭政走上樓梯。他白天的著裝沒換,每走一步, 西裝褲頂起弧度又落下, 顯得腿長而有力。金石跟著他上樓,想了想, 盡量沒什麽存在感地說:“我仔細迴想過了, 我也記不清蔣教授到底有沒有說過出差這迴事了。”杜庭政不帶感情地低嗤了一下。“他說過不讓我晚上去接他,說他忙完了會過來, 他有司機。”金石絞盡腦汁地想,想不通,“難道前麵說了他要出差的事嗎,被我給忽略了?”杜庭政:“以後少跟他閑聊。”金石氣餒了,點點頭。過了幾步又問:“那個容……容予昂那裏……”“他不敢。”杜庭政說。到了三樓,推開杜宜安的臥室門走進去。杜宜安躺在床上,手臂上還吊著水。聽見動靜轉過頭來,看向門的方向。杜庭政走近了,扯過床邊的椅子來,坐上去。杜宜安臉色蒼白,叫了一聲:“大哥。”床頭放著幾本書,擺的不夠整齊,看起來有些亂。杜宜安在其中,眼下有濃重的青色。杜庭政打量他一遭,收迴視線。“鬧絕食?”杜宜安用力抿唇,半晌道:“朱姐姐比我大三歲。大哥,我今年十八,談婚論嫁,是不是有點早?”他的嗓子也嘶啞的厲害,聲帶破敗不堪,沒有平日裏陽光活力的模樣。“你十八歲,已經成年了。”杜庭政摩挲著扳指一側,“可以先訂婚。等滿二十二周歲,再挑日子結婚。”杜宜安不眨眼地望著他。“婚姻而已。”杜庭政說,“往後你要自己談,可以,藏著掖著,別讓朱家姑娘知道。但有一樣,如果你真這麽幹了,她要跟別人有點什麽,那你也得咽下這口氣。”“當然,最好不要搞婚外情。朱家老丈人不好惹。”他對杜宜安一向公事公辦,管他衣食住行,但沒有噓寒問暖。即便偶爾說幾句話,也跟同下屬說話的語氣一樣,並沒有因為他的身份而有明顯優待。今次這談話已經稱得上是和顏悅色了。杜宜安眼眶紅了。他開口,嗓子更啞了:“朱姐姐本來定的跟二哥,如果換成了我,二哥真的會願意嗎?”杜庭政:“這會就算他後悔,也沒有那個機會了。”“朱姐姐呢?”杜宜安擰著眉,嘶聲問,“她願意嗎?”“感情可以慢慢培養。”杜庭政說。他難得有些動容,許諾道:“大學你照常上。可以跟朱家商量,先訂婚,等畢業以後再辦婚禮。”杜宜安點點頭。杜庭政以為完成任務,起身要走。“大哥,”杜宜安喊了他一聲,“我可以跟朱家聯姻。”杜庭政坐迴去,聽他說。“你說的對,人不可能隻得到不付出。”杜宜安說,“我願意和朱家聯姻。”“你不讓我出去,把我關起來,我也聽你的。”“你是我大哥,我什麽都聽你的。”“我隻有一個問題,”他仰望著杜家說一不二的掌權人,目光中帶著乞求,“這些年,你究竟在找什麽東西,這東西是不是和我有關?”杜庭政眼神暗下去。本就冷的麵龐也變得更加寒涼。他審視著杜宜安,唇角低垂,就像審視一個憑空出現在桌子上的機關擺件。“能不能告訴我,”杜宜安說,“如果我有你需要的東西,我一定交給你。”杜庭政站起身。他身量高大,輕易把杜宜安籠罩在陰影下。杜宜安吞下口水,濕潤過於幹涸的嗓音通道:“別人說什麽,我都可以不聽,不信。他們說我們不是親兄弟,我不信,他們說你討厭我,我不信,他們說你留著我,是因為想在我身上找一樣東西,我也可以不信!”但是他的嘴唇仍舊幹的要命,眼角的水痕幹透,像一層疤:“你以後能不能別這樣對我。”他情緒比剛剛激烈了一點,聲音卻更微小,重複了一遍:“你以後,你以後能不能……別這樣對我?”杜庭政冷臉俯視著他。杜宜安張了張嘴,想喊大哥,隻見杜庭政冷冷轉過身,不發一語離開了。與來時的表情和步伐天差地別。金石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杜宜安,匆匆跟上杜庭政的腳步。他們出了門,一路直下樓梯,到了最後幾階杜庭政才猝然停下身形。金石大氣不敢出。“去查。”杜庭政望著廳裏的一切,側臉繃得很緊,眼睛裏帶著出鞘利刃般的鋒利,“一個一個查,看是誰的舌頭不想要了。”廳裏收拾地毯的阿姨和門邊交代事情的管家不知發生了何事,停下手裏的動作,望向這邊。杜庭政的視線掠過他們,按在扶欄上的手背青筋暴起。所有人都戰戰兢兢低下頭,噤若寒蟬般縮在角落裏。金石低聲問:“二老爺今年來過兩次,也要查嗎?”“查。”杜庭政說。他保養上佳的手指在碧玉扳指的襯托下,像靜止不動的大理石手部雕塑,停留在即將爆發的前一刻:“現在就去!”第二天,蔣屹下了課,本打算直接離開,看到坐在第一排的容予昂,停了停。容予昂欲言又止看著他。蔣屹坐在他旁邊的空位上,拿出手機來玩。等學生們幾乎都散幹淨,他才收起手機,說:“沒事吧?”容予昂搖搖頭。“那就好,”蔣屹下巴上貼著一片創口貼,隱約從邊緣處能看到裏麵的青紫色,“沒受傷就行。”他起身要走,容予昂伸手拉住他袖子。蔣屹低頭掃了一眼:“沒改是吧,昨晚上虧沒吃夠。”容予昂鬆開手,望著他:“為什麽幫我?”“大家共事一場。”蔣屹說,“這事說到底是因為我,不小心誤傷你了。我沒立刻走,是想跟交代一句,別再到處跟別人提我的事了。”他頓了頓,說:“為了我好,也為了你好。”“是因為那位杜先生嗎?”容予昂也站起身,跟他對視,“你們不是男朋友的關係吧,你們是什麽關係,你的床伴兒?”蔣屹歎了口氣。寬敞的中央教室裏學生已經所剩無幾,僅剩下幾位坐在後麵的,正朝著後門走去。“為什麽找他,”容予昂遲疑了一下,似乎才找到合適的形容詞,“他的脾氣,似乎跟你想要的‘自由’不太相符。”“還是說,你選擇他的原因,隻是因為距離近,更加方便而已。”蔣屹不在乎他怎麽想。“是的。”他說。容予昂伸手攔住他,不讓他離開。“我提醒你,”蔣屹說,“昨晚那群人就在門外等,如果你不怕被他們看到,可以繼續。”他補充說:“再有一次,我幫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