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賓宴?”楚妙爾這才驚覺過來,猛然迴身說道,“我差點兒忘了,不足一月,各國便要來京都朝賀了!到時候,皇兄若是強拖著現在這幅虛弱的身子出麵,難免會引來他國使者的諸多猜想,這樣想來的話,確實是個棘手的問題。”


    她想的正是太後早就想到的,所以這才匆匆讓人來請傅雲期進宮商量對策。不過傅德佑能放下心中的芥蒂來求傅雲期,暫時為他處理國事嗎?顯然不會。


    傅雲期卻不為所動,沉聲迴絕道:“本王已無心國事,自此之後,也隻想做好自己的本分,勞煩佟首領跑這麽一趟,還請原話轉達。”


    “這……”佟卓微微蹙眉,麵露難色地看了看傅雲期,又看了看楚妙爾,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出宮前看見太後娘娘派出去的人無功而返,他便知道四王爺並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隻是沒想到會這般決絕,一丁點兒商量的餘地都不給彼此留。


    楚妙爾似笑非笑地看著佟卓,語氣十分篤定地說道:“佟首領匆匆忙忙特地來這一趟,怕不是皇上授意,而是太後娘娘授意的吧?”


    聞言,傅雲期也微微有些意外,佟卓更甚。


    隻見他驚愕地抬起頭來,自知自己也瞞不住楚妙爾,幹脆直言承認道:“恕屬下冒死直言,皇上昨夜醒來時已神誌不清,現在朝中的一切事物暫由太後娘娘接管。隻是太後娘娘深居後宮之中又從未管理過朝政,始終有些力不從心,時間久了那些大臣也會看出端倪來,恐怕有些人會伺機而動,現在……也唯有四王爺能……”


    “那又如何?”傅雲期雙手拉著韁繩,將楚妙爾環抱著身前,眼神漠然地看著佟卓。


    楚妙爾相信,傅雲期絕不是一個無情的人,他隻是無法原諒自己被至親的人欺騙卻不自知,也無法原諒自己這麽多年一直活在仇人的庇護之下。可即便他不是太後之子,皇子的身份也是他無法磨滅的事實。


    他不餘遺力地培育傅禮連,為的就是不讓大金在傅德佑的手中覆滅,他又如何甘心?


    “雲期,”楚妙爾輕輕握著他的手,溫柔說道,“我不想見到你在今後的某一天會後悔今日的決定。”


    僅僅一個眼神便清楚地知道對方心中所想,兩人望著彼此,久久不曾言語,隻是表情逐漸鬆動。佟卓在一旁緊張地低著頭,不動聲色地咽著口水。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久到佟卓都準備再次出聲催促時,傅雲期忽然開口應下了。


    “本王先將王妃送迴王府後再隨你進宮。”傅雲期無可奈何地歎道,“再急也不急於這一時片刻。”


    “屬下就在此等候四王爺。”佟卓話音剛落,便聽著馬兒一陣嘶吼,抬頭時,二人已騎馬揚長而去,背影決然瀟灑。


    傅雲期隨佟卓進宮之後,楚妙爾在王府裏如坐針氈,說不害怕都是她假裝的。人人都想要自己的夫君手握重權、尊貴無比,可她偏偏不這樣想。她無法麵對今後會有三宮六院的傅雲期,更無法想象自己在麵對那些嬪妃時會不會和楚芊芊一樣大度。


    命運的齒輪不僅將傅雲期推向了權力製高點,也同樣將她推向了無法掌控的深淵。


    到午時用膳,秦落歌忽然在門外求見,白桃一聽便氣衝衝跑了出去與她吵了起來。


    “秦姑娘,府中的人雖然尊稱你一句姑娘,還請不要忘了你自己的本分,莫要蹬鼻子上臉,以為自己便是四王爺府的主子可以和王妃平起平坐了。”白桃字字珠璣,說得毫不顧忌。


    她一字一句全部傳到了屋裏楚妙爾的耳朵裏,惹得她一陣輕笑。


    可秦落歌卻宛如絲毫不在意一樣,語氣平淡地說道:“落歌自知比不上四王妃的身份尊貴,之前的諸多事情都是落歌做得不對,王爺已經命落歌反省。已是許久未見,四王爺進宮後落歌怕王妃無聊,會胡思亂想,便想著來陪王妃用膳罷了,白桃切勿動氣。”


    “我跟你動哪門子的氣?我有什麽好對你動氣的!”白桃氣得跺腳,卻不知該如何反駁。


    秦落歌麵不改色地看著她,淡淡地笑著一語不發。


    “讓秦姑娘進來吧,你去沏壺新茶來。”楚妙爾站在門口對氣唿唿地白桃說道。白桃始終還是改不了這易怒易衝動的脾氣,今後也不知道會不會吃虧。


    “多謝四王妃。”秦落歌勾勾唇角,眼中劃過一絲精明。


    “王妃……”白桃見她身形微動,迴過神來正欲身手攔住,卻眼睜睜看著她從自己指尖溜走,當下氣得咬牙切齒。


    楚妙爾轉身迴到屋裏坐在,見著秦落歌仍筆直地站在屋中央,淺笑著說道:“也不是頭一次進來,就隨便坐吧。”


    這一句便勾起了秦落歌那段屈辱的迴憶,她笑著垂下眼,掩飾眼中的恨意,說道:“多謝四王妃不計前嫌,還肯容落歌住在四王爺府中,如若不然,落歌在京都城中也再無處可去。四王妃如此深明大義,實在是讓落歌自愧不如。”


    白桃領著丫鬟上菜,一桌的菜很快就布置好了,最後仍不情不願地將為秦落歌準備的碗筷放在她麵前。


    “不,你說錯了。”楚妙爾笑著搖搖頭,正色說道,“我從來都不是一個深明大義的人,反而記仇得很,所以秦姑娘最好老實一點。”


    秦落歌上揚的嘴角微不可見地抽搐了一下,繼續若無其事地說道:“在漠北,每次王爺醉醺醺地迴到府上,他明明看著我卻喚著四王妃的名字時,落歌真是既羨慕也嫉妒。”


    醉醺醺地看著秦落歌?楚妙爾現在才忽然想起來,她似乎從未聽傅雲期提起過他在漠北的事,關於秦落歌的事情更是隻字未提。幾次她問起何時給秦落歌物色夫家時,都讓傅雲期搪塞了過去。


    看著楚妙爾的手微微顫抖,秦落歌緩緩露出得意的笑來。


    “我就知道你不懷好意!”白桃快速地收起她麵前的碗筷,義憤嚴詞地下了逐客令,“請秦姑娘立即離開!”


    秦落歌慢慢站起身來,用有些自責的語氣說道:“四王妃切不可胡亂猜想……王爺就是怕會引起四王妃誤會才不許落歌麵見王妃的,可落歌這些日子左思右想,既然與王爺之間並無什麽有何必躲著王妃呢?不過隻是有幾次王爺喝醉了迴到府中時,恰巧被落歌撞見罷了,府中都是男子自然不夠細心,落歌這才……”


    “秦姑娘若是再不走就莫怪奴婢喚來府中侍衛了!”白桃義形於色,急急說道。


    換做是誰,都不可避免地去幻想她所說的場景,扶著醉醺醺的人進了房間,將秦落歌看作是她,那然後呢?兩人會做什麽?…….她說的這些話分明就是有意引得楚妙爾去設想,即便是知道她的意圖,楚妙爾心中仍覺得不悅。


    “有些事情並不是憑著你一張嘴就說了算的。”楚妙爾淡淡看著她,淺笑著反問道,“你以為你們在漠北的事情王爺沒有同我講過嗎?”


    秦落歌看她直直盯著自己的眼神,臉上的笑意瞬間僵住。


    將她送走後,白桃快步轉身迴到屋裏,忿忿不平地說:“王妃,您萬萬不可在意她說的那些言辭,明明就是一些莫須有的東西經她一說就變味兒了!奴婢看她就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什麽都沒學會,盡學些上不得台麵的手段。”


    “白桃,亭風迴來後跟你講過什麽沒有?比如說秦落歌講的這些?”楚妙爾沉吟片刻後忽然問道。


    白桃被問得一愣,隨後咬著唇緩緩搖頭,語無倫次地說道:“奴婢雖然不知道王爺和秦姑娘發生了什麽……不是!奴婢是說……王爺既然沒有說在漠北發生了什麽就說明什麽都沒有發生,奴婢相信王爺!”


    “我若是不相信他,此刻還會坐在這兒嗎?”楚妙爾看著眼前精致的飯菜,自言自語說道。


    白桃見她神情失落,輕聲說道:“飯菜涼了,奴婢先拿去熱一熱吧。”


    見她轉身準備喚丫鬟進來,楚妙爾趕緊起身說道:“都撤下去吧,我沒胃口。”


    “那可怎麽行?!”白桃焦急勸道,“王妃再沒胃口也要吃兩口應付一下啊,若是因為別個的居心叵測而傷了自己的身子,不知道王爺會心疼成什麽樣子,定會怪責奴婢沒有好好伺候您!”


    楚妙爾搖頭拒絕,輕聲說道:“我真吃不下……”轉念一想,又說道,“收拾一下,我們去二王爺府吧。”


    要給自己找些事情做,或許就不會想這麽多。比起秦落歌鬧的這麽一出,她更想知道傅雲期的生母究竟是什麽樣子的人。


    兩人收拾妥當之後,坐著馬車慢悠悠來到二王爺府門口。門口的侍衛見她從馬車上下來,匆匆進府通報。沒一會兒,傅顏鑠便親自前來迎接了。


    楚妙爾見他出來,微微有些意外,不過仍是不動聲色地行了一禮,笑道:“不請自來,二哥可別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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