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的太見外了,”傅顏鑠顯而易見地鬆了一口氣,笑著迴道,“弟妹還能來二王爺府,二哥已倍感欣慰,還能怪罪什麽呢?”


    看著他望著馬車的方向,楚妙爾心裏也清楚他在期盼著什麽,隻得低聲解釋道:“來的路上雲期臨時被母後傳召入宮了,佟首領來得匆匆,想必是什麽著急的事情吧。”


    “原來如此……”傅顏鑠收起目光喃喃說道,雖是笑著,眉宇間卻顯露出難以掩飾的失落。


    傅雲期心中難受,傅顏鑠也未必見得會好受多少。


    “二哥不必太過介懷,此事也並非你一人能掌控得了的。況且今日的結局早在冥冥之中就注定了,即使你早些年跟雲期說了他母妃的真相也無從更改。”楚妙爾跟在他身邊,輕聲勸慰道,“有些事情旁人說再多也無用,必須要你們自己想通才行。”她停下腳步轉身望向傅顏鑠,一字一句說道,“多給他些時間,你也需給自己多一些時間。”


    傅顏鑠的眼中隱隱有東西在閃爍,他苦笑著點點頭,對楚妙爾的話不可置否。此事幾乎對所有人來說都是煎熬,從上至下,無一幸免。


    “弟妹今日是來看知秋還是……?”


    還未等他說完,楚妙爾就搶先說道:“我今日主要就是來找二哥的。”對上傅顏鑠不解的眼神,她笑著解釋道,“因我實在是好奇,雲期的生母究竟是什麽樣子的?是不是和他一樣有著絕美之姿?”


    聽她說完,傅顏鑠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挑眉打趣道:“難得聽到從你嘴裏說出這樣的讚美之詞,也不知道四弟聽見後是該哭還是該笑呢!”


    “大家不都是這樣評價他嗎?有何奇怪?”楚妙爾看他笑得開懷,異常認真地問道。


    “不奇怪不奇怪……”傅顏鑠趕緊擺擺手,哭笑不得地解釋道,“隻是四弟平生最不喜歡聽到別人說自己‘絕色佳人’幾個字,所以忽然想起他麵色鐵青的樣子就覺得有些好笑而已。”


    對此,楚妙爾倒是不是很讚同。以前也不是沒有當著麵提過他的“美貌”,但並沒有見他表露過不悅之意。不過見傅顏鑠因此而一掃先前的陰霾,她也隻是笑笑,沒作任何反駁。


    等笑夠了,傅顏鑠才慢慢思索起來,臉色逐漸變得嚴肅。


    “我雖連畫像都未曾見過,但是光看四弟也不難想象她的容顏何等絕色。”他望著遠方,像是陷入了迴憶之中,輕聲細語說道,“十多年前的事情我現在也有些模糊,隻記得當時我去承熹宮找母妃時,恰好聽到她和太後娘娘起了爭執,才得知一些事情……”


    楚妙爾凝神靜聽,從他的話中,一段藏匿多年的後宮往事漸漸展開。


    原來傅雲期的生母名叫“穆雨收”,可惜宮裏人知曉她的人早就被太後下令全部處死了,也是幸虧傅顏鑠在那次偷聽到靜妃和太後提起“穆妃娘娘”時悄悄留了個心眼,私下多方打聽才知道了她的閨名。


    雨收即晴出,確實是個浪漫別致的名字,名如其人,她定是一個恬靜爛漫的女子。


    據傅顏鑠說,當年那日他與其他王孫公子約好在郊外比試射箭,一時興奮便忘了時辰,直到日暮時分才想起今日還未進宮看望母妃,所以撇下所有人匆匆忙忙趕迴宮,生怕由於自己高興得忘乎所以而遭到母妃的責罵。


    等他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趕到承熹宮時,卻發現母妃的房門緊閉。越是靠近,就聽見屋裏斷斷續續傳來一些尖銳的聲音。令他沒想到的是,裏屋和母妃交談的正是皇後娘娘。


    傅顏鑠不禁皺著眉頭,心裏默想著:他們何時私下關係好到可以秉燭夜談的地步了?不過聽皇後娘娘的語氣,兩人的交談得似乎並不愉快……莫非,是母妃惹到了皇後娘娘?!他懷著好奇之心貼在窗柩外,側耳傾聽,卻越聽越是心驚……


    “皇後娘娘,事已至此,您又是如何打算呢?”靜妃娘娘的聲音不疾不徐傳入他的耳朵,“若您真將兵符雙手奉上,倘若將來有一天他知道了真相,您不怕他舉兵造反嗎?”


    “那你倒是給本宮說個解決之法啊!皇室子嗣本就單薄,除了他就隻有你的膝下育有一子,那本宮問你,”皇後轉身用探尋的眼神看著她,問道,“你願意讓二皇子去嗎?”


    靜妃幹笑了兩聲,既不搖頭也不點頭,淡然應道:“臣妾不過是寄生於皇後娘娘的浮萍,自然是聽候娘娘的差遣,絕無二話。”


    “哼……”皇後輕笑一聲,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你與二皇子母子情深,本宮也舍不得將你們二人分開,不過大金的兵力也絕不能落入外姓人的手中,且容本宮再想想吧……”


    靜妃表麵上對她言聽計從,乖順聽話,實則心機深重。比起有這麽一個母妃的傅顏鑠,還不如讓無根無基的傅雲期去邊疆守著,就算是想造反,也要看他有沒有這個能耐不是!


    沉寂了片刻,靜妃忽然開口說道:“恕臣妾直言,皇後娘娘當初就不該留下四皇子的。”


    皇後有些意外地抬頭看向她,眼神示意,靜靜等著她開口。


    “當年穆妃喝下毒酒毒發身亡的情景,許是臣妾自幼信佛的緣故,即便是時隔多年,臣妾仍記憶猶新無法忘懷。何況是她的遺腹子呢?就算是您把宮裏的人都殺絕了,也保不齊沒有不透風的牆。四皇子的性子越來越沉穩,也頗得一些大臣們的賞識,可總有一天四皇子會知道您設計害了他的母妃,是他的殺母仇人,到那時他如何自處,您又如何處置他呢?”靜妃平靜地問道,“請恕臣妾大膽直言,您這樣和養了頭狼崽在身邊有什麽區別嗎?”


    “哈哈哈——”皇後聞言後忽然仰頭大笑起來,分明是故意又裝作無意地說道,“皇上的親筆詔書裏寫得明明白白,又有誰敢提出質疑?隻要你不亂說話,本宮不覺得有人敢在宮裏提及此事,若是有一人提,本宮便殺一個,若是有兩人討論,本宮便殺一雙,靜妃覺得如何?”


    靜妃的本意可不是把自己也帶進去,見勸說無果,隻能順從地附和著點頭:“臣妾願終身為皇後娘娘誦經念佛,隻求皇後娘娘一生平安順遂,安康喜樂。”


    “辛苦你了靜妃,等本宮日後坐上了太後之位……”皇後拍了拍她肩膀,笑道,“本宮絕不會虧待你的。夜已深,你就早些休息吧。”


    “是,恭送皇後娘娘。”靜妃福身說道。


    聽到裏麵的人要出來了,傅顏鑠隻能死死捂著自己的嘴巴,轉身輕點壁柱飛身離開。他萬分沒有想到,他初顯成效的輕功還沒來得及給母妃展示,就用在了這個時候。隻是不料,落地時一個不留神就崴了腳,失足倒在了花壇邊。


    “啊!那是誰?!”一個路過小宮女見前麵橫躺著一人,嚇得不輕,尖叫一聲直接扔掉了手中的燈籠。


    她的尖叫聲引來了正在執勤巡視的佟卓,幾個禁衛軍聞聲匆匆趕來。


    本以為是亂闖入後宮的亂臣賊子,佟卓拔出腰間的劍便直直向那人逼近。隻是那人……身形體貌怎麽有些眼熟?


    “燈籠給我。”佟卓起身從他人手中搶過燈籠,又提著燈籠緩緩逼近,這時傅顏鑠麵若死灰的臉才逐漸顯露出來。“二皇子殿下?!”他失聲驚唿道。


    “二皇子殿下為何會躺在這裏?!”眾人低聲議論後,紛紛行禮喚道,“屬下、奴婢見過二皇子殿下——”


    佟卓將他從地上攙扶起身,沉聲問道:“屬下不知二皇子發生了何事,怎麽會躺在此處?”


    在他審視的目光下,傅顏鑠才緩緩迴過神來,輕扯嘴角笑道:“我今日還未進宮給母妃請安,唯恐耽誤了時間惹得母妃氣惱這才著急了些沒有看清路,將自己絆倒在此,讓佟大人擔憂了。”


    見他神色黯然,佟卓也沒有深究,隻是點頭說道:“夜深路黑,殿下再著急也應該尋個燭火趕路才是……屬下剛好要往承熹宮去,順道送您過去吧。”


    “不不不——”聞言,傅顏鑠趕緊從他大手的桎梏中擺脫出來,表情有些慌亂又有些著急,指著自己的腳連聲說道,“我腳疼得厲害,也正好勞煩佟大人代我去跟母妃說一聲,今日我便不去給她請安了,改日我腿腳方便了再親自登門向她請罪。”


    佟卓從不摻和後宮之事,不過既然攤上了,再出言拒絕也不太合適,況且隻是一句話的事情。他無奈點頭應下,特地交代手下人將傅顏鑠好生送迴房間。


    “原來靜妃娘娘和太後娘娘關係這般親密,我還真的以為是因為她兩耳不聞窗外事,才能穩居後宮,榮寵不衰。”楚妙爾聽後,不由得發出深深感概。


    靜妃那時候一心勸太後處死傅雲期,根本就不是為了太後考慮,而是為了自己,為了傅顏鑠今後登上皇位能少一個競爭對手。


    不過太後對靜妃的態度卻不太明朗,一方麵極力拉攏靜妃,一方麵又防範著靜妃,隻怕是以前許多見不得人的勾當都是太後借了靜妃的手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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