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宮裏情勢複雜,現在出去散心似乎有些不合時宜,但傅雲期這幅心神不寧的樣子實在叫她擔憂。


    “王爺......”亭風見他起身,忍不住往前挪動一步,似乎有意勸道,“太後娘娘的人前腳剛走您就出府......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啊.....”


    “你管那麽多做什麽?”白桃側著身子擋在他跟前,臉上有些不樂意,“王爺本就‘身體不適’,出去走動走動更利於恢複,誰拿這個在背後說三道四,根本是沒有理由的。”


    “可......”亭風還欲再出言勸阻,餘光掃到白桃的眼神之後,隻得悻悻然閉上了嘴,他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說道,“我沒有任何意見。”


    罷了罷了,得罪了這位小祖宗的後果可比得罪太後還要難受,還是別自討沒趣了......他們愛怎麽就怎麽吧!


    傅雲期輕拉過楚妙爾的手,笑著說道:“若你不怕冷,我可以陪你走走。”


    在宮裏悶了這麽久,她早就想到外麵透透氣了。前些日子我在宮裏閑得無聊時,她和白桃用毛絨的料子做了幾雙護膝,全身裏裏外外捂得這麽嚴實,就算是紛飛大雪也不見得會有多冷。


    楚妙爾接過白桃遞過來的披風,仔細替傅雲期係好,眨了眨眼去湊到他耳邊小聲說道:“就我們兩個人出去吧。”


    他們二人相視而笑,共騎一匹駿便馬朝城外飛馳而去。


    漫天飛雪,白茫茫,霧蒙蒙,頓時天地不分。遠山近嶺渺渺茫茫,舉目顧盼,千山萬壑之中皆覆蓋著一層鵝毛般的白色。


    玉樹銀花,江山如畫。道路兩旁的翠竹上已堆滿了雪,那些冬夏常青的鬆樹上落滿了蓬鬆鬆的雪球,再也不見昔日的蒼翠。


    楚妙爾下馬後沿著湖邊走著,深深吸了一口湖麵吹起的涼風,看著眼前景象滿意地歎謂道:“在宮裏悶了這麽久,好久都沒有聞過這麽香甜的空氣了。”


    “看來我走的這段時日裏你確實憋得不輕......”傅雲期緊跟其後,不約而同望向她看的方位,笑著歎道,“你受委屈了,等這些事情塵埃落定之後,咱們出去遊山玩水,到時候你想迴京都就迴來,不想不迴來便不迴來,這樣可好?”


    分明是傅雲期自己想逃離這個是非之地,卻偏偏嘴硬,怕是經此一事,他更加厭倦著宮裏爾虞我詐的生活了。楚妙爾也不戳破他,笑著點點頭,不再說話。


    “對了,我明日要去看看二嫂和湖音,那日見二嫂黯然離去,心中總是擔憂著,”楚妙爾轉身看向他,眨眼問道,“夫君可要同我一路?”


    “二嫂自迴去之後便閉門不見客,此事對她打擊頗大,恐怕你去了也是自討沒趣平添煩惱。不過你去一趟也好,至少她有人說話心裏或許會舒服些,”傅雲期若無其事地搖搖頭,“我就不去了。”


    “為什麽?你跟我同去豈不是很好?”即便他嘴上不說,楚妙爾也知道,昨日那事必定是在他們兄弟二人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影響。


    畢竟連傅顏鑠那麽厚臉皮的人都沒再來找過他們,傅雲期這種傲嬌的人又怎會先放下身段去跟他求和?況且,此事的錯並不在他。


    “我怕去了之後會更加煩惱,索性趁這個機會先各自冷靜一段時間吧。”傅雲期負手而立,淡淡說道。


    那表情分明就暗示了他的言外之意:他不來找我我怎麽可能先去找他!


    “也不是不可。”楚妙爾忍下笑意,輕輕點了點頭。


    “其實……我同樣也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麵對他……妙妙你知道嗎?”傅雲期望著結著冰的湖麵,低語道,“其實二哥以前並不是現在這副樣子,他勤奮好學、聰慧機靈又極會看人臉色,宮裏人都喜歡他,父皇也從沒掩飾過他對二哥的喜愛,外出狩獵時最喜歡讓二哥陪同。隻是……自從父皇走了之後,他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我曾一直以為是因為皇兄繼位,而他為了自保才自願藏拙,卻沒想到整件事情隻有我被蒙在鼓裏,像個傻子一樣被他們騙了二十幾年……”


    別看他們兄弟二人整日鬥嘴嬉鬧,其實彼此都清楚,這份情同手足的真情在皇家是多麽難得,其心中的份量定然無法衡量孰輕孰重。


    楚妙爾完全能感受到他內心深處的悲傷之情,微微轉身麵向他,輕聲撫慰道:“無論如何,他這麽多年一直在試圖彌補對你的愧疚,不是嗎?”


    “不,他不應該愧疚於我,若換成是我,我也會不知如何開口的。”傅雲期十分認真,沒有半分猶豫地看著她迴道。


    “靜妃娘娘始終是二哥的母妃,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而走到今天這一步,也是他無法預料的。我相信二哥若是提前知道靜妃娘娘蓄意謀殺太子以求篡位,他是不會放任不管的。”楚妙爾牽起他放在柵欄上的手,帶著他緩緩轉身,“況且,看二哥在大殿上的表現,儼然對靜妃的真實身份是不知情的,甚至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妹妹。”


    傅雲期深歎一口氣,無奈地笑道:“我又怎麽會沒看出來……”


    兩人攜手而行,共賞這幅絕佳的茫茫雪景之色,此時沉醉在天地之間,迎麵撲來清冽且甘美的空氣,貫穿全身,隻覺得渾身舒暢輕快無比。


    傅雲期見她享受此刻,從腰間抽出玉簫放置嘴邊,悠揚婉轉的簫聲便從指尖傾瀉而出,悠然徘徊在山穀湖岸之間,給人一種純淨空靈之感。但楚妙爾迴頭時,卻發現傅雲期眉頭緊鎖,可想而知,縈繞在他的心頭的愁悶又豈是三言兩語就能衝淡的?


    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就如走馬觀花般從她眼前閃過,一樁接著一樁,到現在仍覺得有些措手不及。本想平靜過完這一生,看來是不可能了。傅雲期注定會卷入詭譎多變的朝廷之中,如今也正置身於風口浪尖之上。


    看樣子傅德佑也是撐不了多久的,隻要太後不對著天下宣布,她想,太後也不會這麽傻,選擇在這個時候公布傅雲期的身份,畢竟隻有傅雲期才是她手中的王牌。


    這樣的話,即便傅雲期不願,也無法否認他是太後之子的“事實”。所以接下來,太後一定會提前準備讓傅德佑擬好傳位詔書,已防意外,也防止皇權旁落他人。


    不過她知道,以她對傅雲期的了解,傅雲期再也無法像以往一樣懷著敬意去對待太後了。畢竟,太後殺了他的親生母妃是真,對他寬厚教導也是真,這恐怕會成為他心中這一輩子無法解開的結。


    “明日母後必定還會派人來請你進宮,你有何打算?難不成一直以‘身體不適’為由推拖下去?”楚妙爾有些遲疑地補充道,“這顯然不是辦法。”


    “現如今……我應該用什麽心情,什麽眼光去麵對她呢?養育之恩人?亦或是殺母仇人?”傅雲期緩緩停下,反問道。


    楚妙爾看著他臉上極力抑製的表情,忽然覺得悲從中來。


    別人做夢都想要的權利,明明觸手可得,他卻嗤之以鼻,因為他要的從來都不是這些……


    “眼下你已經被牽扯進其中,往後怕是再不會有平靜的日子了。”傅雲期低下頭深情地看著她,歎道,“這才是我最後悔的。”


    他們剛迴到京都城內,就見著一匹駿馬匆匆往他這方向趕來。見是宮裏來的人,他們二人也沒轉身,共乘一馬在原地等著。


    駿馬在他們麵前急急停下,隻見那人身手敏捷地從馬背上一躍而下,快步走到他們二人跟前屈膝行禮,動作一氣嗬成。


    楚妙爾這才看清,原來是禁衛軍的首領佟卓。


    “佟首領特地來此,是有何事?”傅雲期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用疏離而平淡的語氣問道。


    “四王爺,屬下奉皇上旨意特來請王爺入宮,還請王爺隨屬下進宮一趟。”佟卓恭恭敬敬地迴道。


    他們與佟卓平日裏從未有過交集,佟卓此時忽然來這裏,難道是受傅德佑之意?這一天之內,接連兩個位高權重的人來請傅雲期入宮,難以想象宮裏的情形該是多麽糟糕。


    楚妙爾不經意低頭瞥了眼,傅雲期雖麵上不顯,拉著馬繩的手卻在悄悄用力,顯然他並不想再耗在這裏。


    “佟首領,”楚妙爾從他身上移開目光,轉向佟卓,“不知宮裏的情形現在如何?皇後娘娘他們可都還好?”


    佟卓私下沒少聽阿爾雲朵提起楚妙爾,所以對於她,佟卓並不像對待其他王室貴族一樣留有防備,同時多了一份真誠。


    “迴四王妃,據屬下所知,並不太好,皇後娘娘至今臥床不起。”佟卓沉吟片刻後繼續說道,“皇上的事情雖是暫時壓製住了輿論,可皇上的身子日益衰弱,總歸不是長久之計,眼看著外賓宴已經開始著手準備了,太後娘娘和皇上急召四王爺進宮就是為了商議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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