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間,早已過了清明。又不到七月半,城內郊外的墓園裏絕少人跡。


    山上的風很大,大風從高坡上的樹林間一陣陣吹過來,帶動著波上兩人衣袂飄飛,一紫一青。


    天一看著不遠處佇立在一塊石碑前的月君,他已經在那邊靜靜站了大半個時辰,卻始終不曾說過一句話。


    從昏迷中清醒,月君沒有給自己半句解釋,就把他帶來了這個地方。


    「你有話要對我說麽?」


    月君修長的手指一遍遍在沒有刻字的墓碑表麵摩挲,終於轉過身來,「你一定很奇怪,這裏麵埋著的是誰。」


    天一見他在墓前坐了下來,也走過去坐在他的身邊,「這裏麵的人,跟你的身世有關係?還有你的名字,為什麽蕭盟主會說,他有一個跟你同名卻失蹤多年的弟弟?」


    月君的語氣淡淡的,他的眼睛望著澄淨蔚藍的天空,仿佛一直要看穿那裏白色的雲層,「想不想,聽我說一個故事?」


    這個故事的主角,是一個任性的女孩子。


    這個名叫柳千紅的女孩子在家中長到十七歲,忽然有一天生出了要去闖蕩江湖的想法,她的父母和與她訂下了婚約的師兄都愛她至深,不忍心拂了她的心意,隻好放她出門。


    大漠飛雪、江南煙柳,她花了幾年時間從塞外一直走到煙花三月的揚州,卻在一個細雨霏霏的清晨失足跌進了一個男子深邃如海的眼眸裏。


    從那以後,她的腳步隻為他而跟隨。


    他在月下仗劍狂舞,劍光如網,她就把自己迷迷障障地圈進了那張網中。他在燈下酩酊大醉,把酒吹花,她就恨不得自己就是他手底的那枝嬌紅。


    她終於打聽出來,那人是江南天雲山莊的莊主,也是正道的武林盟主,一個注定跟自己出身勢不兩立的人。


    最糟糕的是,他有嬌兒美妻在家,早已過了可以陪著她浪蕩江湖的年紀。


    可是她的一顆心已失落在煙雨迷蒙的瘦西湖畔,再也收不迴來。她迴到家中,跟師兄解除了婚約,即便被父母鎖了起來,也不肯忘記那個讓她失魂落魄的男人。


    師兄流著眼淚跟她說師妹你會後悔的,他跟我們不是一類人,這是行李你拿好,如果受了委屈就趕緊迴來,我會一直在這裏等你。


    她笑了笑,遠遠揮了揮手,師兄找個好姑娘成親吧,我不會再迴來,替我孝順爹娘。


    一年之後,她抱著他們的孩子去找他,那男人到底沒能拒絕她,她甘願做了他的妾室。


    成親的那夜,她在紅燭之下看著他,一字一句誓言般開口: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男人緊緊擁了她,喃喃發誓:千紅,我決不會負你。


    可他終究還是負了她。


    他知道她的來曆,秋水神宮的聖女,她從未打算瞞著他,可這卻成了她悲劇的源頭。


    那一夜,暴雨傾盆,雷電交加。


    天雲山莊的大門外,她手裏的劍指著對麵的丈夫,雨水從她濕透的頭發上一滴滴落在地麵,身體冷得不住顫抖。


    你從來沒有忘記過我的身分,我說過嫁給了你就前塵盡棄,為什麽你卻始終在意?


    千紅,我是武林盟主,我不能讓人知道我有一個來自魔宮的妻子……


    你給我住嘴!蕭牧人,你沒資格再這樣稱唿我。既然你要你盟主的威望和清白,我柳千紅今晚就與你斷發絕情,從此以後,生不同衾、死不同穴!


    決裂的劍光在手底閃過,濕漉漉的長發斷落在雨水之中,她的背影一點點消失在雨夜的盡頭。


    她果然沒有再迴秋水神宮,而是迴到了那年那月與那人初遇的瘦西湖畔。往事如灰燼,她的嘴角浮起一個淡淡笑,就掩藏了所有的悲哀。


    過了兩年,師兄找到了她,她已經纏綿病榻,奄奄一息。


    師兄不知用了什麽辦法,把她的孩子從天雲山莊接了出來,她在兒子稚嫩的臂彎間咽下最後一口氣,一直到死,都沒有說過半句那人的不好。


    一直到死,她都不能忘記,那人在如水月色下舞劍的身影,那年,那月。


    「說白了,這不過是個始亂終棄的故事。」月君彎著腰,細心擦去空碑一角纏上的蛛網和灰塵,「你會覺得無聊麽?」


    藥師迴過神,皺了皺眉,這個故事讓他想起了密室裏蕭寒嶺對他說的話,「你的那幅畫,原來就是你娘,難怪我看著眼熟。」


    月君撫著墓碑,安靜的笑容裏有種寂寥的懷念,「不錯,我的母親就是柳千紅。她死前吩咐我不必在墓碑上寫任何東西,她不想被外人打擾,尤其是那個負心人。」


    天一沉默想著,也許你的母親不是這樣想的,她可能隻是不希望每次自己的兒子來祭拜她,看到蕭家柳氏的頭銜,都會憶起這段不堪的往事。


    月君的手指慢慢捏緊,「我曾經很恨蕭家,認為他們一個個都是虛偽小人,可是最可笑的是,我這輩子都不能擺脫他們的姓氏,因為這是母親的遺願。」


    天一歎氣,「你爹已經死了,你該原諒他。」


    月君大笑起來,笑聲卻沒有半點快樂,「他出殯的那天,我混在人群裏看了看那具棺材,然後來這裏陪著娘喝了兩天兩夜的酒,真是開心!」


    天一又問:「他既然把紫虎茸給你,可見還是看重你這個兄弟……」


    月君忽然扭頭,狠狠盯住天一,「你不要替他說好話,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些人的想法,武林正道的盟主,自然做什麽都是對的,我跟我娘都是魔宮妖孽,死不足惜。」


    天一看了看那空碑,垂了眼道:「你何必這麽偏激,我不過是就事論事,你不喜歡,我就不說了。」他知道月君此刻的心裏有多麽難過,他願意痛上千倍萬倍,隻求能替月君


    一替。


    月君半晌不開口,天一就陪他靜靜站在墳前,希望這樣子的陪伴,哪怕微薄,也可以平緩一下月君的痛苦。


    又過了許久,月君轉過身來,「你現在知道我是秋水神宮的人,如果你害怕成為武林的公敵,我們就在這裏分手吧。」


    天一定定注視著蒼白的男子,「你覺得我會因此疏遠你?」


    月君的表情酸楚萬分,「你不會麽?那是因為你還沒有被其他人知道,你喜歡的是魔宮的人。等你被那些往日對你十分尊敬的所謂正道的朋友追殺,等你成為全武林的公敵,


    你會!你會開始後悔跟我認識,你會站在我的敵人那一麵,你會跟我拔劍相向!」


    天一愣在原地,月君的每一個字,都在他的心口紮下一針。


    「我隻是累了……」月君將兩人的距離拉開,黯然的眼睛裏藏著寂寞,「也不想再蹈母親的覆轍。」


    他說完,轉身要走。


    天一站在月君的後麵,山風唿嘯起來,那人漸行漸遠的單薄背影,仿佛下一刻就要隨風遠去天際。


    「你等等!」天一追過去抓住他的肩膀,強迫他看著自己的眼睛,「你總要聽聽我的心思,我不在乎別人怎麽說,也不在乎別人會怎麽看待我們的關係。我從來沒有騙過你,


    我說喜歡你,就是要一輩子真心真意對待你!」


    他一口氣把心裏想的都說了出來,可是他還害怕月君不明白,恨不得剖開自己的心給他瞧個明白。


    這一刻,他知道了自己有多麽害怕失去他。


    月君卻沒有留意到天一的這種情緒,用力掙脫了他的手,隻想遠遠離開這個擾亂自己心思的男人,「不要隨便說喜歡我,我沒有義務來迴應你。如果你要喜歡我,就要有準備


    被我傷害!」


    天一的胸口漲得發痛,聲音艱澀,「蕭寒魄,你一定要把身邊所有的人都狠狠推開,沒有任何人敢於靠近,你才會感到安全麽?」


    月君驚得看他一眼,退後幾步,「別說得你好像很了解我,我討厭自以為是的人。」


    「自以為是的人是你。」天一衝過去抓住他,再也按捺不住,「我隻要你,也隻看你!如果你沒有做過傷害別人的事情,任何人也沒有資格來找你的麻煩!什麽地位、什麽名


    聲,我隻聽從我自己的心。」


    月君一怔,扭頭看著他。


    眼前這個人從來都是溫和的,不管過去自己說出怎樣惡毒的話語,他也從來不曾真的生過氣。而這一刻,他的憤怒,是真實的。


    天一的眼圈紅了,卻拚命仰起了頭不肯示弱,「不管你是什麽人,我隻知道自己喜歡你。如果你不喜歡我大可以明白說出來,我絕不會讓你為難!可是你這樣對我時而冷、時


    而熱,我不是個死人,我的心也會難過!」


    很久,山崗上隻有一片沉默。


    成片的雲彩在他們頭頂飄浮過去,淺色的陰影投落在相隔不遠的兩人身上。月君盯著天一的表情起先是不可置信,他不明白這個明明在江湖裏有著大好前途的男人,為什麽一


    定要跟聲名狼藉的魔宮牽扯起來。


    天一迴視著他,不躲不避,好像賭著氣:你看吧看吧,你若是不相信我,我再說一百句也沒有用處。


    不知過了多久,月君忽然動了,他朝著天一走了過去。


    「藥師,你要記得你今天說過的話。」


    這聲音被輕輕吹進了天一的耳朵裏,他像被施了定身術,忽然愣愣低頭,一個淺淺的吻就這麽印在了他的唇上。他的眼睛倏然睜大,月君的唇有點發涼但很柔軟,帶著好聞的


    甜香,霎那間就占據了他的整個心魂。


    藥師的耳邊,完全聽不到四周的山嵐林嘯,他隻聽到自己越跳越快的心跳聲。


    這瞬間的心情,就好像昨夜的那些焰火,啪——砰——咚咚——爭先恐後綻放在寂靜已久的暗藍夜空裏……


    月君好笑地看著已經完全陷入僵硬狀態的藥師,張開手指在他眼前晃了一晃,「不過一個吻而已,你不用好像被雷劈到吧。」


    天一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確認上麵的溫度不是自己的幻覺,才一字一頓地開口:「剛才你親了我?」


    月君的臉微紅,故意把視線偏開,冷哼一聲,「我高興就親了,不行麽?」


    天一迴過神,手足無措,「你、你……」


    月君瞪他一眼,「你你我我的,有問題麽!」


    天一太激動反而結結巴巴,「太、太有問題了……怎、怎麽可以這樣……應該是、是我親你,怎麽可以是你主動?啊啊啊……」


    看著一臉鬱悶慘叫起來的藥師,月君冷冷砸了個白眼過去,「要下雨了,你在這裏淋醒吧。」


    「喂喂,你變臉怎麽跟這天一樣啊!」


    「我沒興趣陪笨蛋淋雨。」


    跟著月君下山腳步的天一完全沉浸在慢了一拍下手的懊悔裏,於是錯過了發現前麵走著的男人,那眼底狡猾且快樂的笑意。


    * * * * * *


    從揚州起程,月君不讓車夫往北走,而是改向西麵。他這麽跟天一解釋,秋水神宮的位置百年以來都是秘密,他擔心被有心人跟蹤,所以故意在四周兜圈子。


    事實證明,月君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


    這一日,馬車行走在一條密林中山道上,路旁忽然衝出來兩個人,一言不發就將車夫砍翻在地。月君拉著天一從受驚狂奔的馬車裏飛身到半空,算是逃過一劫。


    空氣裏開始彌漫著一股血腥的味道,路的那頭,赫然站著手持刀劍的陶硯和甄賢二人。


    真是陰魂不散。


    月君冷笑,「二位自命俠士一流,卻無故殺害我家的仆人。」


    甄賢眼見暗殺不成,兇象畢露,「大膽賊人,偷了我們銀票,我還殺你不得?」


    天一暗驚,他怎麽會忘記水秀山莊經營著江南四省的錢莊當鋪,管事的隻要查一下銀票上的號據,就可以輕易知道使用者的行蹤,難怪陶、甄兩人可以一路追蹤到這裏。


    他故作鎮定地笑道:「兩位大俠利用過了人家小姑娘,卻忘記要給些賞錢,我們可是為你積德。」


    甄賢被人識破伎倆,惱羞成怒,「今天不殺你們,大爺我的名字倒過來寫!」


    月君冷笑,「你要殺我們?就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本事呢。」


    陶硯伸手攔住甄賢,上前一步道:「明人眼前不說暗話,二位其實就是秋水神宮派出的殺手吧,天雲山莊的客人名單裏,隻有你們是不請自來。」


    「你們不要亂說,我跟蕭盟主是舊識,不信你們迴去問問。」天一的背心慢慢滲出冷汗,他害怕月君的身份已經暴露,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月君卻在一旁咯咯笑了起來,懶懶道:「他們才不會去問呢,扣一頂殺手的帽子給我們,這樣才不會師出無名啊。」


    陶硯眼微眯,「如此鎮定,倒是我小看了你。」


    月君又笑,「我也沒想到一個金刀門的弟子,竟有野心要做這天下武林的盟主,就怕你有命來找秋水神宮,卻沒有命迴去領你的獎賞啊。」


    「這就不勞閣下操心,今天還是先給我們一個說法吧。」陶硯眼中的遲疑一閃而過,隱約覺得眼前的男子不像他表現的那麽煙視媚行,一種掉落陷阱的陰影慢慢罩上了他的心


    頭。


    甄賢拔刀在手,一旁插口道:「陶大哥,跟他囉嗦什麽?看他一幅妖孽模樣,一定不是個好東西。」


    月君的眸子驟然縮了一縮,聲音變得森冷無比,一字一字盯著甄賢問道:「你剛才說什麽?」


    天一看到月君慢慢攢緊的手掌,知道他心底已經動了發機。


    甄賢還在那麵不知死活,「大爺早就看你不順眼了,我說你一個男人,行動舉止卻風騷得像個娘們,可惜這張臉長得太一般,不然大爺說不定會找你樂一樂……」他說著猥瑣


    地笑了起來。


    天一大怒,挺身攔在月君身前,大吼道:「不想死就給我滾!」


    甄賢斜了眼睛看他,「喲,看你們這麽親密,該不是早就好上了吧?嘖嘖,難怪堂堂醫聖,甘願給個妖人驅使。」


    月君聽著,忽然抬手將臉上的人皮麵具撕了下來,絕美的麵孔呈現在陽光之下,立刻引來一陣抽泣般的驚歎。他向著甄賢笑了笑,拋了個媚眼過去,「那麽我現在這個樣子,


    可配得上甄少莊主?」


    這莫名而來的笑,讓天一有種不好的預感。陶硯的臉色也變了,卻又忍不住死死盯著月君的臉。


    甄賢的口水流了下來,「好漂亮……」下一刻,他發現自己的脖子上,多了一雙冰冷修長的手,而那張讓他心猿意馬的臉,已近在眼前。


    「我美嗎?」月君溫柔地笑著,朱紅的唇吐出魅惑的聲音,如同地獄來的召喚。


    「美、美……」連神智都迷失,尚不知死期到來的人,興奮得兩眼放光。


    「哦,那你願意為我去死麽?」月君的神情愈發嫵媚起來,一江南的春色仿佛都從他的眼角眉梢掠過。


    「願意、願意!」甄賢歡喜地伸出手去,想要觸碰那張美麗得讓人瘋狂的臉。


    天一的心中警鈴大作,待要出手,卻不知道該幫誰。就在這猶豫的瞬間,隻聽月君一聲輕笑,「嗬嗬,你願意啊……那你,就去死吧!」


    喀嚓——!


    天一和陶硯都來不及做出反應,隻聽一聲骨骼錯裂的脆響,甄賢已經五官扭曲的歪倒在地,他的雙目圓睜,鮮血慢慢從口鼻和眼中流出,手腳卻還在抽搐著。


    這幅場景,叫人看了,隻覺得毛骨悚然。


    空氣中血腥的味道更佳濃鬱了,月君慢慢轉過身來,露出一個詭異的笑顏。他一步步向著目瞪口呆的陶硯走了過去,後者也許太過震驚,竟連閃躲都忘記了。


    「他已經死了,你是他的兄弟,不如也下去陪他吧。」月君這麽說著,身形已經靠到了陶硯的近旁。


    就在他的手掌要刺向陶硯胸口的那刻,藥師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夠了!」話音未落,天一擋在了月君和陶硯之間,「饒了他吧,甄賢必死無疑,你不要再多造殺孽。」


    陶硯退後幾步,想要拔劍,手卻抖得不聽使喚,腳下一軟已經跌在地上,「救、救救命……」


    太可怕了,這個美貌卻周身散布著寒氣的男人。在那種可怖的殺氣下,他根本逃不掉,如果不是醫聖,自己現在已經是具屍體!


    月君指著驚慌失措的陶硯,「你今天不殺他,明天他就可能帶著人來報複你!」他說著送出一掌,氣勁狠辣,隻撲著陶硯的麵門而去。


    天一出招去擋,月君一驚避開他,換招間撤了八分力道,剩下的兩分也將陶硯遠遠擊飛出去。


    月君迴過身來,盯著天一,厲聲道:「你一定要跟我做對?」


    天一搖頭,看著地上吐血癱倒的陶硯,「就算他以怨報德,今天我還是願意放他一條生路,上天有好生之德。」


    「愚不可及的想法!」月君瞪著天一,「他們下手殺我們的時候,有沒有心慈手軟過?他們殺死一個無關的車夫時,有沒有想過上天有好生之德?」


    天一扯住月君的衣袖,低聲說道:「寒魄,我隻是不喜歡看你手沾鮮血。」


    「你!」月君的手指骨節握得發白,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終於冷哼一聲,放棄走開了。


    陶硯朝著天一叩頭,「多謝醫聖救命之恩。」


    天一並沒有去扶他,隻是看著一遠一近的兩具屍體,重重歎了口氣,「救你命的不是我,而是要殺你的人心中尚存的一點仁慈。如果你是聰明人,就放棄尋找秋水神宮,去把


    被你們枉殺的車夫和你的朋友埋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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