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傳令兵身穿胡服,披發左衽,明顯是董卓所部。


    瞧見呂布麵色陰沉,幾欲發作,陳宮悄然擺手示意眾人退出中堂,門外聽侯。


    他打開黃絹呈報一看,隻見這是份蓋印調兵令,俱斥呂布執掌禁軍不力,立即交出兵權,調由徐榮差遣。


    不用細想。


    陳宮也知是董旻被陸林強殺於邙山,董卓聞之大怒,認為呂布防守不利,有意侵吞董旻手中的精銳禁軍。


    現在一紙調令,幹脆掘斷呂布的心思,調派禁軍悉數前往洛陽南部,駐守廣成關及大穀關一帶。


    可董旻身領兩千精銳,又有魔刀在手,還守不住地勢險要的孟津。


    ……這能怪罪於我家主公?


    誰知道陸林隻帶一名先鋒就敢衝陣?


    現在董卓把禁軍撤走,邙山的孟津又靠誰去守?


    陳宮思緒未完,忽然聽到呂布踹翻書案,暴怒道:“李傕所率諸部,盡是羌胡雇傭軍,隻能打順風仗,何敢隨我陷陣殺敵!”


    “陸林!陸林!”


    “始作俑者!若不是他!本將怎會被義父懷疑!”


    “如今他又再三謀劃!再三襲擾!”呂布怒不可遏,渾身氣氛陡然大漲,繡袍為之曲裾大張,盛如山石崩裂。


    門外侍從無不膽顫心驚,其中的小妾更是雙股戰戰,癱坐在地。


    “來人!擂鼓!點齊親兵陷陣營!今夜!本將必要手刃陸林死閹!”呂布雙手猛拍,方天畫戟隨即具化在手,鋒芒畢露之下,銀月失色。


    “主公!主公!”陳宮大驚。


    他搶步堵在門口,長跪在地,疾聲道:“主公之大業,係在一秋,豈因蠹蟲而廢稼穡!”


    “萬望三思!萬望三思!”


    “說!”呂布橫戟大嗬,屋瓦震動。


    若不是因為陳宮謀劃過人,屢建奇功,他抬手當將其砍為兩截。


    “陸林此番種種作為,正是想讓主公出關大戰,趁機偷渡孟津!”陳宮口快如滔,立即又補充道:“但在後天黃昏時分,暴雨驟來,適時黃河水位高漲,無需再守孟津!”


    “那麽!”


    “主公既無後顧之憂,則可擺開陣勢,親率大軍,一舉拿下滎陽!”


    “天才如何?主公神威蓋世之下,不過爾爾!”


    聽到陳宮一長串細致入微的分析,呂布氣消大半。


    但他稍稍一尋思,感覺其中還有紕漏,拋下方天畫戟又問:“本將當初與陸林死閹交手與邙山之時,眼見要斬他於孟津,卻突遭大水撲倒。”


    “若非我力殺忽律水龍,屍首順水直到渤海了!”


    “主公是擔心還有奇人異士,相助陸林,操縱孟津水位?”陳宮心思飛轉,抓住關鍵信息又道:


    “暴雨還有兩天才到,可趁此派人訪遍周邊名山林下,找到此人,委以重金,央他不必出手援助陸林。”


    “何需麻煩?”呂布揮袖震動袖袍,冷哼一聲:“直接派出並州飛騎,衝殺周邊鄉野,大斬妖道於鐵蹄之下!”


    “……將軍所言極是。”陳宮心中長歎一口氣。


    自己委身投靠呂布,本是想借他之手,誅滅朝宦官,還大漢朗朗乾坤。


    但呂布殺性太重,當初率軍從並州趕往虎牢關之時,一路衝殺不少黃巾軍,手段極其殘忍,老少無留。


    他們確實該死。


    可現在……周邊的百姓何罪之有?非要致他們於死地?


    陳宮微念,但深知呂布剛愎自用的性格,剛才已是攔過他一次,若是再出言相勸,保不齊身首異處。


    所以他並沒有出聲阻攔,隻是暗暗寬慰自己,……周邊鄉野之死,權當為勝利付出的一絲代價吧。


    “你是如何得知兩天之後,必有暴雨?”呂布猜忌之心很重,深深盯向陳宮,疑聲道:“而且還篤定在黃昏之時?”


    跪在地上的陳宮,心中一凜。


    他深知呂布在懷疑自己是否約定時間,與陸林裏應外合,打算攻破虎牢關。


    “迴稟主公,氾水鎮西去五十裏,有名老農,擅於展望雲氣,預測雨期。”


    “公台確定他隻是老農?”


    “微職願以命擔保!”陳宮抬頭仰視呂布,滿臉篤定。


    “行了,本將知道你在兗州尚有家業,急需精於稼穡之人。”呂布緩和語氣,扶起陳宮。


    自己麾下,本還有謀士陳珪陳登父子二人,但他們的材能遠不及陳宮,自己不能太遷怒陳宮。


    聽到這番話,陳宮當然知道呂布在以兗州家人,要挾自己,於是他趕緊表態:


    “天子聖恩,命九州多種小麥,隻求增產,使民飽腹。”


    “如今又有神勇主公效命金執吾一職,兗州百姓,自當安居樂業。”


    “公台過譽了。”呂布很滿意陳宮的反應,點頭又道:“從今夜開始,斥候數量增加兩倍,不十倍!務必掌握陸林的一舉一動。”


    “捱過兩日,攻滅滎陽,誅滅死閹!”


    “喏!”陳宮應聲。


    時近子夜,月泊東山,林鴞哇哇唱慘,一聲更比一聲淒厲。


    嚇得水霧驟散,露出滎陽城頭一族族明亮的篝火。


    陸林緩緩眼開雙眼,長籲一口濁氣,起身稍稍活動,四肢百骸立即傳出一陣吵豆般的脆響。


    “恭賀將軍!晉升內境八層天!”張遼欣喜道。


    聞到一股濃烈酒味,陸林翕動鼻翼,笑吟吟道:“文遠還能喝麽?”


    “能!剛才隻小喝半壇,肯定還能喝!”張遼喚來親兵抱來兩壇黃酒,舉碗先祝:“為將軍再登武道,滿飲而盡!”


    陸林莞爾。


    他一飲而盡,遠望低垂夜幕,滿天星辰:“劉辟狀況如何?硬接孫康那如龍一槍,屬實難為他了。”


    “迴稟將軍,……劉辟恐被嚇破膽氣了。”


    “哦?”


    “他麵色發白,至今未能緩過神,三杯烈酒下肚,滿口胡話。”


    聽到張遼惋惜的語氣,陸林不禁也隨之長歎一聲。


    劉辟並不是出身於武學世家,沒受過名師指點,到底隻是稍稍強一點的普通人罷了。


    如果他不能克服心中恐懼,那自己隻能讓他轉業,留任後方打雜了。


    太可惜了——


    自己又少一員實力還算說得去的部將。


    陸林深綴一口黃酒,思緒隨之泛開,三國武將燦如滿天星鬥,自己何時再能遇見諸如張遼的猛人呢?


    關羽?張飛?馬超?


    典韋?黃忠?許褚?


    這事急不得,隻要自己稍稍挫敗呂布,威名大震之下,必有有識之士前來投靠。


    悠悠與張遼暢飲五杯之後,陸林心中默念:


    “係統,我要在此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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