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兒想迴到鬼穀子身邊繼續學習的想法與韓成、姬陵不謀而合。他們兩人見紫兒自己提出來,會心一笑,這就是韓成當時所說的“機”和“順勢”吧。但是姬陵部明白的是為什麽紫兒會突然提出要迴到鬼穀子身邊去——是在這兒受了委屈,還是別有內情呢?縱觀紫兒這些天來奇奇怪怪的舉動,姬陵還是比較傾向於後者。可惜,他部方便追究。首先,這是件好事,結果也是他和韓成所希望的;其次,紫兒畢竟不是他的親妹妹,有韓成在,他姬陵是不能逾矩的,對於這一點,出身於宰相世家的姬陵最清楚不過了。

    紫兒想要獨自一人前去鬼穀,韓成和姬陵堅決部同意,兄妹之間又發生了一場小衝突。

    “為什麽我不能一個人去?”紫兒倔強地問。

    “你才七歲,一個人單獨外出,讓我們怎麽放心得下呢?”韓成語重心長地說,“還是讓陵送你去吧,第一次不也是陵送你去的嗎?”韓成不明白妹妹為什麽會將親情看得這麽淡漠,一般的人都是“依依相去不認離”,同樣是韓國的公主,青兒離開時,就是這般的。偏偏紫兒像是巴不得要於他們撇清關係似的,仿佛韓國八公主或是相府小姐的身份辱沒了她。“也許是從小就沒有親人在身邊吧。”韓成想起韓青臨走時說的話,歎了口氣,“身在帝王家,竟也有如此多的不得已和不如意,連親情都是如此淡漠。我責怪紫兒,自己又何嚐不是這樣呢。對青兒,我狠心吧她送去定陶,這一輩子隻怕是再也沒有相見之日了,但為了複國,不得不這麽做——這是命嗎?對紫兒呢,她是我嫡親的胞妹,若我真的是全心全意對她,以她的敏感和精明,決不至於對我冷淡到這一地步。我做的一切的一切僅僅是為了‘複國’這兩個字罷了!我不放心紫兒,是怕少了一個可以複國的得力助手。”

    “紫兒,成說的對,你再下邳,大家都知道你是子嬰的義妹,處處都會予你方便,相對也就更安全。一旦出了下邳,世事複雜,萬一有個好歹怎麽辦?”與韓成相比,姬陵是從小照顧紫兒的,為紫兒想的也會更多。

    “大秦以法治理天下——頒布的各項嚴刑苛法難道是說著玩兒,寫著好看的嗎?我偏不信有人會冒天下之大不韙觸犯王法。”紫兒說。

    姬陵說:“紫兒,你想想,什麽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刺殺、謀反才是真正的大不韙,連我們都有冒,何況其他人。這裏是楚地,民風剽悍,並沒有完全服法——我們藏匿到這裏也是因為天高皇帝遠,秦的統治鞭長莫及啊!”

    韓成也道:“紫兒,如果你再年長q七歲甚至五歲,我都不會攔你,但現在……”

    “你們說來說去,就是一個結論——不讓我一個人去是吧!”紫兒說,“好,我妥協總行了吧!”

    “紫兒,我們這麽做全是為了你好!”姬陵說。

    “我知道,否則,我會那麽容易就妥協嗎?”紫兒毫不領情地說。

    姬陵並不介意,他仍舊和顏悅色地說,“去收拾收拾吧,我們過幾天就走。”紫兒悻悻地離開了。

    等紫兒走後,韓成說:“陵,你送完紫兒就迴家一趟,看看還能招攬到多少人,全都帶來下邳。現在最重要的是先建立氣一支屬於自己的武裝。”

    “嗯,我明白。”姬陵說。

    說實話,他們瞧不透紫兒,不知道紫兒的秘密,紫兒又何嚐能瞧透他們,知道他們的秘密呢?

    三天後,姬陵與紫兒出發去鬼穀雲夢。路上走的相當的順利,沒幾天就都了鬼穀。等把紫兒安頓好後,姬陵匆匆告辭了。他實在是適應不了鬼穀的氣氛,既詭異又陰鬱——“難怪紫兒會養成這樣陰鷙的性子。”其實,姬陵看到的隻是鬼穀門人對待外人的態度,要不,紫兒也不會對娥姁一口一個“姐姐”叫得這麽親熱了。

    姬陵走後,紫兒馬上帶了《太公兵法》和《素書》去見師父鬼穀子。這鬼穀子是何方人士,現年幾歲誰也不清楚。似乎在七雄爭霸的時候,已經有鬼穀門人活動的蹤跡了。但現在的鬼穀門人是否還有當年孫臏龐涓蘇秦張儀的才幹呢,還是誰也不知道,誰也不清楚。

    紫兒恭恭敬敬地將兩卷書雙手奉上給道骨仙風的鬼穀子,一臉期盼地看著師父,想從師父的臉上琢磨出些什麽來。——師父的臉上是一臉的平淡祥和,他一麵讀著《太公兵法》一麵聽紫兒講述與老人相遇的過程和得書的經過,紫兒甚至還毫無保留地說出了老人對鬼穀子的評價。當聽完紫兒的話後,鬼穀子淡然一笑,將兩卷書還給了紫兒,那《素書》他連看都不看一眼。

    “師父,”紫兒叫道,口氣裏滿是疑問,“您知道他是誰嗎?聽他的口氣一定是認得師父的。”

    “他是我的師弟。”鬼穀子說,“他對你的一番考驗真可以算是用心良苦了。孩子,我的師父的眼光真的很準,你確實應該是這《太公兵法》的真正傳人。”

    “師父,您的話徒兒怎麽就聽不懂呢?”紫兒道。縱是紫兒有千般的伶俐,一時還是無法領會到鬼穀子話中的重重含義。

    “來,孩子,坐到師父身邊來。”鬼穀子招唿紫兒,紫兒乖乖坐到了鬼穀子身邊,聽師父講述有關他的師父的事情。

    “我與師弟也都不清楚師父是什麽人,什麽身份,叫什麽名字。——這些年過去了,我與師弟從風華正茂到白發蒼蒼,但每一次見到師父,他還是絲毫沒有衰老之態。他似乎該是一位世外高人或者神仙一流的人物吧。師父隻收了我與師弟兩個弟子,傳了我們兩人《金書》和《素書》。我的個性中以入世居多,又喜歡雜學旁收,便得了師父的《金書》,而師弟更注重修身養性,得了《素書》。此外,師父還傳授了我們一些修行的法子,可以延年益壽。後來,我開始自立門戶廣收弟子,師弟則雲遊天下,四海為家。我們師兄弟與師父見麵的機會也是越來越少了。

    “就在秦國滅楚的那年,有一天,師父竟然招我前去相見。更沒想到的是,多年沒有音信的師弟也在。師父對我們說了一番有關於天下大勢的話,又命我去尋找幾個人收做弟子,其中就有你在內。而且,師父還特意關照,對你要格外留心。”

    “為什麽呢,為什麽要特別留心我呢?”紫兒不解地問。

    “當時我也是這麽問師父的,師父卻說是天際不可泄漏。他還預言,你七歲的時候會有遇上一件大事,若是過得了此劫便要師弟去下邳尋你,把這《太公兵法》也一起傳給你。或許是師父預測到將來天下的大事與你有著密切的關係吧。”鬼穀子說。

    紫兒靜靜地聽著,她心中的疑問不僅沒有解開,反而越來越大。那老人的身份她固然是知道了,但現在看來,牽動她命運的似乎還另有其人,也就是師父的師父。“為什麽要選中我呢?”她非常困惑。

    “孩子,當年你孫臏師兄出師前,我曾將他名中的‘賓’字改作了‘臏’字。”鬼穀子說——

    原來,當年孫臏晚了龐涓一年離開鬼穀雲夢。走時,鬼穀子叫孫臏摘花一朵,打算為他占上一卦。孫臏等不急山中采花,見先生的機案上供了幾朵菊花,隨手拔了一枝,呈給鬼穀子看後又插迴瓶裏。鬼穀子說:“此花雖被折斷,但性耐歲寒,經霜不壞,即使殘害,不為大兇。且喜供瓶中,為人所愛重。瓶乃範金而成,鍾鼎之屬,終當威行霜雪。但此花在經提拔,恐一時不能得意;仍舊歸瓶,你的成功之處,應該還是故土。你將名中的‘賓’字改為‘臏’字便是了。”

    鬼穀子接著說:“現在,師父也想將你的名字做些改動。”

    “師父?”紫兒不明白鬼穀子的意思。

    “你的身上,至陰之氣太盛,體質難免會孱弱些,起個男子的名字可以適當協調陰陽之態,你將來的路也好走得順當些。‘張’為武者之象,你從今起便以‘張’字為姓。並非是師父要剔去你先前的姓氏,隻是無論是‘韓’還是‘姬’其中都帶了陰柔之意,隻會引導你走上歧途。你就叫‘張良’吧,‘紫兒’二字以後再也不用提起了。”鬼穀子說道。

    紫兒——現在是張良了,一時還接受不了鬼穀子的話來,但她很快就明白師父此舉定有深意。“師父,既然為徒兒起了男子之名,便應該有字。徒兒鬥膽請師父賜字。”

    鬼穀子道:“你生於子時,這‘子’字又是男子再起字時最常用的;你出生時房宿光華逼月。這些都足以影響到你的一生。不如就以‘子房’為字吧。”

    “張良,張子房。”張良輕輕念著自己的新名字,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一個看似男子的名字真的能改變她將來的命運嗎,會讓她未來的路走得更加順暢嗎?

    鬼穀子將張良的住處重新做了安排。她孤身一人住再一間背山臨溪的小木屋裏,遠離其他的鬼穀門人,儼然便有一種遺世獨立的風姿。鬼穀子讓張良再這裏靜心研讀《太公兵法》,若是遇上什麽疑難可以去穀種請教他。

    “子房,”鬼穀子已改稱張良的字了,“讀書最重要的是要有所悟,這《太公兵法》其中奧妙無窮,慢慢的,你以往很朵的疑問都會迎刃而解的。”

    “是,良會好好讀書的,師父請放心。”張良瞅了瞅小木屋裏簡單的生活設施說道。

    從此,張良就再雲夢澤這方青山綠水間過上了這種深居淺出的讀書生活。與綠樹為伴,遊魚為友,再讀書之餘,她會再周圍走動走動,摘些花草來裝點自己的小木屋,聽著山間的鳥鳴,溪水的琤淙,張良的心境逐漸開闊了。一年下來,《太公兵法》她已經細細研讀了一遍了,尤其是在對人與事的看法上有了很大的精進。——其實,在每一個人的周圍都有著一個個的圈子。囿於一般的圈子之中,當然是看不到圈外的天地,既然看不到,也就隻能是在一個限有的圈子裏麵爭機鬥鋒,如此而已。對於圈子裏的人來說,也許自己的所作所為並不算懵懂,爭因如此,才更顯可笑。這些一般的圈子以外應該還有更大的圈子才對,如此向外推衍,天地之寬廣,應該是無窮無盡的。那麽,任何一個站在圈子邊緣的人或是據有某個圈子外邊位置的人,都不可自高自大。既然是“天外有天”,就必然“人上有人”。一旦明了與此,張良的爭鬥之心也弱了。偶爾,鬼穀子會出穀來瞧瞧張良,日子久了,鬼穀子來的次數也越來越少。張良可以說是如同一枝空穀幽蘭,自居山中,不為誰開,不為誰謝,見者有緣,不得見者亦不強求。

    這天,張良正讀到《三略》的《中略》時,忽然聽到一陣悠揚的琴聲。——張良自信在讀書的時候是心無旁騖的,往往還會忘記時間。但今天,這琴聲似乎有一種攝人心魄的作用,竟令張良放下書來細細傾聽,心也要隨了琴聲而去了——仿佛是身在一座白雪皚皚的崇山峻嶺之上,禦風而行,身輕如燕,飄飄欲舉。就在張良覺得陣陣寒意襲來時,琴的調子又轉了,低沉得如泣如訴,其中竟像是蘊含了一種依依惜別的淒苦與不舍,聽得張良禁不住落下淚來。這滴淚一落下,頓時將她從這攝人的琴聲中拉了迴來。——“流淚太多終究不祥。”張良的腦海中劃過這句話。“我要去看看是誰在彈琴。”張良這樣想著,走出屋子去,順著琴聲一路尋找。這琴聲就像陣有魔力似的,聽著就在耳畔,待到真正要去尋時,又仿佛遠得隻剩下若隱若現的聲音了。

    終於,張良在山間的一株鬆樹下找到了那個彈琴人。他看起來不過是個弱冠少年,一身赤霞色的衣衫甚是妖魅,但配在了他的身上便絲毫看不出有一絲的魅態了,反而顯得安靜想和、超凡脫俗。少年盤膝坐在鬆樹下,琴就擱在他的膝蓋上。因為是膝琴的緣故,這張琴比普通的琴要窄一些,也短了數寸。七根細弦在少年修長的手指的的猱吟下發出悅耳動聽的聲音。張良慢慢走近,好奇地上下打量他。少年像是感覺到了有人正在注意他,微微抬眼——就在他抬眼的一瞬間,琴聲戛然而止了。他直直地望著張良,目不轉睛,口中還自言自語道:“怎麽會是她?為什麽會是她?她不是應該在……難道……”

    張良見少年這樣無禮地看她,並不著惱,不知怎的,反而問:“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你,你好像不是師父的弟子。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彈琴?”她對這少年不知不覺間就有一股親近之意。

    少年的嘴角劃過一絲淺淺的笑容,抱著琴站了起來,踏著細軟的鬆針便欲離開。“你的琴彈得很好聽!能告訴我你是誰嗎?以後我還能再聽到你彈琴嗎?”張良見少年要離開,急忙追問。

    “我們在鬆下相遇,你就叫我‘鬆’吧。想要聽琴,明天的這個時候在鬆下相見。”這個自稱是“鬆”的少年說完,飄然而去了,留下張良癡癡地站在原地。心中似乎有千言萬語要說,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剛才的一抹笑容好熟悉,就像是——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曾見過的。莫非是在夢中嗎?”她悵然若失地迴到自己的木屋中,再次拿起《中略》來,——一個字都沒法看進去了,眼前全是那少年的模樣還有那一絲劃過他嘴角的淺淺的笑容。從來沒有一個人的形象能夠這樣長久的縈繞再張良心頭,除了……是的,當見到他的第一眼起,張良就再也沒辦法忘掉他了。現在呢,這個叫鬆的少年成了第二個被張良牢牢記住的人。

    第二天,張良來到鬆樹下。鬆已經在那裏了,悠揚的琴聲從他的指尖流淌出來,令人神清氣爽。他見到張良,並沒有像上次那樣停止彈琴,隻是微微點頭,然後轉了曲調,像是換了一支曲子。張良就靜靜地坐在他身邊,細心聆聽琴聲。一曲終了,鬆轉向張良,又把琴遞了過去,示意她也撫琴一曲。張良為難地搖搖頭表示不會。鬆看上去似乎有些失望,低吟道:“韓琴、楚瑟、燕築並稱三絕,你是韓人卻不會彈琴,可惜,可惜了。”

    張良聽他這麽說,小臉一紅:“我不會彈琴,你可以教我啊。你的琴技這麽好,我敗你為師,跟著你學琴行嗎?”

    當聽到張良說要拜他為師時,鬆的神情為之一僵,像是想起了什麽心事。張良見鬆的神情古怪,也不好多說什麽,隻能靜靜的等待鬆的迴應。

    “你叫什麽名字?”不一會兒,鬆恢複了常態,問張良道。

    “你知道我是韓人,卻不知道我的名字,好奇怪啊!”張良說,“不過也對,師父剛給我改了名字,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我叫張良,字子房,是不是很像男孩子的名字那?”

    鬆瞧著她,眼神逐漸變得溫和,就像是看著久未見麵得妹妹,“這個名字很好聽。以後,我是叫你良,還是叫你子房?”

    張良想了想道:“我叫你鬆,你就叫我良吧。”

    “良,你真的想跟著我學琴嗎?”鬆問。

    “是的,”張良很認真得迴答,“我出生時,韓國已忘,對故國得很多風俗禮儀了解得都不多。你剛才說‘韓琴”是三絕之一,身為韓人,我又怎麽能不會呢!你答應了是嗎?”

    鬆笑了,非常燦爛,他說:“來,你先像我這樣盤膝坐下。對,就是這樣。”他一麵指導張良坐好,一麵繼續說,“像這樣把琴放在膝蓋上,還有,即使以後彈得不是這類膝琴。琴方得高度也不能超過腰,知道嗎?還有,身子離琴得距離大約腰保持在一尺,不能貼得太近。”

    “嗯。”張良點點頭。

    “來,你看我手臂彎曲的姿勢,著叫做抱球式,指的是手臂彎曲的程度要像是懷中環抱著一個圓球一樣。”張良依照鬆的示範擺出了這個姿勢。“左手指要呈蘭花的樣子,中指輕輕點在九徽和十徽之間;右手的拇指與食指捏成鳳眼狀,搭在琴右邊的琴弦上。這些都是彈琴前的準備姿勢,你得把這些先學好了。”

    張良依照鬆所說的,將姿勢擺了出來——“不對,把手腕放平。彈琴的關鍵在一個‘撫’字上,而‘撫’的關鍵是要將手腕放平,像是在琴身上輕輕撫摸一般。”鬆的手握住了張良的手腕,將她的姿勢糾正過來。張良對他微微一笑,表示虛心改正。“手指在彈琴時要與琴弦垂直。”鬆繼續教張良這些小訣竅。張良學得很用心,她開始可以彈出幾個散音了。

    太陽開始西斜了,餘暉落到鬆和張良的身上。鬆說:“今天就到這兒把,時候也不早了,迴去吧。”

    “那明天呢?”張良眼巴巴地望著鬆問。鬆一見張良這樣的眼神,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明天我們自然還是在這兒學琴。”他說,“這張琴就給了你吧,迴去要好好練習。”

    張良開心地抱起琴,說了聲謝謝。“明天你一定要在這裏等我哦!”說罷,轉身離開,沒走多遠,她又戀戀不舍地迴頭看鬆,鬆朝她擺擺手,她笑了,終於邁開大步,朝自己的小木屋走去。

    看著遠去的張良,鬆的眼中浮起一層淡淡的憂鬱——“張良真的就是你嗎?你為何要重迴這個世間來呢,為何又偏偏選了這紛紛亂世——難道你還打算要再幫他一次嗎?”想到次節,鬆一陣心寒,“莫非當年我讓王詡尋的人就是你?你居然借了光華逼月的房宿而來——我怎麽會到現在才想到呢!你也應改清楚,房宿的光華再如何耀眼,終歸是敵不過月亮的,最後,你還是得孤獨地迴來。而我,卻還間接地把你推向了他!天意,天意如此啊!”鬆鬱然地仰天長歎道。

    第二天,當張良來到鬆樹下時,不僅看見了鬆,還看見鬆哦能夠青石搭成的兩張琴台,其中一張上放著一張琴。這琴還沒有上生漆,看來是鬆剛做完不久的。——他把自己平常用的琴送給了張良,自己得重新做上一張。顯然,鬆是一位製琴的高手,才一個晚上,這琴就已經差不多完成了。

    “來,”鬆說,“把琴放到那兒去。”他指了指較低的那張琴台。張良照著鬆的樣子把琴軫部分留在琴台外,這才看到秦台後麵還有一張用青石搭成的琴凳。張良試著坐了一下,琴的高度正好再她的腰間。“鬆,你真好!”她說。

    鬆淡淡一笑說:“昨天學的散音都練熟了嗎?”

    “嗯,我彈給你聽。”張良說著,左手輕輕點再十徽和九徽之間,右手便已勾、挑這兩種指法將散音一個個彈了出來。鬆閉眼聽著,等張良將一串散音彈完後,他說:“你撥弦的位置太靠右了,琴音難免會太單薄。你將手腕往左移半寸試試。”

    張良依照鬆說的試了試,這會彈出的音果然逼剛才清越有力了許多。“記住,往後撥弦一般都是在這個位置。”這時,鬆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我記下了。”張良說。

    “今天,我們先學‘按音’。”鬆說。從此,張良開始了她的學琴生涯。

    ……

    “按音的時候,手指要有力度,所按的徽位要準確到位。”

    “打泛音的時候,左手點到弦上的一刹那,右手也要正好撥到這根弦上。別太用力,要像蜻蜓點水那樣輕輕打一下。來,看我左手與右手的配合。對,就是這樣。——左手再抬得快一點。”

    “猱的時候手指要把弦壓緊,但手腕得放鬆些,動作再舒緩些。不要緊張。”

    “掐起的動作是這樣的。”

    “長鎖的指法是‘抹挑抹勾剔抹挑’。”

    ……

    鬆是個嚴格的老師,但並不嚴厲。他對張良從來都是和顏悅色,非常溫柔的。張良在音律方麵頗有天賦,學琴的進展很快。到後來,通常是鬆教了一首曲子後,就讓她自己練習。不知不覺間,一年很快又過去了。一年之後,隨著張良的琴藝不斷進步,鬆不僅僅教她彈琴,還會給她講解一些關於琴曲的典故,這對張良體會曲子中包含的意蘊大有益處。

    這天,鬆給張良關於《水仙操》的故事,當說到“俞伯牙聞海水洶湧林岫杳冥,萃鳥啁啾。悄然而悲,援琴作歌:‘繄洞渭兮流澌濩,舟楫逝兮仙不還,移情愫兮蓬萊山,嗚欽傷宮兮仙不還。’而作水仙之曲,遂為天下妙”的時候,張良聽得不覺癡了。“鬆,你帶我出去走走吧。”她忍不住央求道,“這一年來,我常在體會,要想把琴彈得更好,最重要的是要開闊自己的眼界和心胸。開闊眼界,就是要多出去,走訪名山大川。可是這兩年來,我整天都窩在這個山穀中,再這樣下去,窩整個人都會傻了的。”

    鬆聽張良這麽說,忍俊不禁道:“你想去哪兒呢?”

    聽鬆這麽問,張良樂了:“這麽說,你是答應了?”鬆含笑點頭。“隻要跟著你,去哪裏都行。”張良說。

    鬆一位深長地看著張良,心裏默默說:“如果我把你帶去那裏,能喚起你對過去的記憶嗎?”

    “好!”鬆說,“那就由我來安排行程。我們明天出發。”

    “太好了,我現在就迴去收拾收拾。”張良說。

    “去吧。”鬆寵膩地同意了。

    “不論你有什麽樣的要求,我都會陪著你,除非是你不再需要我了,或是情非得以我不得不離開。”鬆在心裏說。鬆是神秘的,他突兀地出現在張良的麵前,現在又要把張良帶出鬼穀,他會帶著她去哪兒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日居月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青筠滴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青筠滴露並收藏日居月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