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熱鬧了許多,有蛐蛐的叫,有燦然的星,還有那帶著青草香氣的暖風。


    靈瓏將一隻小腳搭在膝蓋上晃蕩,聽見愉悅舒朗的歌聲傳來,不由穿上鞋子,朝著冷宮的方向而去。


    乾帝許久未曾踏足冷宮,佟妃的傷勢便全好了。


    靈瓏穿著瑩白色的裏衣旋身落下,朝著佟妃微微躬身道,“見過師伯,師伯歌聲悅耳,想來今夜心情大好?”


    佟妃莞爾一笑,朝著靈瓏微微頷首道,“他離宮了,師伯自然心情不錯。”


    靈瓏知道佟妃是指乾帝,連忙點了點頭道,“是,皇上去了蒼南部落。”


    佟妃鼻尖輕哼道,“師伯知曉,師伯等這一日等了許久了。”


    靈瓏雖知曉佟妃憎惡乾帝,見到她眼角那抹陰狠時,到底還是被震撼了一下。


    佟妃見靈瓏乖巧地站在甕邊,勾勾下巴讓她過來。


    靈瓏斂了衣袖靠近,卻忽然感覺一陣兒破空之聲朝著自身襲來,她慌忙躲閃,隻是距離太近,她的臉頰上到底還是被劃破一道傷口,鮮血立時便滲了出來。


    靈瓏抬手摸了摸左臉頰的傷痕,垂眸便見一顆小小的核仁躺在地上,竟是上次她送給佟妃吃的那顆情人梅的核仁。她無論如何也未曾想過,那核仁,佟妃竟然一直含在嘴裏。


    靈瓏凝眉開口道,“師伯,您為何……”


    佟妃麵色淒然,悠然開口道,“孩子,你別怪師伯,師伯也是無可奈何。師伯今日喚你來,是有事要吩咐。乾帝手裏有一個短笛,約莫有拇指大小,黑色的。你帶著這血跡去找,它會告訴,那短笛的位置。”


    靈瓏聽完佟妃的吩咐,便知曉她在自個兒身上使用了追影秘術。可依著佟妃如今的內力,恐怕……


    靈瓏抬眸去看,果然見佟妃慘白萎靡地軟靠在了甕邊。她連忙替佟妃塞了幾顆內息丸,憂心開口道,“師伯,您好好休整,至於那短笛,瓏兒去找便是。”


    佟妃咽了咽口水,吃力地道了句“好”。


    靈瓏閉上眼睛感受片刻,朝著腦海裏指引的方向飛身而去。


    隱世家族控製獸禽的短笛多數是白色的,隻有一類短笛是黑色的,便是用來控製蠱蟲的。靈瓏頓覺渾身冰涼,手腳卻不聽使喚地朝著乾清宮而去,仿佛心中有個聲音在告訴她,那個笛子很重要,她一定要找到。


    乾帝不在,皇宮內的守衛卻並沒有鬆懈。


    靈瓏趴在屋脊許久,待守衛交接班的短暫空隙,才順著牆壁翻進了乾清宮。然而乾清宮的守衛比牆垣外圍多了不止一倍,靈瓏躲避在一棵大樹上,看著那銀白色的鎧甲在月光下閃著冷然的光芒,索性用內息之力吹奏了一首引眠曲。


    這引眠曲是用內息之力吹奏而成,尋常人早已軟倒在地,禁衛軍卻隻是腳步微頓,隻出現了片刻功夫的失神。可這片刻功夫的失神便已足夠,靈瓏足尖輕點躍起,眨眼功夫便落在殿門處,輕輕推門,閃身便進入了殿內。


    少時,禁衛軍統領從門外進來,見幾個禁衛軍站在原地,一腳便踹了過去,嘴裏怒吼道,“混賬,皇上不在便敢偷懶,值勤去,若出了事,仔細你們的腦袋。”


    那幾個禁衛軍豁然被踹翻在地,忽然間便醒了過來。他們迷惘地看著統領橫眉怒目,倒也不敢駁斥,拍拍屁股便分散了開來,隻想著方才眼前那一襲瑩白,激靈靈地打了個寒戰。


    靈瓏躲在殿門處不敢動彈,直至看著那禁衛軍如方才般來迴穿梭而過,才提著裙角往大殿的深處而去。


    乾清宮十分的寬廣,靈瓏閉眼冥想,本欲尋找著那一抹蹤跡,然而腦海深處卻是一片空白。


    靈瓏下意識地摸了摸臉頰,唔,血跡已經幹涸了,想來佟妃的內息比不得她,這追影秘術也維持不了多久。不過,既來之則安之,既然血跡指引到乾清宮,想必那短笛便一定在宮裏。


    靈瓏將衣裙塞進褲子裏,躡手躡腳地翻進了臥房內。


    臥房內拉著厚重的窗簾,將月光徹底地阻隔開來。


    靈瓏方一踏入,便覺視線受阻,竟是什麽物件也分辨不清了。她站在原地眯眼片刻,待眼睛略微適應後,便朝著龍榻摸索而去。


    那龍榻極寬極長,靈瓏跪在榻上仔細摸著枕頭、棉被之物,除了觸手的絲滑柔軟,竟然什麽也沒有。


    靈瓏小心地拍打著床板、腳踏、燭台之物,唯恐下麵藏著暗格,隻可惜,依舊是一無所獲。


    靈瓏坐在龍榻上喘口氣,身後卻忽然傳來“啪”的一聲脆響。


    靈瓏豁然轉身,但見其中一根圓柱的內壟之上,閃爍著一抹妖冶耀眼的紅光。


    靈瓏頓時一驚,仔細分辨後,發現那是一根又粗又長的香燭,那聲響想來便是香灰落下時發出的。


    靈瓏下意識地拍了拍胸脯,瞬間又凝眉盯著那香燭看。很少有人會在圓柱上鑿內壟的,即便真的鑿開,也多是放一些夜明珠之類的裝飾物件,可乾帝這裏,竟然古怪地放了香燭,且依照那香燭的長度,怕是燃上七日七夜都不會熄滅的。


    靈瓏咬咬唇瓣,抬腳便要湊過去看,可行了兩步便停了下來,倒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


    因為圓柱下麵,是一方圓形的巨大銅鏡,不但映照著那忽明忽暗的香燭,還映照著香燭後麵的供奉台。供奉台上竟然是一個倒置的鬼魅頭像,呲著獠牙,瞪著殘暴的眼睛,帶著吞噬一切的陰鷙麵容……


    靈瓏的汗毛瞬間乍起,身子也止不住的顫抖。她不知道方才是否踩過那銅鏡,若踩過,是否會留下痕跡。可是這會子她來不及多想,她隻想迅速離了這乾清宮,這讓她毛骨悚然的地方。這不像臥房,倒像是祭祀亡魂的歸靈台。


    靈瓏躲避著那銅鏡的光芒,腳步淩亂地奔到了大殿門口,小手下意識地按壓著砰砰亂跳的心髒,生怕那劇烈的跳動會驚擾到暗處的魂靈。


    銀白色的鎧甲在門縫裏閃爍著光芒,靈瓏等不及觀察,直接用顫抖的內息吹奏著變調兒的引眠曲,然後推開殿門飛身而起。


    靈瓏心思紊亂,這引眠曲的功效自然不好。不少禁衛軍看到了那襲瑩白之色,隻是靈瓏速度太快,禁衛軍們隻覺得白光一閃而過,心裏的恐懼卻是升騰到了極致,索性咽了咽口水湊到一處,再也不敢分開值勤了。


    靈瓏迴到梅蘭閣,一屁股蹲坐在榻上,唿哧唿哧地喘著粗氣。


    冰兒端著燭台進來,但見靈瓏驚恐地坐在榻上,連忙跑過來問詢道,“小姐,你怎麽了?你臉上這傷是怎麽迴事?”


    靈瓏一下子撲進冰兒的懷裏,聲音顫抖地說,“冰兒姐姐,我怕。”


    冰兒攬著靈瓏坐在榻上,輕輕拍打著她的脊背安撫道,“沒事的,小姐,冰兒在這裏呢,別怕別怕……”


    靈瓏將小臉埋進冰兒懷裏,恍然覺得方才的一切倒似做了個噩夢,可她的身子分明還顫抖著,她的左頰上還有傷痕,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訴她,她今夜的所見都是真實的。


    翠濃見冰兒久久未歸,便也披著外衫進來。但見靈瓏蜷縮在冰兒懷裏瑟瑟發抖,拽著外衫便奔了過來,“小姐,你怎麽了,小姐?”


    靈瓏搖搖頭,拽著冰兒不肯撒手,冰兒朝著翠濃打了個眼色,脫了鞋子將靈瓏放在了榻上,那雙溫柔地手卻一直拍打著靈瓏的背脊。


    靈瓏緩緩地平複下來,卻下意識地撫上了左側的臉頰。


    翠濃遞了熱布巾過來,冰兒小意地替靈瓏擦拭著臉頰、脖子和小手,輕聲開口道,“小姐,傷口雖不流血了,到底要塗抹些雲霜膏才是,免得留疤。”


    靈瓏淡然搖頭,輕啟朱唇道,“無礙的,明日便好了。”


    冰兒和翠濃不好違背靈瓏的意思,倒齊齊斜靠在榻上,囑咐靈瓏道,“小姐,且睡吧,今日我們陪著你。”


    靈瓏失笑搖頭道,“二位姐姐迴屋吧,不過是做了噩夢,這會子已經好了。”


    冰兒細細為靈瓏調整好枕頭,摸著她的額際道,“睡吧,等小姐睡著了,我們便迴去。”


    靈瓏輕笑著閉上眼睛,沒一會兒便睡了過去,迷迷糊糊間,倒覺得臉上清清涼涼的舒服,她睜眼看了看,見是翠濃在為她塗藥,複又深深沉沉地睡了過去。


    清晨,靈瓏早早睜開了眼睛,便見冰兒和翠濃趴在榻邊睡著了。靈瓏悠然地歎了口氣,虧的是夏日,否則,冰兒和翠濃定然會受寒的。


    靈瓏正準備繞過二人下床,冰兒和翠濃卻先後睜開了眼睛,對她輕笑道,“小姐醒了,可要起身嗎?”


    靈瓏微微點頭,歉然開口道,“二位姐姐,為何不迴屋睡?”


    冰兒拿過衣裳替靈瓏穿戴,翠濃卻忽然輕笑道,“這雲霜膏果然有效,隻塗抹一次,便淺淡了許多。唔,待會兒還要再用點子才是。”


    靈瓏乖乖地由著冰兒和翠濃伺候梳洗,心裏卻暗暗想著要再次探訪乾清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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