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靈瓏正陪著柳詩韻絮叨繡喜服之事,冰兒卻引著墨連瓔和墨連畫進了內室。


    靈瓏和柳詩韻少不得起身行禮,墨連畫卻獨獨將柳詩韻攙扶起來,挑眉嗔怪道,“五嫂,自家人倒無須這般客氣的。”


    柳詩韻頓時羞紅了臉囁嚅道,“公主,你……”


    墨連畫眨眼輕笑道,“我便如何,難道你想我喊你明王妃不成?”


    靈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捏著墨連畫的手臂打趣道,“連畫,快別鬧了,從昨兒接了聖旨,柳姐姐這小臉就沒褪過紅潮,此番下去,倒怕白不迴來了。”


    墨連瓔嘴裏嚼著點心,含含糊糊道,“柳姐姐,你若真白不迴來,五哥還認得你嗎?”


    眾人笑得前俯後仰,柳詩韻卻羞臊地跺腳,扯著帕子便要躲出去。


    靈瓏忙將柳詩韻拉住,強忍笑意道,“柳姐姐別惱,咱們再不鬧了,墨連淵鐵定能認出姐姐的。”


    柳詩韻擰了擰靈瓏的小臉,頗為羞惱地說,“臭丫頭,且莫讓姐姐逮著短處了,否則,姐姐定然不會輕饒了你。”


    靈瓏笑嘻嘻地撲進柳詩韻懷裏,揚著小臉道,“柳姐姐,瓏兒是替你高興嘛。”


    柳詩韻頓時沒了氣性,莫可奈何地戳了戳靈瓏的額頭。


    墨連畫喝了口果子茶,輕聲開口道,“柳姐姐得償所願自然值得歡喜,隻怕蘇姐姐卻高興不起來了。”


    靈瓏和柳詩韻對視一眼,連忙開口問道,“為何?”


    墨連畫緩緩搖頭道,“皇後和容妃選出了八位秀女,其中一位便是蘇姐姐。隻瞅著眼前這形勢,不冊封不指婚,倒像要長長久久擱置下去了。”


    乾帝著禮部舉行選秀,隻欽點楚蔓蔓做了女官,旁的事宜,卻全權交給了皇後和容妃打理。依著皇後的意思,自然恨不能將親厚太子的朝臣之女統統安插出去。隻可惜,但凡皇後動這般心思,容妃便要將餘下的人選與太子送作堆,畢竟,太子最年長,也最需要納賢娶妃。皇後當然不答應,你推我擋幾迴,這選秀倒是頗為溫吞起來。


    隻不過既然是選秀,一切便都該有定製。往年的選秀不過月餘便結束了,此次選秀卻推遲了兩月有餘。禮部尚書催促了好幾次,皇後便直接將八位秀女的名單遞交給了乾帝定奪。乾帝瞄了兩眼便拋諸腦後,隻怕壓在奏章裏,連翻檢都要費些時辰了。


    禮部無奈,直接將秀女名單公布了,旁的事情也不耐煩插手了。畢竟,蒼玄建國幾百年,這是史上最不倫不類,最啼笑皆非的選秀了。皇帝不過問,王爺們不願娶,留他們這些老頭子瞎蹦躂,還真的蹦躂不出花樣來。


    靈瓏略微沉吟片刻,勾唇淺笑道,“連畫,我倒覺得不安置總比胡亂安置得好。若然蘇姐姐將來有了好姻緣,想必皇上和皇後也不會為難她的。”


    墨連畫微笑點頭道,“且等蘇姐姐先有了姻緣再說吧。”


    柳詩韻掩著帕子輕笑,靈瓏想著蘇豔洛明明比她年長,偏就懵懵懂懂的樣子,頓時有些泄氣道,“唔,倒是我想得太長遠了。”


    墨連畫輕笑出聲,一行人到底還是拿著點心到芙蓉閣看望蘇豔洛去了。


    孟之郎奉命迴京,且被皇上卓升為水利監察使,長亭侯府少不得要慶賀一番,畢竟這番實差美缺,雖比不上品階大臣,卻比空有名頭的世子小侯爺要尊榮得多。


    是夜,長亭侯府燈火通明,孟之郎早早便同皇子們入了席,倒是長亭侯帶著孟之謙招唿著來往的賓客。


    墨連漓素來向往遊曆生活,少不得向孟之郎問詢起武城郡的風土人情。


    孟之郎頗有興致地講述著,旁人皆覺得有趣,七皇子墨連辭卻睜著醉眼嗤笑道,“孟兄,今日你才是主角,出盡風頭的為何卻是令弟?”


    席間立刻安靜了下來,孟之郎眯眼看著墨連辭,墨世鈞卻將酒杯塞進墨連辭懷裏,沉著嗓音道,“七哥,你許久未出宮,醉香樓的一日飲入口極好,來,表弟敬你一杯。”


    墨連辭直接將酒水灌進口裏,搖頭晃腦道,“表弟,一日飲是不錯,卻不如長亭侯府這台大戲,哈哈哈哈,好戲,好戲啊……”


    墨連玦提著酒壺哐當砸在桌案上,聲音陰冷道,“七哥,若喝醉了,便出去散散酒氣;若沒喝夠,九弟便陪你喝一壇,七哥覺得如何?”


    墨連辭表情微怔,少時卻難掩尷尬地揮手道,“老九,七哥喝多了,喝多了,這便出去散散酒氣,兄弟們喝著,喝著哈”,說罷,搖搖晃晃地朝著楓葉林而去。


    墨連玦看著墨連辭故作醉意的樣子,忍不住冷哼,半壺酒便開始渾說,倒真是白瞎了他十斤不倒的酒量。


    墨連辭排行老七,是乾帝酒後寵幸的宮女所生。那宮女不過是一日恩寵便懷了龍嗣,未曾獲封未入典冊,本帶著墨連辭頗為謙卑的過活,卻於墨連辭七歲那年,因真寒假熱之症誤診去世。墨連辭跟著嬤嬤長大,奈何文不成來武不就,在兒女成群的乾帝麵前,實在有些抬不起頭。就連墨連竹獲封太子,墨連玦等人封王建府,乾帝也未曾想過讓墨連辭得迴體麵,現如今,竟還是啥都沒有的七皇子。


    墨連辭好酒,好賭,好怨天尤人,就是不好學。唐縣水利出事兒那會兒,他不知聽取了誰的建議,竟然跑到乾帝麵前自請監察水利興修之事。乾帝用“胡鬧”兩個字便打發了他,隔日卻派了孟之郎隨著李蘭山赴任,這會子竟還因為督辦有力得了獎賞。


    墨連辭對孟之郎早有微辭,自然瞧不得孟之郎得意,這才趁著酒興,揀酸話戳孟之郎的痛處。


    事實上,如今的長亭侯夫人並非孟之郎的生母,而是他的姨娘。孟之郎的生母因難產離世,他的姨娘便將繈褓中的孟之郎當成親生兒子來養。後來在各方關係的撮合下,他的姨娘便嫁給長亭侯做了續弦,便成了孟之郎名義上的娘親。


    長亭侯夫人待孟之郎極其疼寵,即便後來有了孟之謙,孟之郎在她心裏也是第一位的。孟之郎感念姨娘的偏疼,卻怕孟之謙心裏委屈,便主動將掌家之權讓給了孟之謙。長亭侯夫人自然不會同意,奈何孟之郎整日遊手好閑,不學無術,長亭侯便做主將繼承權給了孟之謙。


    外人議論長亭侯夫人刻薄尖酸,皆因為長亭侯夫人本就出身農戶,沒見過什麽市麵。可長亭侯府卻不是外人想象的那般複雜,孟之郎從未被繼母苛待,隻這番兄友弟恭、母慈子孝的和樂,未曾對外人提起,倒引得墨連辭動了這番的小心思。


    孟之郎迴眸看了眼略顯成熟的孟之謙,欣慰點頭道,“二弟長大了,來日我出遊耍玩,倒無須掛牽家裏了。”


    墨連玦微微頷首,墨連漓卻拍了拍孟之郎的肩膀道,“之郎可介意帶愚兄一起?”


    孟之郎將折扇嘩啦打開,朗聲而笑道,“褚王爺若帶足兩人份的銀兩,小的倒願意考慮考慮。”


    墨連漓莞爾一笑,朝著孟之郎舉了舉酒杯,墨連玦、墨世鈞等人皆舉杯暢飲,倒將方才的插曲拋到了腦後。


    選秀結束後,上書房終於恢複了正常的課業。


    這一日,靈瓏抱著書卷迴到梅蘭閣,卻見一個頗為眼生的小宮女急切地侯在門口,見她迴來,連忙屈膝行禮道,“靈瓏小姐,您可迴來了!我家主子請您去一趟紫萱宮。”


    這陣子,靈瓏經常隨著墨連纓去紫萱宮玩耍,未曾多問,直接將書卷放在窗台上,隨著小宮女踏出了西嵐宮。


    紫萱宮外的星星草長得越來越豐茂,靈瓏用指尖輕輕觸碰,倒似貓爪似的撓在心間,搭配著初夏的暖風,吹得人又癢又舒服。


    靈瓏正在眯著眼睛享受,迴眸之際,那小宮女卻不見了蹤影。


    靈瓏微微凝眉,立時頓住腳步,卻從樹後的陰影處踏出一位笑意盈盈的男子,正是杏黃色衣袍的太子。


    靈瓏本欲屈膝行禮,太子卻朝著假山的方向微微雲了雲手。


    靈瓏未曾踱步,卻是莫名其妙地看著太子,凝眉開口道,“請問太子可有何事?”


    太子從身後掏出那寒煙竹翠的茶皿子,遞給靈瓏道,“喏,你愛喝的寒翠茶,我於你送過來了。”


    靈瓏瞟了眼那精致的茶皿子,微笑搖頭道,“太子殿下,還是莫讓臣女糟蹋好茶了。”


    太子將茶皿子遞到靈瓏身前,微挑眉梢道,“可是要我送到梅蘭閣,或是丞相府去?”


    靈瓏咬了咬下唇,不得不將那茶皿子捧在手心裏,朝著太子微微屈膝道,“臣女謝太子賞賜,臣女告辭。”說罷,斂著衣裙慢慢後退。


    “靈瓏,等等!”


    靈瓏凝眉迴身,太子卻負手而笑道,“靈瓏,紫萱宮無須再去了。”


    靈瓏微微挑眉,蓮步輕移間,按照原路返迴。原來小宮女口中的主子,不是容妃,竟是閑來逗趣的太子。


    太子看著靈瓏曼妙的背影漸漸遠去,忍不住將大掌輕撫在星星草的葉脈上,明日便要離宮,離開前能見上一麵,倒是極好的。


    事實上,不止太子要離宮,連墨連玦和墨連漓等人,也要隨著乾帝離宮。蒼南部落的族長向乾帝發出誠意的邀請,乾帝為表友愛部族之意,索性帶著兒子、女兒前往赴約,朝政則交由慶親王全權處理。


    是夜,靈瓏躺在墨連玦懷裏,挽著他的墨發耍玩。


    墨連玦的發絲順直細滑,靈瓏看著墨發在瑩白的直接環繞,忍不住展顏歡笑。


    墨連玦本隨意地將下巴抵在靈瓏肩頭,抬眼間看到茶煙嫋嫋,不由沉聲冷斥道,“臭丫頭,那寒翠茶,本王不準你喝。”


    寒翠茶?太子送的?


    靈瓏心內暗笑,卻故意眨巴著眼睛為難開口道,“可是玦哥哥,瓏兒喜歡喝那茶,又香又甜,無限迴甘,嘶,真真是極好喝的。”


    墨連玦跳了跳眼皮,捏著靈瓏的小臉咬牙道,“乖,瓏兒,果子茶才最適合你。你若敢喝那寒翠茶,本王明日便絕了你的果子茶。”


    靈瓏跪直身子,用力扯了扯墨連玦的發絲怒道,“哼,霸道,本小姐還要絕了你的鐵觀音呢。”


    墨連玦略微沉吟片刻,斬釘截鐵道,“好,隻要你不喝那寒翠茶,本王今後便不喝鐵觀音了。”


    靈瓏看著墨連玦忍痛割愛般的決絕,“噗嗤”一下笑了出來,邊笑邊在榻上胡亂踢蹬著雙腿。


    墨連玦見靈瓏如此歡脫,瞬時便明白小丫頭在鬧他。他悠然地歎口氣,抬手握住靈瓏的小腳堅持道,“寒翠茶,迴去便丟棄了,嗯?”


    靈瓏搖搖頭,但見墨連玦瞬間變了臉色,連忙拉扯著他的俊臉道,“據說那茶十分貴重,送給娘親喝可好?”


    墨連玦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靈瓏卻攬著他的脖頸凝眉道,“墨連玦,你多早晚迴來啊?”


    墨連玦看著靈瓏明亮的眼睛,輕聲開口道,“怎麽,本王還沒走,便想本王了?”


    靈瓏未曾想過墨連玦會問得這麽直白,不由詫然地睜大了眼睛。


    墨連玦問完便有些後悔,雖故作鎮定地盯著靈瓏看,那耳際卻悄然地紅了起來。


    靈瓏眯眼輕笑,不迭地點頭道,“嗯,想,日日想,時時想,刻刻想……”


    墨連玦抵著靈瓏的額頭,傲然開口道,“丫頭,本王到底不曾吃虧。”


    這意思是,他也一般想她嗎?


    靈瓏哧哧地笑著,將情話說得這般儉省,除了墨連玦,恐怕再無旁人了。


    墨連玦見靈瓏一直傻笑,索性將她緊緊地壓進了胸膛裏。


    靈瓏抗議地捶打著墨連玦的脊背,墨連玦翻身便將靈瓏壓在身下,長長久久地吻著。許多日子無法相見,他要將離別時的分量補償迴來。


    靈瓏感覺到墨連玦吻裏的思念,不舍及不甘,索性勾纏著墨連玦的脖頸迴吻著。唔,不知是誰定下的分量,也不知十餘日的分量是多少,索性一直吻著膩著,直至天色微亮……


    亥時三刻,墨連玦將靈瓏送到梅蘭閣,這才到中正門等候聖駕。卻不知,有隻小尾巴卻悄悄地跟在身後,不近不遠地躲在了城樓上。


    皇子們朝著宮門齊齊站立,墨連玦是最耀眼的,旁的且不說,隻那雙冰藍色的眸,便叫靈瓏看得移不開眼睛。


    許是靈瓏的眼光太過熾烈,墨連玦竟下意識地瞟了眼城樓,但見一雙耀黑色瞳眸朝他眨巴著眼睛,隨即便幾不可察地勾了勾唇間,唔,那丫頭竟是這般舍不得他。


    墨連玦心不在焉地與墨連漓和太子閑談,一顆心卻早已飛到了城牆之上,若然可以,他寧願同墨世鈞一般留守京都。


    少時,中正門緩緩地打開,圍拱其中的自然便是乾帝。


    墨連玦等人齊齊躬身行禮,乾帝頗為愉悅地雲手說,“都平身吧。本是出宮遊玩,倒莫要如宮中這般拘謹才是。”


    “是,父皇”,眾人躬身應承,太子卻出列垂眸道,“父皇,一切準備就緒,是否可以出發了?”


    乾帝淡笑著點頭,康漢和楚蔓蔓一左一右攙扶著乾帝上了龍攆,而唯一的宮嬪梅貴人,也緊隨乾帝爬上了龍攆。


    靈瓏微微撇嘴,但見墨連纓一盒又一盒的點心扔進馬車,最後卻又被墨連畫扔了出去,忍不住捂著嘴偷笑起來。


    太子翻身上馬,高高振臂,墨連玦等人皆上了馬匹,待乾帝那聲“出發”聲響起,一行人便浩浩蕩蕩的朝著正南方而去。


    墨連玦輕夾馬腹,那駿馬卻頗懂心思的緩緩而行。


    墨連玦看著城樓上晃動的小腦袋深深凝視,靈瓏卻歡脫地朝他招著小手。


    墨連玦暗道一聲傻瓜,那小腦袋卻忽然縮了迴去。


    墨連玦豁然迴眸,卻見太子和墨連漓皆朝著城樓的方向張望。


    墨連辭騎馬靠近,挑眉問道,“老九,你們在看什麽?”


    墨連玦鼻尖輕哼,雙腿憤然踢蹬著馬腹,騎著駿馬揚長而去,隻那高高揚起的灰塵卻將墨連辭嗆得難受,忍不住狠狠地瞪著墨連玦的背影。


    且說靈瓏發現太子和墨連漓皆朝她看來,下意識地便縮迴了腦袋,哎,好容易學著話本子裏的橋段來送一送情郎,豈知這眼淚水還在胸腔內打晃,又硬生生被憋了迴去。


    靈瓏悶悶地癟嘴,待直起身子觀望時,早已失了墨連玦的影子。


    靈瓏看著空蕩蕩的街道有些失落,踢了踢厚厚的城牆,耷拉著腦袋往迴走,豈知肩膀卻被人輕輕地拍了拍,“噯,表妹,這裏不是銅雀街,若不是表哥將守城士兵支開,你早被長劍刺成馬蜂窩了。”


    靈瓏見墨世鈞風度翩翩地淺笑,凝眉不滿道,“表哥,我可是活的,豈會傻乎乎地等著他們刺。”


    墨世鈞愕然地反手指了指自個兒,靈瓏卻鼻尖輕哼,踩著城牆消失在眼前。


    墨世鈞看著那襲隱約的月白色失笑搖頭,九哥真是多此一舉,安慰啥呀安慰,那丫頭生龍活虎,隻差咬他一口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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