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靈瓏再次貓進了乾清宮,這一次倒未曾著急去別處搜查,竟直直朝著臥房而去。


    那香燭依舊明明滅滅的忽閃著,靈瓏雖然有了心理準備,卻依舊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緊緊盯著那高高的供奉台,雖依舊是倒置的鬼魅頭像,分辨之下,卻似乎與昨夜有了些許不同。


    靈瓏握緊拳頭,緩緩蹲在地上,壯著膽子朝銅鏡看去。忽然見到銅鏡中,那鬼魅竟然頂在她頭上瞪著眼睛。她立時腳下一軟,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


    靈瓏緊緊地抓著手掌下的絲絨墊子,抬眸望著那忽閃的香燭,越發肯定這鬼魅頭像確實與昨夜的不同。那鼻梁上多了一個類似鼻環的物件,雙眉間的陰鷙之氣倒似略有增減般。


    靈瓏繞著那圓柱細細查探,雖借著銅鏡反射的些許光亮,到底還是太過黑暗了些。她緩步靠近窗戶,本欲將窗簾略微打開些,嚐試幾次之後才發現,那窗簾竟死死釘在了窗戶上。


    靈瓏折返迴身,繼續打量著那燭台,供奉在臥房正中,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靈瓏托著下巴思索片刻,重新蹲在地上,側頭順著銅鏡照射的範圍掃射而去,這才豁然發現,原來不止香燭後麵有鬼魅頭像,連屋頂和廊柱之上也遍布了鬼魅頭像,而她昨日見到的那一副,竟然就在她的頭頂上。


    靈瓏隱忍著恐懼來迴掃射,隱約覺得較之歸靈台,這裏更像是一個陣法。可是她不懂陣法,隻得細細記下那些頭像的位置和模樣,繞著銅鏡朝其他房間奔去。


    乾清宮裏真的很大,可是除了臥房內,卻皆是些尋常的擺設。


    靈瓏查探了座椅、書架之物,均未發現異常。若真的要挑揀些特殊之處,隻怕要屬書案上攤開的那本手抄的觀象書。


    靈瓏拿到窗戶旁約略翻看了幾頁,但見書腳破損嚴重,便知那書卷定是乾帝經常閱覽的。隻不過,書裏的內容雖刻意仿照著《乾象新書》所錄,三垣二十八宿的指代卻頗有錯亂,連星子變化的暗示也真假混雜著。


    靈瓏細細將書卷放下,朝著那供奉台遙遙看了一眼,躡手躡腳地離開了乾清宮。


    靈瓏踩踏著高低起伏的屋脊朝梅蘭閣而去,但聞輕輕淺淺的唿喚之聲,下意識地擰緊了眉頭,卻不得不順著那低吟聲飛向了冷宮。


    少時,靈瓏俯視著月下的冷宮,但見佟妃滿眼期待地看著她,難免沉了幾絲心神,緩緩落在了庭院裏。


    佟妃難掩激動地開口道,“瓏兒,可找到了?”


    靈瓏默默搖頭,抬眸看著佟妃問詢道,“師伯,你可懂陣法?”


    “陣法?”佟妃驚詫抬眸,隨即便斂眉搖頭道,“不懂。除了你師尊和師叔祖,師伯和你娘親這屆弟子,均沒有修習陣法的慧根。你師父倒約略懂一些,隻怕也並不精通。”


    靈瓏靠近大甕,悠然歎氣道,“師伯,瓏兒沒有找到那短笛,卻發現乾帝臥房內有一個陣法。您說那般小的笛子,乾帝會不會隨身帶著?”


    佟妃沉吟片刻,肯定地搖頭道,“不會。師伯雖內息微弱,可若短笛不在皇宮,你當日便不會被引到乾清宮去。乾帝素來謹慎,想必將那短笛藏在了隱秘之處。”


    靈瓏深深地吸了口氣,默默頷首道,“我知道了師伯,瓏兒定會找機會再去,無論如何也要找到那短笛的。”


    佟妃看著靈瓏滿意地頷首,朝著她緩緩地勾著下巴。


    靈瓏先是挪動了幾步,忽然想起昨日遭了佟妃的暗算,下意識地停住腳步,警惕地盯著佟妃的嘴巴。


    佟妃搖頭失笑,卻眼神微閃地將舌頭吐了出來。


    靈瓏但見佟妃舌頭上尚有兩顆核仁,連忙用手臂遮擋著麵頰道,“師伯,有話好好說。”


    佟妃將核仁收了迴去,淺笑出聲道,“放心吧,這核仁師伯尚有大用處,倒無須在你身上糟蹋了。”


    靈瓏跳了跳眼皮,無奈撇嘴道,“師伯,您昨兒已經糟蹋過了,喏,您看,瓏兒臉上的傷還未消失呢。”


    靈瓏將小臉湊過去控訴,佟妃卻挑眉嗔怪道,“昨兒不是被逼無奈嗎,臭丫頭,師伯的仇你也敢記著,仔細日後見了你師父,倒叫你師父好好訓斥你。”


    靈瓏立時軟了肩膀,嘟嘴抱怨道,“師伯,您快些讓師父來絮叨瓏兒吧,瓏兒自打離了迴音穀,就再也未曾見過師父了。”


    佟妃見靈瓏委屈的小模樣,搖頭失笑道,“瓏兒,且好好修習,待時日到了,你師父自然便會出現。”


    靈瓏聽多了關於時日的說法,這會子卻忽然堅信了起來。她抬頭望著高遠的夜空,月美了,星卻少了,她咧嘴笑笑,朝著佟妃微微屈膝,足尖輕點間,消失在了冷宮的庭院裏。


    靈瓏迴到梅蘭閣,臥房內的燈卻是亮著的。她推開窗戶躍進屋內,冰兒和翠濃便齊齊地看著她微笑。


    靈瓏笑嘻嘻地湊了過去,一左一右攬著冰兒和翠濃的肩頭輕笑道,“唔,有人等候的感覺真好。可是怎麽辦,瓏兒擔心兩位姐姐夜夜不能安枕了。”


    冰兒點了點靈瓏的額頭輕笑道,“哪裏便不能安枕了,即便晚間睡得少,日間也可補償些,倒是小姐你,竟是日夜不得閑。”


    翠濃點點頭,起身擰了濕帕子遞給靈瓏道,“小姐,冰兒說的是。洗把臉便睡下吧,日日這般熬著,身子隻怕受不住的。”


    靈瓏心內微暖,接過帕子細細擦拭著。她迴來得晚,冰兒姐姐和翠濃姐姐便睡得晚,她雖囑咐二人早些睡下,隻怕等不到她迴來,她二人總是不能踏實的。


    靈瓏嘴角翕動,本欲規勸兩句,但見冰兒和翠濃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便知她二人皆知曉她的心思,索性嬌俏地哼了哼,乖乖地躺在了榻上。


    冰兒和翠濃悄悄熄滅了燭台出去,靈瓏張開眼睛看了看窗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許是累了,靈瓏沒一會兒便睡了過去。隻是,睡夢中,她依然置身在黑黢黢的乾清宮,眼前便是那十餘張鬼魅不停地晃動著。她下意識地揮揮手,豈知那鬼魅竟然越動越快,隨即便齊齊撐著獠牙飛撲而來。她撒腿便跑,可乾清宮的殿門被鎖住了,窗戶也打不開。她急得滿頭大汗,抄起家夥便打了過去。


    那鬼魅似乎有些害怕了,一直躲避她手裏的家夥。她瞬間驚喜,一刻不敢地揮舞著手臂,可是她忽覺手心被燙了一下,下意識地鬆手,那家夥立時便落在地上。她垂眸去看,原來她方才握著的,是那枝又粗又長的香燭。她嚇得手足無措,眼看那鬼魅越來越近,連忙俯身去撿,卻不待她碰觸到那香燭,鬼魅的獠牙早已撕咬在身體上……


    靈瓏猛然直起身子,唿哧唿哧地喘著粗氣。她抬手摸了摸額際的汗水,原來是夢,嚇死她了。她看見自個兒的身子被咬得支離破碎,可她竟然還活著,撐著一顆碩大的頭顱飄飄蕩蕩地活著……


    靈瓏顫巍巍地抖了抖身子,將下巴枕在膝蓋上,默默地平複著。她不知道那短笛作何用,可她隱約覺得,那短笛就在那陣法裏,或者就在那爐台上。


    靈瓏重新躺迴了榻上,掏出那短笛吹奏了一曲引眠曲。她失了困倦,自然是無比精神,可聽著外間傳來均勻的唿吸聲,到底還是緩緩鬆了口氣。


    靈瓏照常上書房,照常同梅菲兒等人玩笑打鬧,卻悄悄遣了翠濃去刑部找墨世鈞。


    墨世鈞穿著官服出來,但見翠濃侯在一旁,連忙開口問詢道,“翠濃,有事嗎?”


    翠濃屈膝行禮,從袖中掏出一封信遞給墨世鈞道,“世子爺,這是我家小姐讓奴婢交給您的,說是特別著急,倒要累著世子爺抓緊著辦才是。”


    墨世鈞將信塞進衣袖內,朝著翠濃輕揮衣袖道,“嗯,我知道了,讓靈瓏放心便是。”


    翠濃緩緩屈膝,疾步離開了刑部,朝著西嵐宮複命而去。


    次日,墨世鈞讓小宮女送了一大捆書卷,隨著書卷送來的,還有一籃子鮮果,並一封寫著“靈瓏親啟”的信件。


    靈瓏看著那蒼勁有力的字,忍不住心中躍然,吩咐冰兒和翠濃將鮮果分發給梅菲兒等人去嚐鮮,捧著那信件便鑽進了臥房內。


    “瓏兒:蒼南甚美,我卻日日想歸。玦”


    靈瓏用指尖輕輕滑過那寥寥幾個字,忍不住悄悄地紅了小臉,這是墨連玦寫給她的第一封情信。隻不過,甜蜜歸甜蜜,她看著那空蕩蕩的信紙到底還是噘了噘小嘴,這般富裕的留白,為何不多寫幾個字。她伸出手指在那“玦”字上輕輕彈了彈,權當是訓斥墨連玦懶怠之過了。


    靈瓏將那信件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這才依依不舍地封存了起來。她將信件塞進枕頭裏,歡快地摔著小手朝鮮果而去。可迴望那枕頭一眼,不由凝眉跑了迴去,倒將那信件揣進了懷裏,揣在那離著心髒最近的位置。


    ------題外話------


    哈哈,沒想到我會分兩章加更吧,不過時間設置放在一起了,親們應該不會錯過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寧為嫡女不為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傾情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傾情巫並收藏寧為嫡女不為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