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蘭閣。


    冰兒和翠濃見靈瓏被人攙扶著迴來,嚇得慌了手腳,她們跟著靈瓏的日子不算短,見天看她穿著單薄的衣裙晃來晃去,也未曾生病,這會子好容易勸著穿上了夾衣,竟然傷了風寒。


    冰兒急得原地打轉,那模樣,竟似要哭出來。


    翠濃到底年長些,卻是吩咐了冰兒去雨薇殿求墨連畫出麵求請禦醫,她自朝著柳詩韻等人屈膝行禮道,“翠濃給諸位小姐請安,謝各位小姐送我家小姐迴來,翠濃多有怠慢,這邊為各位小姐沏茶水去。”


    柳詩涵見翠濃這般時候還不忘禮數,連忙扯了她的衣袖道,“翠濃,你且無須顧忌我們,自去照顧你家小姐便好。”


    翠濃連忙屈膝道謝,卻見床榻上的靈瓏眯著眼睛笑,連忙上前問道,“小姐,可好些了?”


    靈瓏眨巴著略帶紅腫的眼睛,答非所問道,“有姐姐們這般疼寵靈瓏,這點子傷寒算什麽。”


    柳詩涵鼻尖輕嗤道,“呿,這會子還不忘賣乖,可見這傷寒來得太輕了,仔細哪天真病了,我看你還敢不敢嘚瑟。”


    靈瓏嘟嘴,斜看柳詩涵道,“哼,趕明兒我就能好,不過是一副藥的事兒。”


    柳詩涵撇嘴,到底不跟病人計較,卻是端了杯熱茶遞給靈瓏道,“喏,病秧子,喝杯茶水暖一暖,趕明兒我來與你掐架,莫要落荒而逃的好。”


    靈瓏笑眯眯地接過茶水飲了一口,還舒服地砸吧著小嘴道,“哎,某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柳姐姐,這茶水酸甜暖胃,可見某人是真真的心疼我。”


    柳詩涵羞紅了臉,嘟囔了句“誰愛心疼你”,跺跺小腳就躲到了外間。


    柳詩韻卻是掩唇而笑,點了點靈瓏的額頭道,“你呀,真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梅菲兒見靈瓏有了些精神,連忙囑咐道,“妹妹,這會子精神些,不若吃些早點可好?一會子須得服藥,仔細傷了腸胃。”


    靈瓏點頭,卻見翠濃推門進來,手上端著托盤,清粥小菜擺得整整齊齊。


    梅菲兒等人連忙起身告辭,卻將一應事項細細交代了翠濃,各自迴屋不提。


    卻說冰兒心急如焚地跑出了西嵐宮,徑直朝雨薇殿而去,卻在轉彎處與一位端著托盤的宮女相遇。


    冰兒不予理會,側過身子繼續奔忙,卻聽那宮女在身後高聲喊道,“姐姐可是梅蘭閣靈瓏小姐的侍婢?”


    冰兒連忙頓住腳步,急急喘氣道,“姐姐可有事?若不著急,不若晚些時候來找,這會子妹妹急著為我家小姐請禦醫,怕是耽誤不得了。”


    冰兒說完,邁著步伐便要離去,那宮女卻急忙阻攔道,“姐姐且留步。妹妹是十公主身邊的宮女,無意間聽說靈瓏小姐傷了風寒,便忙去稟告了十公主。公主立時求請禦醫院開了藥,叮囑奴婢仔細煎熬送了來,這會子溫度剛好,妹妹快送與你家小姐服用吧。”


    冰兒納罕,暗道十公主待自家小姐真是親如姐妹,連忙屈膝謝道,“多謝妹妹,我這便將藥端迴去給小姐服用。勞煩妹妹跑這一趟,我家小姐日後必會謝你。”


    那宮女見冰兒滿頭大汗卻不忘道謝,連忙勸阻道,“姐姐快迴去吧,一會子藥涼透了,效果便不好了。喏,公主另外抓了五服藥,靈瓏小姐喝完,一準便大好了。”


    冰兒連忙接下,匆忙地屈膝道謝,端著托盤朝著西嵐宮而去。


    那小宮女見冰兒離開,急忙轉到牆角處的大樹下,朝那背手而立的男子屈膝行禮道,“王爺,梅蘭閣的婢女已經將湯藥端走了。”


    墨連漓頷首道,“嗯,本王看見了。你且去吧,隻今日之事不許向旁人提起。”


    “是”,小宮女應下,連忙屈膝告退。


    墨連漓卻朝著西嵐宮的方向遙遙地看了一眼,到底還是受了風寒,說起來,他若不帶她去賞月,她怕是不會發現異樣,亦不會傷了風寒吧。


    墨連漓歎口氣,將長嘯輕輕地懸在腰間,轉身朝著禦書房而去。


    冰兒迴了梅蘭閣,將半路遇見小宮女的事兒細細說給翠濃聽。


    翠濃皺眉問道,“冰兒,那小宮女你可識得?”


    冰兒搖頭,眼見翠濃滿臉嚴肅,忍不住開口道,“翠濃姐姐,可是這藥有什麽問題?”


    翠濃搖頭,她不懂醫理,自然無法分辨這湯藥是否有問題,不過是覺得太過巧合罷了。


    翠濃定了定心神,將那湯藥細細聞了聞,奈何除了苦澀竟是分辨不出別的,無奈之下,隻得仔細將藥碗端給靈瓏道,“小姐,禦醫院給您開了湯藥,您看看是否對症?”


    靈瓏挑眉,卻是低垂了眉眼細細聞嗅,少時,忍不住咧嘴笑笑。墨連畫還真是貼心,這湯藥治療傷寒自然是對症的,可這丫頭竟是如此實誠,竟還放了不少人參、鹿茸等滋補之物,這下倒好,她這一病,衣帶未曾變長,倒要縮短幾分了。


    翠濃眼見靈瓏眉眼含笑,便知這湯藥並無問題,可她素來謹慎,卻將那五個藥包,一一拿給靈瓏檢驗,待靈瓏確認無誤後,才細細囑托冰兒按一日餐三煎熬。


    靈瓏見翠濃謹小慎微,並未覺得大驚小怪,這宮裏人多眼雜,難免無意間礙了誰的眼,防人之心到底是不能缺少的。


    靈瓏接過翠濃遞過來的湯藥一飲而盡,瞬間便苦得眯起了眼。


    翠濃忍俊不禁,連忙塞了顆芝麻糖給她。


    靈瓏細細嚼著,許久才將那股子苦澀壓下喉嚨,皺著小臉抱怨道,“翠濃姐姐,日後還是莫要生病的好,這藥也忒苦了些。”


    翠濃笑笑,取了帕子為靈瓏擦拭唇角,“我的好小姐,良藥苦口利於病,這湯藥哪裏有不苦的。”


    靈瓏撅撅嘴,趕明兒她得了空,便將這日常藥物通通製成藥丸才好,斷沒有傷個風寒,便要受這份磋磨的道理。


    翠濃見靈瓏咕嚕著圓圓的眼睛,便知她又在琢磨旁的事情,也不吵她,隻將她仔細安置到床榻,蓋好被子,這才端著藥碗掩了門出去。


    靈瓏琢磨著製作丸藥的事兒,一眨眼的功夫便來到了晌午,她舒展手臂,渾身舒爽不已,索性細細穿了件披風,掀了被子下床。


    梅菲兒等人下了學,便急急趕到梅蘭閣探望,卻見靈瓏披著衣裳坐在書案旁,忍不住驚唿道,“妹妹這會子便起床,可是大好了?”


    靈瓏重重點頭,起身扯著梅菲兒的纖纖玉手貼在額際道,“姐姐你看,我如今全好了。”


    梅菲兒仔細感覺,到底沒了晨時的熱度,輕勾唇角笑道,“顯見妹妹身子極好,隻一半天的功夫竟全好了。”


    靈瓏笑眯眯地點頭,蘇豔洛卻是挑眉問道,“妹妹既大好了,午後可要隨姐姐們去上書房讀書嗎?”


    靈瓏呆愣,卻瞬時將頭顱搖成了撥浪鼓,“不,蘇姐姐,妹妹隻是退了熱度,身子還虛弱得很呢”,說著竟還裝模作樣地咳嗽兩聲,引得眾人大笑。


    小姐妹們正在聊天逗趣,卻見墨連畫和墨連纓掀了簾子進來,身後還跟著提了食盒的彩月和明月。


    翠濃和冰兒忙上前將食盒接了過去,引著彩月和明月一起去了外間布置膳食。


    墨連纓幾步向前,將靈瓏扯到椅子旁就坐,她自個兒倒湊著小腦袋去貼著靈瓏的額頭,少時,竟人小鬼大般的鬆了口氣道,“哎,總算是不熱了。靈瓏姐姐,你這般大的人了,怎的還照顧不好自個兒的身子,索性現在大好了,隻日後記得仔細些倒也罷了。”


    小姐妹少不得相視而笑,靈瓏卻將墨連纓攬進懷裏道,“是,姐姐粗心了,到底是纓兒心疼姐姐,知道姐姐餓了,還巴巴提著食盒過來。”


    墨連纓哼哼鼻子,“那是,我長大了,自然懂得照顧人。喏,這是給你的小玩意。”


    靈瓏低頭,看著那翠綠色的小籠子,猶豫半天也沒有伸手。


    墨連纓見靈瓏不接,直接扯過她的小手安慰道,“姐姐,你一個人呆著多無趣啊,就讓蟲子陪你吧,趕明兒我再領了它迴去就是了。”


    靈瓏欲哭無淚,如今蟈蟈也成了寵物,還有了名字。她本打算今晚就將這蟈蟈放逐,再不能讓它擾人清夢了,奈何墨連纓下了但書,她不得不另外想想別的法子了。


    柳詩涵哧哧笑著,揮了揮手裏的帕子道,“嗯,十一公主真貼心,你靈瓏姐姐最愛蟈蟈了,尤其是蟈蟈的叫聲。”


    墨連纓笑笑,拍了拍靈瓏的臉頰道,“姐姐,你放心吧,你若喜喜,纓兒可以晚兩日再來接它的。”


    靈瓏幹澀地咽了咽口水,忍不住瞪視了柳詩涵一眼,這妮子慣會幸災樂禍的。


    柳詩涵得意地笑笑,攜了墨連纓一起去準備膳食,有些話,她們這般年紀,還是莫要打聽的好。


    臥房內安靜了,墨連畫便忍不住皺眉問道,“一早去上書房,便聽說你與路嫣然出了抄襲的事兒,你可知是怎麽迴事?”


    墨連畫的問題一出,姐妹幾人忙將視線落在了靈瓏身上。她們自然知道靈瓏不會抄襲,卻十分好奇那詩句是如何到了路嫣然的手裏。


    靈瓏收斂了笑容,訥訥道,“路姐姐昨日下了學便來梅蘭閣尋我,說是一同用膳,可那時候時間尚早,閑談中不由提起了詠梅詩的事兒。路姐姐倒也作了一首,也曾細細念給我聽,我覺得那詩句太過乏味,且立意不好,難免提了些建議。路姐姐倒也未曾惱我,隻說要看看我作的詩參考參考,奈何我未曾動筆,便隻能作罷。誰知今日早讀,便出了這起子事情。”


    梅菲兒皺眉問道,“路嫣然未曾見過你的詩句嗎?”


    靈瓏張了張嘴,複又閉上,她雖覺得路嫣然這行為不恥,可到底是年輕女子,若將昨晚之事說出去,必會影響了她的名聲,她便猶豫著該不該說。


    蘇豔洛見靈瓏遲疑,會意道,“難不成,那小妮子竟還做了那等偷雞摸狗的事兒不成?”


    靈瓏沒有承認,隻扯著蘇豔洛的衣袖道,“姐姐,請莫再追問了。無論如何,那首詩便隻能是路嫣然作的了。好在靈瓏也有些準備,總不至於被夫子責罰。”


    靈瓏雖擺明了不做追究,墨連畫卻依然捶了捶她的肩膀,怒其不爭道,“難不成你就這般甘心,那首詩十分出彩,竟連父皇也讚譽有加。你倒是大度了,就這麽拱手送人。可你知不知道,路嫣然在交給夫子之前,竟將那首詩同時抄送給了太子太傅,如今整個翰林院都在傳閱這首詩,路嫣然光宗耀祖倒也罷了,何苦要連累你頂著抄襲的名聲過活。”


    靈瓏見墨連畫憤憤不平,扯了扯她的小手勸道,“她自光宗耀祖去,我隻日日守著你們過逍遙日子便好。”


    梅菲兒皺眉,“妹妹,便這樣算了嗎?到底是你辛苦作的。”


    作詩作畫均不能一蹴而就,看著雖不過個把時辰,可私下的功夫卻海了去了。


    靈瓏莞爾,端起茶水飲了一口,舒服地歎氣道,“姐姐,自古以來,聲名便不是那一日之功,妹妹隻怕她爬得越高摔得越疼。上書房是否會再次布置詩句課業妹妹不知,但妹妹卻清楚,若有下次,卻再不會有人可供她‘借用’了。”


    梅菲兒見靈瓏通透,到底還是露出了笑容。她將靈瓏散落的秀發為她撥到耳後,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妹妹決定便好,姐姐隻怕你心中鬱結,沒得為路嫣然這般人物傷了自個兒的身子。”


    靈瓏嘿嘿一笑,撲進梅菲兒懷裏撒嬌,“姐姐,妹妹不傷心,妹妹隻覺得幸好不是你們。”


    靈瓏雖與路嫣然相交,也誠心相待,可從情感上來說,到底差了幾分。她隻當相處時日少了些,可仔細想想,入宮前,她與梅菲兒等人也不過是一麵之交,卻是結識了這般深厚的感情。可見人與人之間,早已注定了親疏遠近,既如此,倒不必強求。


    靈瓏的話脫口而出,雖帶著俏皮,可“幸好不是你們”這短短的句子,卻讓梅菲兒等人暖了心神。


    柳詩韻難得棄了優雅,直接將靈瓏撈進了懷裏,拍著她的脊背道,“妹妹,有你這句話,姐姐再怎麽疼你也不為過的。”


    餘下幾人相視而笑,豈料柳詩涵恰好在此時掀了簾子進來,見靈瓏賴在柳詩韻懷裏,立時便炸了毛,上前幾步便將靈瓏推進蘇豔洛懷裏,攬著柳詩韻的手臂道,“真真是不害臊,見天搶著梅姐姐蘇姐姐還不成,竟還敢惦記我大姐姐,本小姐告訴你,你再敢這麽靠近我大姐姐,看我不真的將你打了出去。”


    靈瓏在蘇豔洛懷裏哧哧地笑著,“這早晚還沒用膳,這股子酸味是哪裏來的。梅姐姐快去打開窗子,仔細被這股子酸味熏著了。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且讓院裏的姐妹們也聞一聞這酸味,到底節省了午膳時候的調味米醋了。”


    柳詩涵橫眉豎目瞪著靈瓏,靈瓏隻管躲在蘇豔洛身後擠眉弄眼,小姐妹們失笑搖頭,眼見翠濃躬身進來,便齊齊攜手朝外間用膳去了。


    靈瓏的病雖好了,奈何懶怠動彈,便整整在梅蘭閣裏窩了兩日。梅菲兒等人下了學便來探望,連帶墨連纓、墨連畫也包攬了所有膳食,梅蘭閣裏竟是前所未有的熱鬧。


    晚間時分,靈瓏淨了麵便歪在榻上看書,明日要去上書房,她少不得要預習預習功課。


    冰兒端著茶水進來,欲言又止。


    靈瓏挑眉問道,“冰兒姐姐,可是有事?”


    冰兒將茶水遞給靈瓏,遲疑道,“小姐,路小姐來訪,說是帶了滋補湯膳來看望你。翠濃姐姐怕你不快,借口說你睡下了,將她打發走了。可冰兒覺著,還是要告訴你一聲。”


    靈瓏沉默片刻,開口吩咐道,“冰兒姐姐,若下次路姐姐來,你們便不必迴我,既不喜她來,隨便搪塞也就罷了,隻記得須得客客氣氣,莫讓旁人挑了禮數便好。”


    冰兒立時笑了,屈膝應了聲“是”,自去外間找尋翠濃去了。


    靈瓏笑笑,既不打算再相與,到底沒必要往來,何況她明日要去上書房,這會子來,怕也並非真心實意了。


    靈瓏歎口氣,世人皆是這樣吧,但凡心裏有了隔閡,到底還是過不去那道坎。


    路嫣然被翠濃拒之門外,卻也並不生氣,帶著婢女轉身便離了梅蘭閣。


    那丫鬟見路嫣然笑盈盈的,心中不解。可路嫣然從小便嬌慣,自來也沒受過委屈,少不得為她打抱不平道,“小姐,那靈瓏也忒不識趣了,小姐特意提著東西來看她,她竟這般拿捏架子。”


    路嫣然勾唇冷笑道,“哼,她自不會出來見我的,可我也並非真的要見她。西嵐宮就這麽大點兒地方,隻要別人見到本小姐登了梅蘭閣的門就行,見與不見又有何關係呢?”


    那丫鬟低頭一琢磨,便明白了路嫣然的意思,這是要借著靈瓏將好名聲賺到底啊,她乖乖低頭稱是,滿眼崇拜之色的護著路嫣然往秋桐閣而去。


    ------題外話------


    碼字這件事是終身事業,小夥伴們必須要堅持到底!唿,作者群裏要炸翻天了,差不多要同時上架,個個都打了雞血,唿唿,小二,給本小姐也來一碗雞血,分量要足,日期要新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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