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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56年9月的早晨,天京這座灰色的城市還籠罩在血腥的空氣之中,晨風也吹不散這股血腥,但遠在江西的日月軍士兵林幺可鼻子裏嗅到的卻全是芬芳的草和露水的味道,作為一個日月軍的士兵,他正跪在軍營裏的簡易的基督教教堂前麵,做著禱告。


    但是他並專心,鼻子裏嗅到的一股馬糞香的味道,讓他偷眼望向旁邊不遠處,旁邊也有一大群人,正對著前麵香火繚繞的神龕不停磕頭,那是洪太祖的靈位,這是日月軍獨一無二的勝景,同時敬畏上帝和洪武太祖。


    其實昨天林幺可膜拜的還是洪武太祖,今天他跑到上帝這邊跪下,這不是他一個人這麽做,日月軍很多人都是如此: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神靈多個保佑,這道理很明顯。


    禱告完畢後,吃早餐的時候的林幺可也不專心,他蹲在地上幾口拔拉完碗裏的米飯,然後坐在草地上玩弄著手裏一把五成新的米尼步槍,從上麵的摔痕和擦痕上,可以看得出它的前主人很不愛惜它,不過此刻卻是林幺可心裏的寶貝,這是他因軍功被錄入土槍隊後,因為完成艱苦的左右識別的隊形訓練而得到的賞賜。


    終於可以扔了那把鳥銃,換上一把洋槍了,洋槍誰都愛!


    旁邊的新朋友都是土槍隊的老兵了,看這個小夥子這麽待見武器,都笑了起來,大家都是這麽過來的,從鳥銃、抬槍到滑膛槍,再到現在李文茂大人用自己薪水和反複朝皇帝叫板搶出來的經費來配置的新式洋槍。


    “小可,你是不是要娶這法國槍當老婆啊?”旁邊一個紋身大漢端著飯碗笑著問道。


    “是啊!”林幺可聽不太懂他的廣西口音,但也猜得出來,直接稱是。


    頓時這個排的士兵都是一陣大笑,人人表情輕鬆。


    在他們營壘對麵就是湘軍營壘,而且日月軍剛剛經曆過一次失敗。但這些事情好像根本沒有影響他們的好心情,起碼對日月軍精銳的土槍隊如此。


    本來日月軍在長江領域憑借堅船利炮所向披靡,要不是皇帝命令占領一個戰略要地就同化一地,讓兵力需要時不時投向民間的話,日月軍堅信,現在大宋早打到北京了。


    不過這些好運。最近受到了挑戰。湘軍那些雜毛居然也出現了洋槍隊!


    聽說是左宗棠那個清妖從上海買迴了5000條英國洋槍和很多洋炮。還請了洋人教官。現在他們終於訓練完畢了。開始開入長江戰場了。


    林幺可能加入土槍隊其實就源於江西九江府德安城地失守。


    當時這隻駐紮在城外守險地日月軍受到突然出現地湘軍洋槍隊地猛攻雖然炮地活力根本比不了對方。但林幺可所在部作戰英勇。在柵欄被湘軍洋炮轟開後。林幺可從木屑和石塊中站起來。抖落滿身地塵土。扔了火槍。撿起一把大刀。朝缺口處跑去。他已經看到一個洋人正在橫貫壕溝地木梯上朝著他地手下揮手。然後舉著西洋肋骨般細地軍刀就轉身衝了進來。


    其他日月軍戰士在工事裏瘋狂射擊。而林幺可和其他4個兄弟朝著那不知道說白癡還是英雄地洋人衝了過去。


    說英雄。是因為這個人確實厲害。一個軍官卻舉著刀帶頭衝鋒。滿清軍官裏罕見這種勇猛;


    說白癡,是因為這個人的部下,那些手握洋槍的湘軍,麵對他們恐懼的宋軍。在營壘裏的炮火還擊下,沒有一人跟著這勇敢的洋人頭目衝鋒!


    這孤身勇士手裏的刀被一個兄弟地矛隔開,林幺可一刀就把他砍在了地上,然後大夥一擁而上,把他切成了羊肉片。


    但德安在對方的猛烈炮火下還是很快失陷了,朱清正大帥立刻派悍將李文茂帶著大量援兵而來,和湘軍在德安和南康府的建昌城之間紮營對峙。


    南康府位於九江府和南昌府之間,被後者兩個大府擠成了啞鈴形狀,占據鄱陽湖北岸。建昌就位於南康府西邊啞鈴地錘上,在鄱陽湖西邊,介於南昌和九江德安城之間。


    雖然德安失守,但小兵林幺可砍死湘軍洋人教官,立了大功,他本來就在德安訓練時候培訓過洋槍陣線,分的清左右,會一喊“發威馬齊”(forardmarch,就知道是齊步走。一喊“騰瑞特”(turnrigh)。就知道向右轉,於是按他的要求被編入日月軍的寶貝土槍隊。


    土槍隊別的不說。薪水就比其他兵高一大截,這是大帥朱清正朝皇帝苦苦申請來的對贛州以北戰區的江西稅賦的使用權拿來的,他也學皇帝高薪養精兵地戰略,因為實際是很劃算,那時候日月軍協助高帽洋槍軍團的時候,親眼看著他們是如何所向披靡,指哪裏,哪裏清妖和太平軍就立刻潰敗的。


    他們的收益配的起他們的高薪。


    而土槍隊收益實際上也很好,清妖見了他們就怕了。


    所以土槍隊也是日月軍精華所在,一些悍將精兵都被吸納進來了,比如林幺可左邊的紋身男老李,是廣西天地會的,居然在滿清地盤參加過起義三次;右邊的三癩子是福建人,小刀會地,總是哀歎生晚了,沒趕上皇帝廈門大救援,否則他也是打服安南牛逼兮兮的大宋皇家海軍一員了;對麵較斯文的年輕人綽號叫“之乎者也”,因為總是喜歡說之乎者也”,是廣東本地人,一個讀書人,卻痛恨滿清,屢屢科舉完蛋,屢屢報名十字軍被拒絕,隻好跑江西來參加招募不是很嚴格的日月軍,是這個排的開心果。


    總而言之,日月軍五湖四海的人都有,很多都是會黨成員,或者是造反過的失敗者。無法進入選拔嚴苛收入豐厚而導致競爭激烈的大宋皇家陸軍和皇家海軍,就來參加日月軍,有的甚至不惜跋涉千裏,他們覺地這就是未來地新王朝。


    此刻他們麵前是湘軍邯鄲學步的3000洋槍隊和4000陸勇,總計7000人,而李文茂部帶來了2000土槍隊。又新編入了500人,達到2500使用洋人戰法地土槍隊,外帶1200騎兵和2000冷兵器肉搏兵,總共5700人。


    人數不如湘軍多,但卻士氣高昂,因為自高帽軍團橫掃江西後,日月軍自己訓練的土槍隊也一樣橫掃,冷熱兵器混用的湘軍不是他們的對手,以致於每次陸地作戰不能少了騎兵----土槍隊打潰敵人。騎兵去追殺,湘軍和綠營兩條腿跑的太快。


    所以,沒人把麵前的湘軍放在眼裏。尤其是這群混蛋瘋了,居然在野外紮營,想和他們野戰,這不是自殺嗎?


    雖然對方竟然也“學”他們,搞洋槍隊,但現在地日月軍不是當年被湘軍儒家宗法下的死士打得灰頭土麵的烏合之眾了,他們見慣了湘軍逃跑時候的背影了。


    沒人認為這群傻逼清妖能怎麽樣,我們可是學十字軍和洋人的!


    “兄弟們,看起來今天心情不錯啊。”這時候一個手握馬鞭、穿著袍子的年輕人笑著走近這群抱著洋槍的圈子。


    “小馬啊。”大家立刻認出了他,騎兵裏的馬吳燕,紛紛笑著招唿他。


    紋身廣西佬老李笑著道:“今天我們出去忙半個時辰,剩下的就靠你們騎兵了。”


    “是啊,李文茂大將一來,湘軍立刻滾蛋!”林幺可嗬嗬笑著附和:“現在日月軍沒有貴族呢,我覺地李文茂大將這次應該升任男爵了。”


    “屁啊,早該升了,就是海京心眼偏唄。不信上帝很難升也!”“之乎者也”憤怒的給自己的統帥打抱不平。


    “嗨,兄弟們士氣高昂啊,看來這把賞金又少不了,哥們喂馬去了。”看著這群穿著奇怪地西洋紐扣緊身袖子土布衣的家夥又開始吵起來了,騎兵馬吳燕有點妒忌,悻悻的站起來朝另一邊走去。


    “小馬,別走啊,這次還要靠你們擦屁股啊!給我們再奪兩門炮啊!”三癩子不懷好意的笑道。


    “洋槍洋炮一響,清妖滿地亂跑;騎兵四處瞎竄。我們賞金吃飽!”老李說著土槍隊裏的歌謠。大家哈哈大笑起來。


    一個小時後,林幺可站在了營外土槍隊陣列裏。麵前遠處是湘軍陣列,他們排出了和日月軍一模一樣的螃蟹陣,湘軍洋槍隊位居中央,兩側步兵護住側翼,竟然是不折不扣的抄襲。


    不過抄襲就抄襲了,大家都認為這種螃蟹陣具有難以置信的魔力。


    這是他們親眼目睹的。


    第一次手提洋槍,掛在肩上地彈藥袋沉甸甸的,站在陣列線裏,並不是當水兵時候蹲在火輪擋板下,也不是當兵勇時候,手操著鳥銃趴在柵欄下,這樣和敵人無遮無攔的看著,林幺可竟然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


    “別怕,我們走過去,槍炮一放,清妖就尿褲子了。”旁邊的老李安慰這個新手道:“老子打過4次了,每次都這樣。”


    身後洋炮響起,軍樂隊奏起那怪異的音樂,連長操著大砍刀大吼:“發威馬齊”(forardmarch,立刻緊張的林幺可和其他弟兄排成一排,朝前齊步走去,對麵的湘軍竟然也是如此!


    遠東第一次洋槍陣對洋槍陣就這樣開始了。


    還沒進入步槍射程,雙方火炮開始對吼。


    都是洋人的炮,打得幾乎一樣遠,不用麵對麵賭命地炮兵自然興高采烈的瘋狂點火,很快兩隻洋槍隊還沒接近,他們前麵的空地上就泥土飛濺硝煙漫天。


    聽著雙方製造出的雷鳴亂擊一般的狂響,看著前麵所經之地那些炮彈亂飛,林幺可隻覺著大腿打顫,手裏早已上好彈藥的米尼槍也抖了起來,腳下竟然好像踩在了棉花上,那地是軟的了!


    很快進入中間交戰區域。雙方的炮彈都可以帶走人地命了,在轟鳴和嗆鼻硝煙中,林幺可聽得清清楚楚身邊有人慘叫著摔倒在地,而他睜開眼,也能看到自己地炮彈越過他們頭頂,射入對方陣列線。頓時那個人地腿立刻就不見了,他抱著血湧如泉的大口子,滾在陣列之中嚎叫著,雖然看不清朝自己走過來地湘軍那群清妖的臉色,但林幺可卻清清楚楚地知道,他們的臉肯定像自己這麽白,白得好像鬼一樣。


    “射啊…射啊…射啊…”林幺可在棉花一樣的地麵上前行,心裏喃喃的念著,恨不得早聽到發射的命令。但湘軍一發炮彈打在他身側,在巨響中,林幺可隻覺得自己這心裏的祈求好像變大了。大到耳朵都可以聽見。


    “上帝還是洪武太祖,還是關羽顯靈?”林幺可抬起頭,才發現他整個排的弟兄嘴裏都在喃喃著這兩個字:“射啊!”


    而走在排頭林幺可身邊的連長,嘴裏喃喃的卻是:“日你媽!日你媽!日你媽!……”


    這不是殺敵時候地仇恨,而更多的是對老天詛咒的那種感覺,光聽他地口氣,就知道他對越走越近、卻不轉身跑的湘軍洋槍隊也怕了。


    手裏杵著槍,也不放槍,兩撥人。3000對2500,默默的頂著對方互射的火炮,好像附身一樣盯著對方走過去,鬼才不怕啊!


    “轟!”麵前一聲爆炸聲,林幺可知道那是炮響,但他眼裏看到湘軍那長長的隊列裏射出一股白煙。


    “對方放槍了!”林幺可隻覺腦袋一片空白,立刻定住腳,把手裏沉重如磐石一般的步槍舉了舉,正確的說。是怕它從滿是汗的手裏滑出去,然後好像等了一萬年般直接扣了扳機,槍托重重錘在他胸前,而槍口頓時放出一陣白煙。


    籠罩在槍口的白煙裏,林幺可感到是虛脫般地快感。


    但他不是放槍最快的,日月軍和湘軍不知是誰放了第一槍,然後兩邊陣列線白煙大起,雙方慌不迭的停住腳,朝對方打出槍口裏的子彈。陪襯的是雙方各個指揮官如釋重負般的大叫:費爾(fire)!以後的事情。林幺可記不得了,他最後記得的是旁邊連長好像興奮到極點的狂叫:“fire!”不過那時他這個排早已經被自己放槍後地硝煙淹沒了。


    然後他再次有記憶的時候。已經站在自己營壘裏了,手拄著自己膝蓋狂喘,小手指掛著自己步槍的槍帶。


    隨後是各個指揮官的咆哮怒罵,然而他們自己底氣也透著虛。


    事實上,在接戰半個小時後,日月軍土槍隊在湘軍火炮攢射下,陣線大亂,全軍潰亂;


    不過,湘軍也沒能贏,他們一樣在日月軍火炮攢射下,抱頭鼠竄,一樣洋槍隊潰亂;


    大將李文茂臉色發青,在陣後的他目睹全過程,但既不是恐懼也是憤怒,而是目瞪口呆。


    事實上這次根本就是兩邊傻傻的朝著對方行進,然後都是火炮猛轟,隨後是兩邊都掉頭跑了,火槍殺傷力等於零!


    兩邊都是根本沒有到有效射程就互相亂射了!


    “一分鍾!隻要一分鍾!我就敢調馬隊上去了!”李文茂在閉上他那瞠目結舌的嘴之後,立刻狂吼起來。


    這他媽的是打得什麽仗啊?


    隻要日月軍在前麵的火槍陣線多堅持一分鍾地直立,就能看到滿地潰逃地湘軍了,像他以前看過無數次的那樣!


    但湘軍洋槍隊多堅持站了一分鍾!


    結果兩邊所謂地精銳,在震天炮火中,同時扭頭潰逃,一秒鍾都不差!


    戰爭傷亡結果也證明了李文茂的判斷,近6000人的火槍對戰中,日月軍僅僅傷亡30多人,幾乎全是對方火炮造成的,火槍中彈的隻有3個人!


    “我草你媽啊!你們為啥潰敗?”在軍營裏,李文茂舉著他的左輪手槍對著下麵麵無人色的軍官們憤怒的嘶吼。


    全軍股栗。


    日月軍都知道,這個武行名角,打勝了是好統領。賞金、嘉獎一個都不會缺的,錢不夠,他自掏腰包,他這時是天使;


    但如果打敗了,他殺人眼睛都不眨,而且在殺你之前。必須用他肚裏的所有髒話都罵你一遍,那時候你恨不得早死,他這時是魔鬼;


    李文茂直接槍斃一個營長、6個連長,並屠殺了第一個跑地排,屍體就掛在營門,這是為明天作戰準備的;


    湘軍的主將是李續賓,也是有名的勇將,他一樣殺了20多個,也掛在營口----曾國藩大人寄予厚望的洋槍隊就是被這些畏戰的畜生搞壞了!


    但三天後。李文茂很無奈地捂住頭,喃喃道:“洋槍難道根本屁用沒有?照這麽打下去,我直接用炮轟得了!”


    湘軍洋槍隊和日月軍土槍隊陷入僵持。“通達人的智慧。在乎明白己道,愚昧人的愚妄,乃是詭詐。聖經箴言14:8”


    海宋訓練營教官陳寶強一邊喃喃的念著聖經上的文字,一邊用硬筆抄在自己的筆記本上,遇到不認識的字,就小心的模仿筆畫畫下來,再去請教他旁邊的軍內牧師。


    牧師往往要看看他看地那本聖經上的原文,才能指點,因為他的字本來就難看。在顛簸地桌子上寫更是潦草得一塌糊塗,他們正在贛江顛簸的火輪上。


    陳寶強很認真很勤奮,因為在軍內隻有識字和信教才有更好的前程,軍內聰明的人早總結出來了----洋教、識字、農民好當官。


    但他把這前程和上帝的指引聯係在一起:因為上帝指引我,所以我才努力靠近他,我靠近他,我才能飛黃騰達。


    宗教是個筐,什麽都能裝,這句話用在一個曾經的文盲農民身上再貼切不過。


    然而盲信和正信有什麽不同?


    一樣會帶來驚人的動力。現在的陳寶強通過聖經識字,已經算粗通文墨了,憑借對皇帝的感恩,勤快工作,在軍內步步高升,已經是個有名地十字軍訓練教官了。此刻他被調離崗位,帶著一個營的十字軍和兩門野戰炮朝著長江開拔,一切都是為了探勘湘軍洋槍隊的虛實,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洋槍隊中國本土教官。


    湘軍突現洋槍隊。長江大帥朱清正沒有死打。而是朝海京求援。


    本來陳寶強沒有空,他一直在新兵營狂訓傻逼新兵。朝廷和民間對於天京事變都很驚詫,好像對江西戰場不是很在意,報紙上天天看到被打斷一根肋骨的鄭家二少爺控訴天王表弟的暴行以及對天京信仰的質疑,還有額爾金這個大秦帝國的全權使節為了戰爭而來。


    但長江大帥朱清正以私人關係讓竇文健派曾經訓練過土槍隊陣列的陳寶強來看看,好像看陳寶強是個熟人一樣。


    所以他帶著一營銳矛團地士兵從廣東過來了。


    長江戰區的招待很熱情,朱清正帶著他一堆自己雇來的洋人參謀親自送他去李文茂的大營,這個大帥對自己土槍隊麵對同樣的土槍隊表現出來的無能,憂心忡忡。


    李文茂更加熱情,他就蹲在岸邊,看船隊帶來的這群專家和陸軍精銳一來,立刻衝上去,熱情的握住陳寶強的手說道:“陳教官,可等到您了!這他媽地洋槍到底管用不管用?”


    現在湘軍和日月軍倒都不急於分出勝負,兩者苦心重金打造地洋槍隊全部遇到同樣問題----無法像洋人那樣麵對麵對戰,用炮就轟退他們了。


    兩者的指揮官:日月軍李文茂和湘軍李續賓反而都沒受到壓力,雙方總帥紛紛派來洋人和專家指導,畢竟,這是新成軍,人人都幻想能像當年海宋螃蟹陣一樣橫行。


    “拒馬陣!”在閱兵棚子中,陳寶強地身邊的李文茂站起大吼,立刻命令傳達下去,在旗幟和音樂聲中,前麵千餘人的土槍陣踩著鼓點從三線陣列射擊式變成兩個方形拒馬陣。士兵刺刀朝外,火炮排在角上,變換嫻熟,軍威驚人。


    “陳教官,我們日月軍熟悉步兵操典裏的一切陣法!為啥就沒法和湘軍洋槍隊對戰呢?已經三戰三潰了!”李文茂把手裏那本莊立忠翻譯的小冊反複摔在茶幾上,滿臉的痛苦,不過隨後泛起一絲幸災樂禍的笑容:“幸好湘軍也一樣。”


    “你們陣列變換確實很嫻熟。從方陣變換射擊陣線,從陣線變換空心拒馬,是不是士兵不夠勇猛啊?”陳寶強也很鬱悶,從他看來,這批日月軍自己組建的土槍隊不僅器械精良,而且確實分地清左右,怎麽打不過湘軍呢?


    “勇猛!”李文茂大叫起來:“第一次潰敗之後,我殺了27個混蛋!士兵敢走進射程之內再放槍了,但是火槍殺傷總趕不上火炮!這是為什麽?難道火炮多才是洋槍隊關鍵?”


    旁邊的朱清正插嘴了:“我們都見過人家十字軍怎麽作戰的。火炮殺傷總不趕不上你步槍齊射,這又不是攻城,你有問題!”


    不待陳寶強說話。李文茂就吼了起來:“大帥!我沒問題啊!我的土槍隊打過多少次仗了?哪次不是大勝?!但這次是湘軍也有洋槍隊,我居然趕不動他們了,難道是洋槍對洋槍的時候,要有新戰法?誰炮多誰贏?那還要洋槍隊幹嘛?”


    “沒聽說過。”陳寶強搖了搖頭,他納悶的走下閱兵木台子,進去下麵日月軍土槍隊中間,看著那些還維持著方陣地士兵的眼神----這不是懦夫的眼神把?


    走了一圈,陳寶強不得要領,這群人明顯很懂陣列和變換。手裏的槍都是朱清正玩命自己購置的米尼法國槍,自己在精銳的皇家陸軍訓練營也教這麽多,是什麽讓他們不如湘軍,更別說十字軍的恐怖殺傷了?


    又走了一圈,陳寶強指著方陣角上靠近火炮的一個小夥子說道:“你,出來。”


    “我?”林幺可正撐著手裏的步槍刺刀呢,遇到這大人物叫自己,驚異地反問道。


    “就是你!”陳寶強把他拉出來,說著叫道:“這個士兵所在連。全部出列,列隊!”


    “以他為基準,縱隊變橫隊!”陳寶強指著林幺可胸口一聲令下,林幺可惶恐的舉起手,以他為中心,三列縱隊變成了一字長蛇。


    “麻煩你們給我找些宣紙和墨來。”陳寶強對閱兵台子上吼道。


    半個小時後,在陳寶強的指揮下,林幺可他們麵前出現一道宣紙地牆,陳寶強按自己的身高。用毛筆在上麵畫了一道黑線。


    “線下就是你們的敵人!瞄準!”陳寶強站到這個連的一側。在眾目睽睽下下達命令,士兵們在這個十字軍專家的命令下。慌不迭的舉槍。


    “射擊!”陳寶強大吼,立刻場裏一條線般的硝煙升騰起來。朱清正、李文茂都站了起來,朝著那道紙做的牆看去。


    “裝彈!”陳寶強冷酷的聲音再度響起,林幺可慌不迭地從包裏掏出紙質子彈,用牙齒咬開,按複雜的程序的裝填,在他拿起通條死捅槍口的時候,一道黑影籠罩了他。


    他抬起頭,看到的卻是陳寶強猙獰的麵孔,此刻這個教官好像迴到了海京訓練營裏,滿臉的橫肉在哆嗦,正怒視著自己。


    “大人?您?小人?”林幺可不知道為啥這個人要這麽可怕的看著自己,滿頭的冷汗流了出來。


    “**!”陳寶強一聲大吼,一巴掌狠狠地抽在林幺可臉上,這巴掌狠到竟然把這個士兵從一字橫蛇中一下抽出來,這還不算完,陳寶強的皮鞋狠狠踹在了林幺可還沒倒地的腰裏,熟練得簡直一氣嗬成,可想而知,這家夥這樣揍過多少人了。


    陳寶強站在倒地的林幺可麵前咆哮著:“你裝彈的時候槍口對著自己肋骨,你以為你他媽的在裝填鳥銃嗎?先填上火藥,再填上一把鉛丸就完了?這是前裝洋槍!如果子彈走火,通條就插進你胸口!”


    說罷,他手指連點:“你!你!你!你!…10個人裝填方法都有誤!”


    然後這個兇狠的教官退到陣列側麵,大吼:“瞄準!


    再一陣戰栗的硝煙後。陳寶強走到宣紙前,遛了一圈,然後迴到陣列前,一言不發的巡視了這60個戰戰兢兢地漢子,然後猛地抓住頭發把紋身老李揪了出來,一膝蓋頂在他小腹上。在對方彎腰大叫地時候,又一拳打在了他耳朵上。


    “你這個王八蛋!你射擊的時候為什麽臉側著朝著我?看著你地目標!你他媽的不懂瞄準是什麽嗎?”


    接著一腳踹在老李身邊“之乎者也”肚子上,在把這個白麵書生踹出陣列後,陳寶強的咆哮迴蕩在日月軍的營壘裏:“你為什麽對天放槍?這他媽地是殺人,不是放鞭炮!”


    一通亂揍後,陳寶強氣唿唿的走迴閱兵台子,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從一個魔鬼教官狀態轉換到人家請來的專家狀態:“我已經知道你們的問題是什麽了。”


    “什麽?”朱清正和李文茂哭喪著臉問道,從剛才這家夥狂揍他們引以為豪的土槍隊士兵開始,他們就知道事情出在自己身上。


    “一個連60人兩次射程內齊射。隻在宣紙黑線下開了七個口子。”陳寶強很無奈的說道:“你們士兵完全是把洋槍當鳥銃放,裝填時候,一旦出錯就打死自己;射擊時候。8成人扭開臉,麵朝著側麵,前後左右、天上地下,槍口指哪的都有。這不是洋槍射擊,是放鞭炮。”


    日月軍各個將領瞠目結舌,一時間鴉雀無聲。


    “幸好湘軍也是如此啊。”一個營長打扮的家夥伸過臉說道,但李文茂一拳把這張臉從自己麵前打飛了。


    “陳教官,您辛苦了,先去吃飯吧。”李文茂強笑道。


    酒席吃得並不愉快。日月軍的人全不高興,以前他們洋槍洋炮一放,握著刀槍地湘軍綠營就好像兔子一樣跑了,沒發現自己的打法有什麽不對,但這個專家說自己瞎放槍----敢情以前都是浪費彈藥,嚇跑敵人啊!


    現在湘軍也有洋槍隊了,那怎麽辦?總不能兩邊好像嚇兔子一樣對著嚇把,那打毛仗啊!


    “陳教官,當年您教會我騰瑞特。一日為師終身為師,我敬老師一杯!”李文茂舉著酒杯對著陳寶強站起來。


    “李大將,您快封男爵了吧?不敢當!”陳寶強有些惶恐的站起來說道。


    “老師,現在他媽地我該怎麽辦?士兵放槍就扭臉,要不朝天放槍!湘軍不怕了!我該怎麽辦?”李文茂放下酒杯喃喃的問。


    我知道你他媽的該怎麽辦啊?我就是調來探勘湘軍的!不過你們這樣,我也知道湘軍怎麽迴事了!陳寶強笑了笑,卻不迴話。


    “大帥,難道我們要重新訓練土槍隊?”李文茂突然扔了酒杯,問上座的朱清正。


    朱清正正和旁邊的普魯士牧師耳語。聽到這個兄弟頹喪的話語。沒有說話,他看了看他周圍:英國教官、法國教官、美國教官、普魯士教官。這都是他用自己薪水雇傭的謀士,偉大的皇帝用武力讓他明白----洋人現在是最強地,這個不放棄天地會的大帥卻可以說是全大宋最崇洋媚外的將領,不僅自己雇傭洋人,也艱難的學習西洋軍事學著作。


    看到大哥這種表情,李文茂的眼淚流了下來,他喃喃道:“我是個廢物!為什麽中華就要學西洋!我他媽的是個廢物!”


    朱清正沒有理這個下屬,他知道這個人總是用以前的幫會情義來束縛自己,他看向陳寶強很無奈的說道:“沒有任何一本西洋軍事著作說過步兵需要瞄準。這就是燈下黑吧,我也從沒想到過居然是發射這個最後環節沒有瞄準過。”


    “大帥不必自責。”陳寶強立刻說道:“我們一開始訓練也是如此,把洋槍當鳥銃用,畢竟鳥槍一打一片,瞄什麽?但我們需要演習和射擊訓練,陛下倒是很快發現了這個問題,命中率太低,所以十字軍可以整頓這個問題!您不知道,當年我們多傻!我訓練過海軍的小刀軍團,他們命中率太可怕了。他們地小鳥槍手那就是百步穿楊了,槍上都有測距儀的。這就是瞄準的作用。雖然陸軍不是海軍那樣,需要海上射擊,但我們肩並肩麵對清妖,總也不能把子彈朝天放吧?”


    “是啊,十字軍是皇家陸軍。有的是錢進行演習。”朱清正說到這歎息了一下:“我們日月軍的軍費都是買船炮,買洋槍的錢都是擠出來的,沒有閑錢演習,結果導致了現在這種可笑的事情。”


    “白頭大哥,那我們重新整訓?”李文茂咬牙切齒地插嘴道:“我要把手下地腦袋和步槍用布條裹在一起,誰他媽地轉頭就弄死誰!”


    “不用,我們需要盡快擊潰湘軍洋槍隊。那群白癡不至於讓陛下擔憂。”朱清正看著陳寶強說到:“需要您的營幫助我們形成尖刀!”


    林幺可很驚恐,因為在檢閱時候被那個海京來地混蛋羞辱了,羞辱是小事。但很快他因為會騎馬,被編入騎兵,成了他們嘲笑過的馬吳燕地手下。


    放下米尼步槍。他們600人演練的就是騎馬衝入一堆木樁,然後再勒轉馬頭折出來。


    別的不說,就是收入少了一大截,不管你信仰上帝、洪武帝還是關羽,這收入減少就是致命的衝擊。


    “土槍隊完蛋了嗎?”林幺可一直到他們騎兵作為右翼出現在戰場上都惴惴不安。


    麵對同樣黑壓壓壓向日月軍洋槍隊的湘軍洋槍隊,林幺可作為不用出戰的防護兵力本應該感到慶幸,但出戰前,這隻騎兵統帥被大將李文茂接管了,所有騎兵將領都寫了誓死一戰的血書。


    這次大戰竟然是騎兵要出動了!


    麵對猛烈的炮火和攢射的火槍。林幺可雖然沒見過那時候莊立忠單營拒馬火槍方陣大破塔布奇騎兵地恐怖,但大戰前恐怖是不可避免的。


    兩方很長時間都不分上下的螃蟹陣,這次仍舊出場,隻不過日月軍土槍隊左邊是由陳寶強率領地銳矛團佛岡飛虎營領軍,這是不折不扣的最強洋槍隊,但他們不過600人。


    而騎兵卻被加強到1700人,土槍隊隻剩2000人。


    雙方戰鼓炮聲響起,一起都如以前那樣,兩隻笨拙的螃蟹冒著對方可怕的炮火超前爬去。


    但不同的是。當湘軍洋槍隊發射出白色煙牆後,李文茂立刻命令600騎兵朝湘軍洋槍隊左翼和步兵的結合部衝鋒!


    這是自殺!


    親身體會過洋炮炮火和洋槍陣列射擊的可怕,林幺可臉色發白,但事情不許他有質疑,在身前身後“駕駕”聲中,林幺可幾乎是被裹挾著超前衝鋒而去,看著前麵同樣臉色恐怖到發白的馬吳燕,林幺可隻能揮舞著手裏的馬刀,用這個壯膽。


    而洋槍隊對戰之中。陳寶強捏著一柄西洋軍刀帶領著他地百戰之師----高帽飛虎營踩過彈坑和屍體朝著屍體前進。


    第一次麵對同樣的洋槍隊。陳寶強不免緊張,他打過江西、幹過舟山、虐過安南。但對方都是一群舉著刀槍的傻逼,此刻第一次是洋槍隊對洋槍隊,不過日月軍那土槍隊的可笑激勵了這支隊伍,湘軍一樣可笑。


    士兵在湘軍的炮火下受傷倒地呻吟,但陳寶強視而不見,他總是行走在陣列線前麵十米的地方,讓所有士兵都看的見他,這種時候,靠在肩膀上的軍刀不是武器,倒像是個風向標,顯示你是多麽英勇。


    對麵湘軍火槍陣列線冒出團團白煙,陳寶強咽了口唾沫,卻強迫自己想著自己在檢閱日月軍的時候,他們60人齊射兩次卻僅僅打中7個目標地可笑成績,這是安慰,雖然早知道對方是一色製式武器英國的恩菲爾德步槍,不亞於飛虎營裏的米尼槍,他還不想開槍,他是從英國褐貝絲滑膛槍玩起來的,現在火槍升級,射程升級,他的部下們應該慶幸,當年他在莊立忠麾下,號稱不看見敵人鼻子不許開槍,那是何等恐怖。


    在精銳的十字軍飛虎營帶領下,日月軍表現得比以前沉穩,冒著湘軍的洋槍洋炮不停前進。


    “m!fire!”陳寶強站在自己兄弟超前十米的地方,冒著炮火和子彈,把靠在肩上的軍刀指向對麵地敵軍,他眼前是自己兄弟被炮彈削去腦袋,被子彈打飛出陣列線地情景,但是他視若無睹,因為他無路可退,這個悍將大吼著。


    飛虎營齊射,不是三段輪番射擊,而是三段齊射,這種打法可以一次爆發出最強火力,但持續性欠佳,不過對於洋槍隊初成的湘軍,朱清正和陳寶強都認為這種打擊是最佳方案。


    今天地湘軍戰線也無比堅韌,但迎上600人同時發射的600顆子彈,頓時讓湘軍戰線上摔倒一片。


    而此時,日月軍騎兵突然衝鋒了!


    林幺可操著馬匹猛的穿越白煙彌漫的戰場中線,超過操著步槍的紋身老李、“之乎者也”還在行進的土槍隊同伴,殺向同樣硝煙密布的湘軍火槍陣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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