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建將手中的酒爵放下,輕蔑的看了謬生一眼,開口道:“眾位皆知,周公製定禮儀,故周王室享有七百多年江山社稷。謬生公子說周公旦所製定的為禮法在下是認同的,可是若說本宮乃至齊國的衣著行為是不合禮法,本宮卻是不敢苟同。”


    話語一落,謬生不置可否,淡淡的“哦”了一聲,說道:“不知太子建為什麽不認同,難道是太子建如那街市上的潑婦一般,說不過別人就隻有打滾撒潑。”


    此言一出,四周和謬生相好的楚國貴族不由得暗自發笑,謬生如此刁難太子建正是他們想要看到的,在楚國郢都,從沒有人搶過他們的風頭,自從太子建來到陳郢,顯示在攬月坊大出風頭,接著在秋狩巧辯眾人,將楚國年青一代最負盛名的宋玉,景差都落了下風。


    在兩旁的樂官似乎聽到了這種嘲笑,將開始的湘夫人換為了周朝的小雅,“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將。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將求賢的小雅詩歌和這挑釁的話語聯係在了一起,不禁令人有些感慨。


    在大堂跳舞的楚女神色也有些鬆動,似乎想要知道齊國來的太子會有什麽驚世之言。


    田建有些愕然,這一番話僅僅是為了下一句話的開始,這就被謬生誤會自己詞窮了,他臉上掛著輕蔑的笑容,說道:“當年周公旦分封薑太公於齊國,封伯禽於魯國。三年朝奉之日,周公旦感慨的說道:齊國能隨著東夷人的習俗作出改變,而魯國卻要推行在豐鎬那套的禮儀製度,今後魯國必將受製於齊國。今日的齊國和魯國孰強孰弱?”


    謬生一時啞然了,要說齊國移風改俗,可是齊國終究強大了,將魯國死死地壓了幾百年,至今魯國還算是齊國的屬國,東麵奉齊。


    看到謬生說不出話來了,田建不屑一笑,就這種戰鬥力,還想讓自己吃虧,折顏麵。拿起酒爵,慢慢的開始飲起了裏麵的酒水,對旁邊眾人簇擁的謬生不屑一顧。


    謬生看到田建輕蔑的眼神暗自發怒,不過隨後他哥哥殊唔在後麵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的怒氣戛然而止。


    殊唔對田建揖了一禮,臉上帶著謙遜之色,問道:“敢問太子建,在下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請教太子。”


    “哦?”田建暗自感慨一聲,看來今日注定是非多了,說是請教,肯定是要責難他了,就隻是希望楚王後不要責怪他,他也是被迫的。


    “請說?”田建攤開手,無語道。


    殊唔臉上露出微笑,謙遜道:“敢問殿下,周禮已崩,是否?”


    周圍的人輕咦一聲,對這句的話的意思他們聽的很明白,可是細細品味其中的內涵卻發現並不簡單。雖然楚國的人素來認為自己和周朝的封國不一樣,但是他們從骨子裏是仰慕周人的文化的。現在處於戰國之世,禮樂製度早就已經崩潰。


    就以剛才樂官奏唱的鹿鳴,這是屬於小雅,隻有周王室才能聽的雅樂。對了,還有魯國這個周公的封國可以演奏,可是剛才的大大小小的貴族都不以為意。


    在這個周王室都可憐巴巴的靠韓國給與的錢糧勉強度日,僅剩的洛邑一城之地也不屬於他們,隻有鏽跡斑斑的九鼎似乎見證了當初周朝的強大,成康之治,武庚叛亂,那掉漆的宮牆裏麵的宮婢也不過是鄉野的村婦罷了,哪有原來的白嫩。


    可是殊唔提出這句話到底有什麽意圖?


    田建輕輕地點了點頭,以示承認。


    “那好,請問太子建,田氏代齊是符合禮法還是不符合?”殊唔道。


    此言一出,四周的聲音頓時沉寂了下來,看著殊唔的眼神充滿了異樣,這是完全打算和齊國絕交了,僅僅是為了意氣之爭,就做到如此地步。


    感覺這是一個傻子般的人,說的有理有據可是這般擠兌齊國,太子建如何能忍?


    這可是罵齊國列祖列宗的話啊!


    眾人不禁將目光看向了田建。


    田建的臉色頓時一緊,臉色的怒氣立刻浮現,不過稍後就深吸一口氣,硬生生的壓了下來,沉聲道:“敢問殊唔公子何意?”


    其實田建的心中哪裏有那麽憤怒,現代的人動不動罵娘的行為,他都能厚著臉皮忍下來,還能帶著笑意和他們稱兄道弟。


    這句話雖說的巧妙,可哪有罵娘來的直接,他能忍也是令人可以預料的事情。


    不過這番表情在眾人心中,可就不一樣了。聽著別人罵祖宗,能夠忍下去,這種人的心思該多麽深沉啊!


    殊唔略微驚訝了一下,若是太子建當場發怒,他就可以對楚王說太子建驕狂,在楚國宴會大發脾氣,是沒把楚國放在眼裏,這樣就可以絕了和齊國的盟交。


    另一麵,秦國人也會答應他們將楚國太子熊橫扣押在秦國,到時候他們兄弟繼位的可能性就會大增,而一旦楚國與齊國盟交已定,秦國出於忌憚,雖說不一定放熊橫,但是萬一打贏了呢?


    這場戰爭的勝利他們並不想看到,楚國勝就意味著可能太子熊橫就要返國。


    可是,他也不想想,這場盟交是這麽容易破壞的嗎?


    殊唔臉上的笑意越加濃厚,說道:“太子建不要生氣嗎?當年田氏的祖先陳國公子田完入了齊國,被齊桓公奉為工常,田氏通過八世努力終於於田和子一代竄齊,當真可喜可賀。”


    這一句話聽起來很正確,沒有一絲錯誤。


    可是說話不帶這樣說的,就像你對曹丕的兒子說你家竄了漢室江山,任誰誰能忍?


    田建冷笑一聲道:“我田氏雖說代了薑齊,可是我田氏本就是貴眷,當年陳胡公娶了周武王的長女,我等也是公室之後,血統之尊貴,豈是薑氏能比的?”


    說出這句話,田建一點也不覺得臉紅,本來就是如此,陳氏或者說田氏的血統的尊貴除了那些個姬姓封國,誰能和田氏比?


    所以田氏代齊看起來比三家分晉影響要小的多,至少人家本來就是宮室之後,而三家分晉除了一個韓國本來就是姬姓,其他的兩家都是臣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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