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下所言,大繆也!”


    辯論廣場上,一名士子站起身,反駁著左丘明的說法,朗聲道:“在室之女犯奸,古來有之。”


    “迄今為止,天下列國,四野之間,高門之內,奸非者不知凡幾。”


    “僅以禮教約束,恐怕奸非之風仍舊大行其道!”


    “此等奸非之風不可長。我吳人理應遵紀守法,從小做起,由小而大,因而,我認為當杜絕奸非之風氣,製定刑罰!”


    “若奸非者,女子杖責五十,拘役一年。男子杖責一百,流放邊陲戍邊三年!”


    “以儆效尤,示刑罰之嚴苛!”


    此話一出,在場的士子們都不由得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他們認為,這樣的刑罰未免過於嚴厲了。


    畢竟,未婚女子跟別人私通,甚至是未婚先孕,這種事情在吳國各地,在天下列國都是屢見不鮮的。


    為何要製定這麽嚴厲的刑罰,以打擊此等奸非之風?


    “先生所言,有失公允。”


    左丘明再一次起身反駁道:“誠如先生你所言,天下列國,四野之間,高門之內,奸非者不知凡幾。”


    “我聽說在燕地,還有我吳國的關中、西南、嶺南一帶,有鄉野之人以小女留宿外姓者,以便於生兒育女,此等風俗,不知足下以為然否?”


    “這……”


    那士子一時語塞。


    這種事情的確是不少的。


    屢見不鮮!


    就慶忌所知道的,如秦人一般,早年與犬戎為鄰,世代相互殺伐征戰。


    同時又產生混血,風俗習慣相互影響,使秦人有了一些遊牧民族性情。


    武周伐商時,秦部族效忠商王朝。


    周朝初期受到嚴重打壓,被排除在中原文化圈外,所以文化上保持了更多的戎狄原始特性。


    以女子侍寢待客,在這個時代也不是秦國的特例,地處邊陲的燕國也有這種習俗。


    而且,吳國的南方,還有一些山村部族,至今還保留著這種陋習。


    對於這種事情,士子們都是知道的。


    並且他們可能都幹過,跟鄉野之家的婦女交he之事。


    士子是一種職業,前途無量,被普通人所敬仰,好比後世的“秀才”、“舉人”一樣,所以在底層的庶民看來,士子的基因優良,讓自己的女兒跟他生下一兒半女,說不定日後也能成為士子……


    值得一提的是,女子清白之說是在宋朝時形成的程朱理學所提倡的,明清巔峰時期沾衣luo袖即為失節,何況陪睡?


    “賓客相過,以婦侍宿。嫁取之夕,男女無別之風俗確實存在。”


    這時,李克站起身,朝著左丘明作揖行禮道:“此乃陋習也。若新法推出,此等陋習必須杜絕,使奸非之風從此在我吳國消失匿跡!”


    “嗬嗬,敢問先生如何稱唿?”


    “在下李克!”


    “哦,原來是李子,久仰大名!”


    左丘明向李克行了一禮。


    二十餘歲的李克,作為鄧析的弟子,在鹹陽乃至於吳國都是小有名氣的。


    他並沒有出仕,但是常年周遊列國做學問,以便於豐富閱曆,增廣見聞。


    “足下是?”


    “魯人,左丘明。”


    “丘子,我聽說過你。丘子之言果真犀利,隻是為何拘泥於禮教之說?據我所知,足下並非是儒家子弟,何故如此推崇儒學?”


    聞言,左丘明澹澹的道:“百家之學,各有所長。我雖非孔子之門徒,卻也推崇儒學,有求學問道之心!”


    “適才李子你說吳國各地有‘賓客相過,以婦侍宿’,隻是李子可知曉,原因何在?”


    李克緩聲道:“在下有所了解。鄉野之民,居於偏僻之地,或十幾戶人家,或幾十戶人家,他們祖上是親戚,同宗同源,世代生活在那裏。”


    “同姓尚且不婚,何況血脈關係如此親近?”


    “因而,他們這才‘賓客相過,以婦侍宿’。”


    “善!”


    左丘明點了點頭,讚同了李克的這一說法,隻是話鋒一轉,道:“李子,你既然知道吳國一些地方有這種風俗,而且是迫不得已,這才‘賓客相過,以婦侍宿’,又何必製定律法以禁止奸非?”


    “這不是逼迫一些黎庶移風易俗,甚至是不得不走出大山,遠離故土嗎?”


    聽到這話,李克澹澹的道:“既然為我大吳子民,就應該聽從君王的號令,遵照國法,走出大山,到外邊生活,對於他們而言是一大幸事!”


    “……”


    左丘明愣了一下。


    “好!”


    “彩!”


    廣場之上的士子們紛紛叫好喝彩起來。


    “李子說的沒錯,大王固然沒有逼迫那些戎族蠻子移風易俗,有些陋習,卻是讓人難以接受的。”


    “要是以這樣的法子,能迫使他們走出大山,跟我們吳人住到一起,再合適不過!”


    “真是一舉數得之事!”


    “不,我還是認為,為禁絕奸非之風,而製定律法製裁,未免過於嚴重了。”


    士子們眾說紛紜的時候,左丘明還是不服氣,於是掃了一眼李克,辯駁道:“今草桉專列無夫奸罪,其無夫奸者為罪,則失之大過矣!”


    “若以為罪,殊不當於人心。敢問李子,若奸非,女犯何罪?男犯何罪?其父母管教不嚴,是否應一並治罪?”


    “好!”


    左丘明這般犀利的話語,把李克問住了,士子們不由得兩眼放光,紛紛力挺左丘明。


    李克想了一下,便道:“若奸非,男女之犯,及其父母都應當治罪。”


    “好。我給李子你舉個例子!”


    左丘明眯著眼睛道:“若有一日,男女奸非,東窗事發,女方父親殺死奸夫,請問,女方父親是否有罪?應當如何論處?”


    李克聞言,想了想,迴答道:“女方父親殺人,應該抵命。酌情而定,若過失殺人,不必償命,若刻意殺人,則要抵命!”


    左丘明笑道:“設使果有此事,吾恐將萬眾嘩然,激為暴動也!”


    “何以也?”


    李克有些不解。


    “男女之私通,屬於奸非,說明男女之奸非有罪。而女方父親殺死奸非之男子,是在殺死罪犯,這也有罪?”


    “則說明奸非之男子屬於尋常之人,所以李子你所言之奸非罪名……不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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