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炎熱的夏季尚未完全過去,蕭紀走出吳妃寢宮的大門,外間的熱氣撲麵而來。吳妃的聲音還在身後,沈方德在問要不要乘坐禦攆,他都顧不得了,也不想多聽,他隻是抬腳朝坤儀殿的方向走去。


    好像,從他踏出這個門開始,就有什麽在心裏變得不一樣了。


    黑沉沉的夜色裏,整個宮闕都是安靜的,狹窄的甬道裏,蕭紀在大步前行。他的腦海裏,有些紛雜的影像,很多年很多年前,幼小的他躲在柱子後麵,看母親在清冷的宮殿寂寞又渴望的眼神,望向謹身殿的方向,然後在日複一日中蒼白枯萎。


    很多年前,彼時初上戰場獲得第一次大捷,得勝歸來仍然沒有獎賞,沒有父皇的關注,在偌大的宮廷沒有歸處,沒有人在等他迴家,也沒有噓寒問暖,甚至沒有人關心他是生是死,是不是受傷未愈,是不是…心涼。那時他的心一無所有,以致於空白得隻能遠赴淮安想要尋找母親曾經的足跡。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改變呢?


    一切的轉折都在揚州。濃深的夜色裏,披著黑色鬥篷出現的女孩兒,晶亮的眸子,犀利的眼神,沉著又冷靜如斯。那是一場豪賭,於他,於她,皆是!


    蕭紀大步在前麵走著,穿過一道又一道的甬道和宮門,兩側高牆投下濃深的陰影。他身後跟著小跑著的沈方德,再遠一點是隨行的禦前侍衛。一群人就這樣跟著他,在這樣濃深的夜色裏,沉默地步履匆匆。


    蕭紀很難形容他對林薇的感情,因為一切都太過巧合了,巧合的就像是命中注定。


    從她生命的最初,小小的一團,被父親抱在懷裏。因稚嫩的嗓音,好奇又超越年齡的言語,吸引了他的注意。因被打斷而側過頭去看他,看那時候一無所有的他,屬於孩童的眼睛,幹淨澄澈得能照人,沒有畏懼、也沒有恭敬、沒有輕視,也沒有疏離,那雙眼睛裏什麽也沒有,隻是純然孩童的安靜和好奇。


    揚州之行,他真正注意到她。三天的相處,大膽而有謀,心思縝密,無所畏懼,還是個女孩兒,一個年紀並不大的女孩兒。蕭紀必須得承認,在最初,他喜歡林薇,注意到林薇,無疑是因為她超越年齡的智慧和冷靜。這世上,聰明人不少,然如她這樣,便是男子,也當讓人心生欣賞。如果她是男孩兒,蕭紀想他會招攬她,一起談論實政,共謀大事,然後有一天寫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話。然而她是女孩兒,這樣的女孩兒,發現了怎麽可能放手。


    開始沾染感情,蕭紀想,大約是從她弟弟重病開始。見過她的手段和理智,第一次見到親人在她心中的份量。所以可以理解當年揚州城夜色下的豪賭,可以理解在京城的縱馬狂奔。不是不羨慕的,這樣的感情,他….從未體會過。


    南台夜變那日,他做了許多的安排。讓她提前帶著玉璽,抱著五皇子離開。固然有對她本身安危的考量,更多的是如果萬一他有不測,他的後宮女人裏,除了她不會有第二個人能撐得住大局。這蕭家的萬世江山,這祖宗打下來的天下,不能斷送在他的手裏,而他唯一能信任的隻有她。


    然而,就如同每一次她給他的驚喜,這一次事情的逆轉,也如此的讓他驚喜、出乎意料。他確實沒有想到,她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竟然有這樣的魄力,他的皇後如此不凡。更讓他驚喜的是,她願意留下,與他同生共死,好像那一刹那,心口那道經年的空白,鬆動了一下,恍惚了一下。似乎,真的有人,值得他等待,亦能與他攜手了。


    之後的陡變,讓他恐慌,亦曾無數次的後怕。他必須得承認,那一刻的震撼此生不忘。這個女人,真的肯為了他,這樣毫不遲疑,義無反顧,也無所畏懼。


    就是她了,蕭紀忽然牽起唇角笑了笑。


    他知道她想要什麽,他見過無數的女人,也見過無數女人的手段,可這世上隻有一個林薇。


    因此當他出現在坤儀殿的門口,止住了一群值守的宮人的叩拜和通報,突然出現在她麵前的時候,他在心底對自己說:“你要的,我給。我要的,這一生,你也都給我。”


    他進殿的時候,林薇正在西配殿的書房。因此他一轉過格子架,便見她正在收攏一副畫卷,桌子上還鋪著紙。


    林薇正卷著手上的畫軸,感覺到一道視線,一迴頭就看見蕭紀站在入口處燭光的陰影裏。她有一瞬間的驚喜,卻又很快敏銳的察覺到了他的情緒,手上的東西都忘記放下了,走了幾步到他跟前,見他額上有些微微的汗意,伸手輕輕為他擦拭,一麵關切的問道:“怎麽了?走得這樣急?都出汗了。”


    蕭紀突然覺得早前的種種疑慮,種種糾結,先前在吳妃宮裏的那點煩躁,也許隱隱還有一些不甘,刹那間全部煙消雲散。


    他在心裏笑話自己,是福是劫,都躲不過,也不想躲了。


    他猛然伸手捏住她的下顎微微抬起,然後低頭狠狠朝她的唇上吻去。林薇被他捏的悶哼了一聲,但她並沒有掙紮,她也許一時間沒有猜到蕭紀心裏的想法,但她能感受到他的心情,他的情緒。他需要她的迴應,需要她的安撫,於是她揚頭溫順的迴應著蕭紀的吻,扔了手中的畫卷,伸手環抱住他,輕輕撫摸著他的背脊,順著脊柱一點一點的安撫他的情緒。


    好一會兒,蕭紀終於停下唇舌糾纏的動作,在她唇瓣上有點重的啃了她一口,然後大發慈悲的挪開了唇,緊緊摟住她,嗓音裏有種奇特的似無可奈何又似心甘情願,低低笑道:“你要的,我給你。我要的,你這一生,都要給我。”


    “嗯?”他的話音太低,林薇還有一些氣喘籲籲,於是發出了疑問的鼻音。


    蕭紀卻沒有再重複,隻是低頭在她額上輕輕吻了吻,在心裏道:“你要做到,你一定要做到。”


    林薇自然是驚喜的,她確實沒把握,蕭紀會真的迴來。她不想使什麽陰招,也不覺得自己能在蕭紀眼皮下耍花招瞞過他。她隻能用明謀,明明白白的告訴蕭紀她的想法,她的內心。


    她知道蕭紀看得懂,卻不知道蕭紀是不是願意給,給她所求。然而蕭紀迴來了,步履匆匆,額頭上有薄汗,林薇猜不出在吳妃的宮中發生了什麽,但她總歸有明日可以去查可以去問。眼下,她必須承認,她真的很高興。


    林薇撿起了地上的畫卷,並沒有看,牽著蕭紀轉身放迴了書桌,便要拉著蕭紀迴寢殿去。錯眼而過,蕭紀看見桌子上鋪著的一張,正是筆墨尚未幹透的《金剛經》。


    他彎唇笑了笑,然後就被林薇拉著迴寢殿了:“皇上餓麽?還要用點吃的麽?”


    坤儀殿日日都有備著他愛吃的一些小食,以備他有時候批折子太晚迴來,餓了可以吃一點墊墊,都是極易克化的一些東西。


    平日裏不覺得,在這樣心內本就不平靜的時候,蕭紀再看林薇,見她吩咐宮女端小食,備水,連水的溫度這樣的小事都會叮囑,心裏熨帖極了。往日不曾留意的,如今來看,處處都是用心。


    他本不餓,但到底念著林薇今晚沒吃什麽,故而要她陪著一起用了些。接著又是洗漱,曾經被他調侃為醋缸的事情,如今再體會,隻覺綿綿都是柔情。


    林薇如今已有四個多月的身孕了,他也不敢讓她勞累,也怕心情激蕩下容易擦槍走火,故而匆匆洗了澡便攜手迴寢殿。


    他忽見林薇笑了笑,然後拉住他讓他坐在床沿,她自己放下了所有的帳幔,並遣離了值守的宮人。然後走近蕭紀,輕輕摟住他的脖頸,在他耳邊低聲道:“謝謝你,皇上。”然後在蕭紀想要迴抱她的時候,輕輕搖頭,低笑著按住他的手道:“別動,今夜,聽我的。”


    蕭紀輕怔,在疑惑中見她從床上的枕頭下輕輕抽出了一條紅紗帶,約莫四指寬,然後輕輕遮住了他的眼睛,綁在了腦後。


    她一手握住他的手安撫他,一麵低聲在他耳邊輕喃:“你不許看,不許動,也不許說話。因為,我會害羞。”


    蕭紀隻覺得一瞬間,熱氣就湧上來了,他已經在林薇的動作裏隱隱約約猜到林薇想做什麽了。有些驚訝,有些感動,又有些竊喜,更多的是……..升騰而起的熱意和難以抑製的性奮……..


    你能給我的,我會迴抱更多。(拉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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