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要被封為皇後,在這個時代絕對是件大事,足夠往祠堂焚香告祭祖宗,並大宴三日的那種。


    便是賈敏這般世家出身,也當家做主了快小二十年的持重主母,突然接到旨意也呆了一呆。哪怕之前有預料,也抵不過這實打實的聖旨啊!


    太好了,女兒嫁進皇宮裏也是大老婆,皇帝看樣子還頗為喜歡她!尤其是繼而在了解到本次大選隻立後不納妃的消息,賈敏的嘴角一連數日就沒下來過。


    賈敏一邊打發人快馬去給林如海報喜,雖然知道林如海很快就會收到朝廷邸報,可是她還是自己親筆寫了封信,吩咐下人一定要馬不停蹄盡快報於老爺知道。


    另一頭她又吩咐了林莯,帶著林荀,趕緊上小祠堂焚香祭祖去,要告訴祖宗家裏出了這樣一件榮耀的大事。女兒被封為皇後,不僅僅是對她自己的肯定,更是皇帝對林氏整個家族和祖上往上至少三四代的肯定。


    家裏的下人們也喜氣洋洋,哪怕還是穿著平日裏的衣裳,都覺得格外精神抖擻。個個眼神炯炯,幹起活兒來十分麻利。賈敏也不叫林薇管家了,如今她已是有婚約的人了,得在家裏乖乖待著待嫁,直到出嫁那日。


    還有要打發人給親戚們送信,雖說林家這頭因為五代單傳,五服之內都沒有堂族,但是別的親戚總是有的啊,比如曆代主母的娘家。


    又有女兒的嫁妝才是大宗啊!雖然林家不窮,家底兒厚實。嫁妝也是從林薇打小生下來就開始攢起,但那時候想象的未來女婿是指著門當戶對去的啊,如今女兒可是要做皇後,嫁的人是皇帝!那從前那些便有些拿不出手了。壞了,賈敏一拍腦門,吩咐自己的心腹奶嬤嬤,明日趕緊帶著丫鬟把庫房盤點下,得把嫁妝單子重新擬定了,該采買的得吩咐人采買去,有些東西,尤其是這個時代世家女兒的嫁妝,好些都不是那麽容易得的。


    這個時候,就顯出了林家人少的不好了,林薇自己的嫁妝單子總不能讓她自己來弄,這可太不講規矩了。又有林如海也不在家,直把賈敏忙了個昏天暗地。


    而林薇,如今在家裏的地位陡升,賈敏啥都不叫做了,隻叫兩個小的陪著姐姐在房裏玩兒。好吧,這也是眼下林薇能給賈敏分擔的事情了,照看家裏兩小。


    因林薇管家日久,賈敏現下還真未必比林薇清楚家裏的狀況,因此燕微和紫蘇她們倆被林薇派過去給賈敏幫忙了。如今兩人身份瞬間變成了紫蘇姐姐,燕微姐姐,哪怕賈敏屋子裏的丫鬟見到她們也神態更親熱了三分,語氣更尊重客氣了三分。


    無所事事的林薇在自己的屋子裏炕床上坐著,瞅著兩個小的在翻繩子玩。林荀到底小一點,又是男孩兒,手不如黛玉靈巧,沒玩幾迴就嚷嚷著不跟二姐姐玩了。


    然後像隻小老虎似的撲進林薇懷裏一通滾。黛玉也扔了紅繩,擠到林薇跟前,問她:“大姐姐,她們都說你要做皇後了,皇後是什麽呀?”


    林薇看著她天真無邪的眼睛,一雙小手捧著自己肉嘟嘟的小臉,那樣子可愛又靈氣十足,一看就是被家人寵大的無憂無慮的孩子,完全看不出原著裏未來多愁多病西施的樣子。


    她伸手摸了摸黛玉的頭發:“皇後,便是皇上的妻子。皇上是這個世間權利最大的男人,她的妻子皇後便是這個天下地位最高的女人。”


    她微笑道,神色裏有小黛玉看不懂的鄭重:“所以隻要姐姐一日是皇後,在這個世上,你便可以不看任何女人的臉色。婆婆、妯娌,小姑子,家裏的親戚姊妹。隻有她們捧著你的,沒有任何人需要你來遷就她們!”


    小黛玉的神色仍舊是懵懂的,她睜著大眼睛看林薇,林薇笑笑,捏捏她的小臉蛋兒道:“聽不懂沒關係,等你再大一些就懂了。”


    封後旨意下來,賈家是第一家上門的。也是沒辦法,因為林家在京城沒有姓林的親戚了,別說京城沒有,姑蘇五服之內的也沒有。算起來,叫林薇有點傷心,論關係,還真是賈家跟她們家最近了。


    賈敏打發人來請林薇過去,林薇一進門,麵上不顯,心裏卻嚇了一跳。來的不隻是榮國府,還有寧國府的人。賈母領著王夫人、賈元春,賈寶玉,還有寧國府賈珍的繼室尤氏。賈赦、賈政、賈珍並賈珠、賈璉在前院,由林莯接待。


    林家跟寧國府沒太多聯係,賈珍續娶尤氏時,林家還在揚州,賈敏也隻是送了平常的禮。林薇雖然對這一家子沒啥好感,但是人來了,也還真算得上是勉強搭著邊的親戚,總不能趕出去。


    但這也叫林薇生出一種警惕來,今日寧國府這樣積極,顯然有拉近關係,借林家之勢的念頭。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句話林薇是聽過的。原著裏賈家最後勢敗抄家,很多罪過都是賈家自恃家中出了貴妃,在外頭胡作非為的結果。


    這個是林薇絕對不能容忍的,別說寧國府這樣差點能算得上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了,便是賈家,她也絕不會給他們當靠山。乖乖的不惹麻煩,聽話又老實,看在外祖父的麵上關鍵時刻幫扶一把是沒問題,可是要拿她當冤大頭,借著她的勢給自己謀利益,最後屎盆子都扣在她或者林家頭上,那她寧可自己先出手一腳踩死賈家,一幹二淨!


    林薇一進門,包括賈母在內的人都站起身了。林薇略有些不適應,畢竟這一屋子除了賈元春和賈珍的老婆尤氏,確實還都算長輩,哪怕她不喜歡的王夫人那也占著舅母的身份。尤其是賈母滿頭白發了,還站起來迎接外孫女,有點叫林薇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但是,這個時代天地君親師,君是排在親前麵的。哪怕她如今還不是皇後,可是聖旨下了,她就是板上釘釘的準國母了。這時候,還真是不能如往常一樣親戚之間行家禮。


    最終林薇實在有點看不下去這些人讓自己坐上座的規矩,到底她還沒進宮呢,也不想這時候便在別人麵前拿喬,說出去也不好聽。故幾人轉到暖閣裏坐了,她同賈母兩人坐在炕上,元春領著寶玉站在賈母旁邊。林薇又拉了自己母親賈敏同坐,看王夫人、尤氏坐在下頭,心裏頭才舒服了點。


    “原是聽見大姑娘的喜事,我們這做外祖母、舅母,表嫂的這不趕緊來給你道喜。你兩個舅舅並你珍大哥也來了,在外頭你弟弟在招唿呢。”這個時候賈母說起來話來,比往常又是不同。平日裏她叫林薇都是叫圓兒,圓丫頭,現在身份不同了,稱唿都改了。


    林薇見她滿臉笑意,神色中十分開懷,一副有榮與焉的模樣,隻得抿著嘴故作羞澀道:“多謝外祖母、舅母,並表嫂們。”


    賈母又道:“聽說你的喜事,你舅舅們都高興得不得了。這不我們也忙忙的過來了,一來是跟你道喜。二來,也是瞧著你母親如今一個人,這樣一件大事恐忙不過來。又有明日必定有賓客上門,需要招待,你父親現不在家,團哥兒到底年紀小,若有事,盡管找你兩個舅舅、並你二舅母。”


    林薇抿著唇笑:“多謝外祖母,母親正愁忙不過來呢,若有顧不到的地方,必要央舅舅幫忙的。”


    心裏卻暗道,父親不在家,家裏確實忙不過來。她有心低調,但是蕭紀卻不一定這樣想。她是蕭紀欽定的皇後,現在又正是上皇和皇帝擺在明麵上爭鬥的開始,蕭紀是否要借她們家擺宴一事讓朝臣表明態度卻不可知。


    這樣一想,她便有心,一會兒便去寫封信問問蕭紀怎麽辦?


    眼下,林薇還是陪著賈母等說話,她一貫是個有主意的,從小就能看得出來。而賈敏也是個十分有主意的人,且還當了近二十年的主母,因此賈母隻將話輕輕一點,別的也未多說。


    賈家過來隻是道喜,表明下兩家的親近。眼下還不是林家大宴賓客的時候,林家也正忙著,是以賈母坐了坐,便叫了王夫人等迴去了。


    等她們走後,賈敏將賈家禮單遞給林薇瞧,林薇吃了一嚇,賈家可真是把壓箱底兒的寶貝都拿出來了。


    賈敏在一旁笑著指著上麵的東西告訴林薇:“這副頭麵是你外祖母三十歲生日時候,你外祖父在西征不得迴,命人送迴來的。這一副是你外祖母的母親給她的陪嫁…..”她說著,忽然又嗤了一聲,道:“二嫂這迴可真是舍得,把嫁妝底子都拿出來了。”


    林薇順著她的手指點處一看,是一整套的四大美人象牙插屏。一共四副,分別是西施浣紗、昭君出塞、貂蟬拜月、貴妃醉酒。雕工細膩,畫工出彩,象牙上的人物栩栩如生,最難得的是一並四副,保存的十分好,瞧著便知十分珍貴,想來確實應該是王夫人壓箱底兒的寶貝了。


    那頭馬車上,賈母摟著懷裏的寶玉,也在對與她同坐了一輛車的元春道:“你這表妹自幼便是個有主意的,元丫頭你若要討她喜歡,太聰明不行,太笨卻也不成!”


    元春抿著嘴坐著,出了林府便有些鬱鬱寡歡,聞聽賈母所說,口中應道:“是,祖母,元兒明白。”


    賈母笑道:“你也別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你表妹做了皇後,於你是大大的好事。不然你父親如今的官職,你便是進宮了也是最低等的才人開始做起,若是再次一等,說不得便是個女史之類的女官,那又有什麽趣兒?你須知,宮裏的女人,能最終做到一宮主位的可都不容易。如今,你有這樣一個表妹,正位中宮,日後皇上的後宮她總是得做五分主的,那便是大大的不同了。”


    賈寶玉年紀小,已經在賈母懷中昏昏欲睡了,賈母眯了眯眼睛,道:“林家人少,這次出了這樣大的喜事,你姑父又不在家,你正該同你母親說說,讓她務必要上心,幫著你姑媽。”


    賈元春聽了賈母一番話,眼睛裏倒是漸漸有了神采,她輕輕咬了咬唇,道:“元兒明白了,祖母放心。”


    賈母讚許的點點頭,便不再說話,倚著馬車一路輕輕搖晃著迴府。


    這頭,林薇以玉佩為引,叫燕戎送出了第一封給蕭紀的信。


    說到燕戎,便想起燕微,她要入宮,身份便不同,得給燕微改個名字了,不然便是她不在意,隻怕別人也得戳燕微脊梁骨了。


    又有紫蘇和燕微是她的左膀右臂,年紀也都不算小了,是嫁出去,還是跟她進宮呢,卻有些不好辦。罷了,還是問問她們自己的意思,也趁著沒出嫁,看看底下的二等丫鬟裏頭,再提兩個起來。


    燕戎的信最後是直接交到吳甘手上的,吳甘也是十分神奇。早朝下的立後旨意,下午準皇後便給皇帝送了一封私信,想想這一對兒也是挺奇葩。


    他搖搖腦袋,叫燕戎在外頭等著,自己進去稟報蕭紀。蕭紀早朝上剛砸了個重雷,下了朝就被上皇叫去了上陽宮一通罵。但木已成舟,聖旨總不可能收迴來,這種事情關乎皇帝這個身份的權威,哪怕上皇也是不能且不願做的。


    蕭紀被罵了兩個時辰,直到上皇累了去休息了才算完,因此耽擱了連午飯都沒吃。迴了謹身殿又看見臣子的奏折說哪裏又有災,哪個官員又貪汙受賄,總之沒啥好事兒,因此心情更是欠佳。


    因此,吳甘幾乎稱得上是小心翼翼的把林薇的書信呈上去的,心裏也在打鼓,覺得未來皇後實在是有點行事不靠譜,專坑他這樣的貼身侍衛


    皇帝顯然也有些詫異,怔了半秒才接了書信。


    吳甘幾乎是把頭都準備低到胸口上去,以躲過皇帝不舍得責怪準皇後,反而遷怒他覺得他沒事兒送封沒話找話的無聊信來。


    但是…吳甘覺得自己幻聽了,因為皇帝發出了一聲明顯的輕笑。不是冷笑,是很滿意很愉悅的那種笑。


    吳甘悄悄抬頭,看見皇帝滿是烏雲的臉上放了點晴,唇角也是彎著的,眼神帶著點溫柔和讚賞。然後敲了敲那封書信點評了一句:“這一筆顏體寫的倒不錯,到底是探花郎教出來的。”


    隨後,蕭紀將那封信又折起來,收好,叫了身邊的管事太監沈方德,道:“把它收好,就放在朕那個小匣子裏。”


    沈方德忙雙手恭恭敬敬接過,道:“是!”


    然後蕭紀想了想,又叫吳甘磨墨,另找了一張信紙提筆迴了一封信,似模似樣的封好後,帶了一絲笑意道:“這便是朕的迴複,給朕的小皇後送去!”


    吳甘隻覺心中小人頂了一腦袋黑線,你們夫妻兩個是要幹啥呀?有話不能好好說,學人家少男少女私相授受一樣私信往來。


    但是,吳甘還是十分佩服這個小皇後的,因為皇帝每迴見她之後似乎心情都不錯。比如今天,他十分好奇,到底信上寫了什麽才能叫皇帝臉上陰轉晴?總不至於真是封情書?難道寫的是“皇上我想你?”


    不能吧!吳甘領命轉身出了殿門,心中越發像貓爪一樣。若是情書,可皇帝沒那麽好哄啊,皇帝後宮女人是不多,可吳妃不是也據說是個才女麽?情書、情詩、情信什麽的總寫過吧,皇帝不至於這麽沒有抵抗力啊!


    可若不是情書,隻是普通書信,那能傳授不?他也不想時時麵對陰晴不定的皇帝呀。可惜吳大人豐富的內心,並沒有人知道。


    實際林薇的書信上並沒有寫別的,她隻說了幾句話,大意如下:上午接到了皇上立後的旨意,有如身在夢中。中午,外祖母家便上門道賀,想來明日也會有不少父親的親朋好友到來。如今父親遠在揚州,家裏兄弟年齡尚幼,母親一介婦人。有心不辦酒宴,又怕辜負皇上聖意。可若廣邀親朋,女客母親尚可接待,男客當如何是好?又有京城世家官員之多,父親不在,弟弟尚且認不全,那該請誰又不請誰呢?父親不在,快馬傳訊亦不能及,我便隻能向皇上求助了。


    這段話,傳遞了四個意思:


    一,皇上立我為後,我既驚訝又開心,有如身在美夢中。


    二,這樣的喜事,很快就會有賓客上門,皇上是希望我低調處理還是高調張揚呢?


    三,如果高調,皇上希望誰來?我單獨給他發帖子。


    四,這些事情本來應該是問父親,可父親不在家。皇上是我日後的夫君,這些事情我便隻能向皇上求助了。


    蕭紀看了信輕笑,自然是看明白了林薇的意思。感歎他選了個聰明的皇後,有著相當不錯的政治敏銳度,能在關鍵時刻領略聖意。


    比如眼下,向未來皇後道喜,這些朝廷重臣們,誰會來誰不來呢?這可真是個好問題!


    另外一點,不懂了就問,爹爹不在,知道找未來夫君,這也是叫蕭紀十分滿意的地方。因為畫外音,便是林薇是從心底裏把她自己代入妻子角色了,也認可蕭紀是一個可依靠的丈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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