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大夫診斷說至少要臥床靜養一月,柳溫明告了一月的假在家中修養。


    朝中的同僚免不得紛紛前來探望,又有往日與顏氏交好的夫人們來府上慰問。


    柳明月借著關心柳溫明傷勢的由頭,賴在清潭院中與這些夫人們套近乎。因著封蟬的婚事還沒著落,柳明月還需仰仗著顏氏為她介紹各家夫人,故而言語之中時時不忘顯露出與顏氏的親昵。


    顏氏不過隨口敷衍一二句也就罷了。那些夫人有的是在唐府賞梅宴上見過柳明月的,有的雖沒見過,多少聽到點風聲,又見顏氏的態度不冷不熱,心中明白,所以竟沒一個人接柳明月的話茬。


    “真真是沒個規矩,夫人們正聊的開心,她不管不顧地就插話。”桂嬤嬤不齒道:“也不知道咱們老太爺是怎麽想的,哪有嫁出去多年的女兒迴娘家住這許久時間的。”


    顏氏有意要長安熟悉府中的事務,故而命桂嬤嬤每日來向長安報備府中的大事小事。


    長安寫下最後一撇,擱下兔毫筆。她連日早起練字,片刻不敢怠慢,待柳晏迴府之後就送到書齋之中給祖父批閱。


    此時聽到桂嬤嬤抱怨,長安隻是一笑,轉了話頭問柳溫明和顏氏的情況。


    桂嬤嬤笑道:“夫人得知老爺的傷沒什麽大礙,已經寬了心。又知道老太爺親自指點小姐的功課,心中更是歡喜,囑咐老奴傳話,說近兩個月小姐就不用每日去請安了。”


    長安點頭:“我也正想著和母親說。那母親那裏就全仗著嬤嬤多費心了,一應的飲食用藥都不可鬆懈。”


    “小姐放心,自從那封家的母女進了柳府,夫人那邊的藥都是瓏繡瓏香親自在煎熬了,小廚房送上的東西也都細細查驗過。”桂嬤嬤正色道。


    顏氏再過不久就將臨盆。故而清潭院中伺候的人都揣著十二萬分的小心。柳府這幾日已經將接生婆子請到了府上,以防不時之需。柳溫明又告假一月,恰好有時間陪伴顏氏。


    待桂嬤嬤走後,長安舒了舒身子,走到窗邊看著外頭的風景。


    玉芽便開始整理桌上的筆墨紙硯,一一擺到先前的位置。幾次想要開口,都是欲言又止。


    “有什麽話說就是,不要這樣吞吞吐吐的。”


    玉芽不解問道:“小姐,前幾日封小姐身邊的那個阿容來這裏向您報信,說是封小姐母女要對夫人不利。怎麽一點兒都不見您著急?您也不曾把這件事告訴夫人。”


    長安沉默了片刻。望著窗外道:“我還在等。”


    “等什麽?”玉芽渾然不解。


    長安卻隻是搖搖頭不說話。


    她自從前幾日聽了阿容的告密,心中由初時的驚濤駭浪漸漸平靜下來。幾次想要把這件事告訴母親,但到了清潭院,見到顏氏一心都撲在照顧柳溫明之上,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謀定而後動,三思而後行,是她前世十年所得到的最大的教訓。


    她在等一封信,隻是已經過了數日。還沒有等到。


    過了午時,長安正臥在榻上翻書,玉芽就伏在榻邊已經昏昏欲睡。


    翠羽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見長安還未睡,便輕聲稟報:“小姐,府門前來了個小丫頭要見您,奴婢去看了……瞧著好像是盧二娘的女兒,那個叫微然的。”


    微然?


    長安坐起身來:“她一個人來的?形容如何?”


    “是一個人來的,拾掇得幹幹淨淨的。身上背了一個包袱,看樣子是想好了。要到咱們府上做工。”翠羽道:“奴婢已經把人領進來了,就在院子裏。小姐要不要見一見?”


    長安套了鞋子,披了外衣就往外走。到了院子中,果見當中立著一人,肩膀微縮,身量不高,弱不勝衣,見到長安出來,眼中流出無比的歡喜之意。


    “你來了,快快進來。”長安作出一臉熱情的樣子,上前拉了柳微然的手就往裏頭走:“怎麽不提前托人捎個話,你看我這也沒什麽準備。”


    柳微然低著頭很是不安的樣子,也不答話,任長安拉著手往裏頭走。


    到了外間,她抬頭很快地環顧了一下四周的擺設,小心翼翼地迴道:“我……我是想,來這裏做丫頭……”


    長安摸了摸她身上的衣裳,雖則比她那日來柳府的時候穿的好了些,但質地倒是很薄,不像是件春衫,倒像是夏衫。


    柳微然見長安不語,往後退了兩步,羞澀道:“這是之前當掉的衣裳,前兩日得了小姐的賞賜才去贖了迴來。”


    “怎麽不買一件好的,這衣裳單薄,怎麽能夠禦寒呢?”長安關切道。


    柳微然抿緊了嘴唇,一副難以啟齒,委委屈屈的樣子。


    這是她上一世慣用的伎倆,欲擒故縱,賺得了不少的同情憐惜。


    偏偏她等了一會子也不見長安追問,隻好自己主動開口道:“我娘……我娘把小姐賜下的銀子都拿去賭完了,哪裏還留了銀子給我做衣服?隻剩下幾個銅板,隻夠贖得這件衣裳……”


    她聲音越說越小,神情悲戚,長安心中隻覺悚然。


    前一世裏,盧二娘為了將柳微然送進柳府的大門,不惜以頭撞柱,血濺當場。長安後來也悄悄調查過盧二娘,其人雖然好賭,卻一直將柳微然當做心尖尖,從不曾短了柳微然的衣食。


    而此時的柳微然不過才六歲,居然就能夠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將謊話說的如此真實。


    長安不由得又想到前世裏盧二娘撞死之後,柳微然撲倒她的屍身上嚎啕大哭,使得在場之人無不動容。如今想來,長安竟不知那哭聲中有幾分真情,幾分假意。


    “這還得了?”長安假意怒道:“你便在我這裏留著,保管餓不著你。我看你比我房中最小的玉芽還要小,身子又這麽瘦弱,”說著抬頭對翠羽道:“你先帶她下去安置了,換身好點的衣裳。”


    又安慰柳微然道:“先好好養養,等到身子養壯實了我再給你安排活計做。”


    柳微然一副感恩戴德的樣子,就要給長安磕頭,卻被長安攔住了:“你是我父親的半個恩人,不用對我行這樣的虛禮,隻管安心住下就是。”


    又差了綠衣去清潭院告訴了顏氏,顏氏隻說讓長安自己斟酌著來。暗地裏到底還是不放心,著人去細細查訪柳微然家中的情況。


    沒過多久就得了消息,說盧二娘是五年之前帶著柳微然在京城郊外安的家。盧二娘好賭成性,但女兒微然卻是乖巧伶俐,年紀小小就擔起了家中大部分的家務,難得的是又知禮儀,左鄰右舍提起她來無不稱讚的。


    顏氏這才放了心,打發了人要去與盧二娘簽下賣身文契,卻被長安攔住了。


    “母親不用著急,女兒還想再看看這丫頭的品行,何況她人又瘦弱,總得先養上一段時日才好。”長安笑著解釋。


    顏氏不願逆了她的意思,也就隨她去。


    再說長石子受了聖命要督造長生觀,成帝本為他安排了寓所,卻被他拒了:“出家人閑雲野鶴,天地為家,何須再費心思?在京之日,就借居柳太傅府上即可,也可一敘當年同窗之情。”


    成帝允了,長石子也就心安理得地住了下來。


    長生觀的修建尚未開始,但長石子每日都不見蹤影。雖然他聲聲說著要教授長安棋藝,卻隻扔了一本棋譜給長安,要她自己鑽研,先摸索出基礎之道。


    這日,長安正在房中習字,石山卻來了院中求見,說是長石子道長找她。


    “怎麽是你來通傳?”長安笑問道。


    自從秋水之事發生之後,柳溫明罰石山在柳府中掃地,要他把府中的落葉都清理幹淨。


    石山撓了撓腦袋,不好意思地道:“老爺說他如今病著,也用不了許多人伺候,府中的葉子也掃得差不多了,就把我派給長石子道長使喚了。”


    長石子在小花園中等長安。他看起來換了身道袍,風塵仆仆的樣子,負手而立,遠遠看去倒真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樣子。


    長安沒帶一個丫頭,獨自來了小花園:“師傅,您找我?”


    長石子麵有乏色,神情卻是洋洋得意,從袖中掏出一封信來,遞給長安:“這是你要的生辰禮物,總算是沒讓你失望,為師為了這個可是費了不少心啊。”


    長安摸著信封,感到信封頗有些厚度,心中甚喜:“師傅真是及時雨,徒兒正愁著這事,您就給我送來了,這份禮物想必我會十分喜歡才是。”


    “想必?”長石子不滿道:“我可是托了好幾個舊友才得到的這封信,你必須要十分滿意才是。”


    長安學男子作揖給他行禮,一揖到地:“師傅說的是,是長安口誤,口誤。”


    “我這幾日不在府中,你的棋書鑽研的如何?”長石子這才滿意,問起長安的棋術來。


    “師父放心,長安已經將棋譜全背下來了。”


    “背下來?”長石子驚道,“我給你的難道不是一本講解棋道規則的小書冊嗎?”


    長安一頭霧水道:“不是,乃是一本殘局。”(未完待續)


    ps:電腦死機,稿子沒存這種事,作者真是不想說出來了。


    今天編編已經代表廣大群眾鄙視過我了,作者心中真是滿心愧疚。


    這是十月二十六日的補更。


    今天的更新稍後趕上哦……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廢嫡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十天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十天氏並收藏廢嫡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