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誠心來投,我也有心相幫,隻是……”長安麵帶猶疑道:“現下家中一團亂,我又怎好開口去問姑母要丫頭?你且先迴客院,讓我好生籌謀一番。”


    阿容見長安鬆了口,更加賣力地勸說:“小姐是柳府的主子,要一個丫頭算得什麽?奴婢精通詩文,並非是那些粗鄙的侍女能相比的,小姐若是讓我伺候在側,從今後萬事不用擔心,都有奴婢打點妥當。”


    翠羽聞言挑眉瞪眼,怒道:“你說誰是粗鄙丫頭?”


    “這位妹妹,不要多心,自然說的不是你們。”阿容自覺失口,忙搖手解釋。


    長安扶著翠羽的手站起來,皺眉道:“我既然應承了你,自然會幫你辦到。”見阿容仍不肯起身,皺眉道:“怎麽,你現下就不肯聽我的話了?那我還如何敢收你在身旁。”


    阿容這才沒辦法,出了閣水居往客院去了。


    翠羽望著她的背影,不忿道:“真是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若真是將她要過來,隻怕咱們這院子也要不得安生了。”


    長安心中疲乏,阿容剛才的一番話讓她膽戰心驚。


    柳明月近來甚少出院子,也不去給顏氏添堵,長安還以為她一心都在想著如何將封蟬嫁出去,誰知道她心中還打著這樣的盤算。


    窗外雖然是春迴大地,萬物正待複蘇,長安的心卻如同墜進了冰窖。前世的柳微然,今生的柳明月,為何這些人總是頂著柳家的姓,做著傷害柳家的事?


    也罷。也罷,長安定了定心,她原想著將柳明月母女趕迴長洲也就行了,如今柳明月卻懷了這樣肮髒的心思。長安若不令她身敗名裂一無所有,怎麽能迴報人家的一片深情厚誼呢?


    心思剛定。院外就有人來報,說是老太爺和長石子道長迴府了。


    “祖父現在可在清潭院之中?”長安係上外披往外走。


    綠衣跟在後頭,答道:“老太爺和長石子道長去探了一探老爺,現在已經迴了書齋了。”


    長安於是住了腳,改道往書齋方向走去。


    柳晏的書齋向來不要人伺候,隻有個胡文管家守在外頭。


    “祖父可在?有勞胡管家為我通傳一聲。”長安朝他點頭道。


    胡文為難道:“小姐來得不巧。老太爺和長石子道長將將進了書齋,吩咐說有要事相商,不讓人打攪。小姐不妨去夫人那裏走上一遭再迴來。”


    “我在那邊的小間裏等候。”長安執意不肯走,指著緊鄰書齋正廳的一間小間道。


    胡文無法,隻得將她引到那小間之中。自己下去為長安泡茶,並準備點心。


    長安等他去遠了,起身將房間牆壁上的一扇櫃子打開,又從桌上拿了個瓷杯鑽進櫃子中。把杯子緊緊貼在櫃子的壁上,凝神細聽,果然聽到斷斷續續的聲音傳入耳裏。


    這方法是前一世裏柳微然常用的,她正是靠著這樣的方法探聽了不少祖父與他人的談話內容,後來捏造證據的時候才能信手拈來。將祖父平日商談的內容也寫了進去,一半真來一半假,讓人根本無從辯白。


    書齋之中。柳晏與長石子一坐一立,俱是神情嚴肅。


    “陛下的病……難怪要求仙問道……”長石子開口道,“我離開多年,這朝中的水還是這麽渾濁不堪,你心中知道的吧,正之今日墜馬。絕不是偶然。”


    柳晏沉聲道:“我畢竟擋了太多人的道,如今陛下身子不濟。對群臣的威懾之力稍有減少,他們就按耐不住。開始動作了。”


    “你預備如何?此時抽身而退,還可明哲保身。”


    “抽身而退,談何容易?”柳晏搖頭:“更何況,我怎能眼看著這江山社稷風雨飄搖?”


    長石子急道:“你雖然是三公之列,但是這麽多年來不過是靠著陛下的尊崇,和你在舉子中的威望才能立穩朝堂。你手中既無兵權,有無實權,倘若陛下有什麽……你還能站得穩腳嗎?”


    柳晏朗笑一聲:“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這麽多年宦海沉浮,我怎麽會一點經營都沒有,隻不過,如今時機未到,我還不能動用這麽多年的苦心經營。”


    長石子見他不欲多說,也不逼問,悶悶地坐到了一旁。


    柳晏岔開話題道:“你說要收長安為徒,事情如何了?”


    “我要收徒,傻子才會拒絕?告訴你也無妨,我尚未說完,她就已經開始向我行拜師禮了。”長石子洋洋得意道。


    “陛下發了旨意,要你為督造,監管長生觀的修建。這樣一來,你勢必要在京都長住了,想必與朝上的那些人多多少少有接觸,我不希望長安被卷進這些是是非非之中。”柳晏正色道。


    “你隻管放心,我隻教她棋藝,其他的一概不管。”


    長安還要再聽,胡文卻端著茶水點心迴來了,她隻得連忙鑽出櫃子,端坐在椅子上。


    又過了片刻,柳晏書齋的門打開了,長安這才進了房中。


    長石子一見長安就笑眯眯道:“好徒兒,來此作甚?”


    長安朝兩人施了禮,單刀直入道:“長安此來是像問一問父親墜馬之事可是偶然?”


    柳晏眯起眼道:“不是偶然會是什麽?”


    “父親往常上朝,從不騎馬,今日怎麽會墜馬?除非是有什麽急事,隻有騎馬才能趕到。”長安緩緩分析:“永明巷是從宮中迴柳府的必經之路,父親在那裏出事,想必是縱馬迴柳府,可是府中一切平靜,無風無浪,更沒有什麽要他騎馬趕迴的急事。”


    長安抬頭看著柳晏:“孫女大膽猜想,是不是有人偽裝成柳府之人,用母親要臨盆的假消息勾了父親往迴趕?去抬人的小廝說,永明巷已經不見了馬的影子,那馬是何處來的?是不是被動了什麽手腳?這些都該一一查清楚才是……”


    長石子聽完長安的話,麵有異色:“這都是你自己琢磨出來的?”


    長安點頭:“我初初聽到父親出事,心中慌亂,等到大夫說父親並無大礙,我迴過頭細想,總覺得不對,心中懸著這件事總也不得安寧,這才來打擾祖父。”


    “柳晏啊柳晏,你兒子女兒不爭氣,倒是養了個聰明的孫女,”長石子笑道:“我也撿了個好徒弟啊。”


    柳晏眼中也有笑意,隻是並不現在臉上,對長安道:“你能見微知著,很是難得。那依你看,是誰要害你父親呢?”


    “誒,你這麽問,她如何會知道……”長石子立刻接口:“就算是再聰明,她七歲的孩童難道還能猜到朝堂上的鬥爭嗎?”


    柳晏卻是目光灼灼地望著長安。


    “這,長安隻知道應該是個三品之上久居京都的大官。”長安斟酌道。


    “哦?為何這麽說?”柳晏問。


    “原來翎容曾向我抱怨過,說是我朝素有規定,隻有三品之上的官員家中才能養馬。她爹爹丁敬武是四品的武官,家中不可養馬。每次出府要坐馬車,都要去官府所涉的養馬所租用。”


    長安不緊不慢道:“父親出事的時候,天不過寅時,養馬所尚未起柵。隻可能是官員家中自己養的馬,這樣一推,便不難知道,馬的主人至少是個三品以上的官員。這馬摔了父親之後,便跑得無影無蹤,京中地形複雜,想必是頭識途老馬,那麽這官員必定不是新近來京,而是久居京都了。”


    長石子瞪大了眼睛,從凳子上蹭地站了起來:“神了,神了,我看長安可以去和那趙家的小子一較高下了。”


    柳晏也麵露滿意之色:“你分析的不錯。隻是漏了一點,這宮中也備有馬匹,你如何知道這馬不是出自宮中呢?”


    “這……”長安被穩住,撓了撓頭:“是孫女考量不周,還自以為是地誇誇其談,讓祖父您見笑了。”


    長石子一揮手,不悅道:“柳老頭,你也太過為難長安了,她年紀這麽小,思慮卻遠勝常人,就是正之,隻怕也想不到這許多。”


    “你也無須慚愧,我不過是提醒你,凡事定要方方麵麵都考慮到。”柳晏和聲對長安道:“這宮中的製度你不了解也屬正常,宮中的馬廄乃是專為戰事所設,若要動用馬廄中的良駒,除非是有陛下的口諭,絕不會為了官員的家事而輕易動用的。”


    長石子接口道:“所以說,你方才所言,都是對的。”


    長安望著柳晏,隻見他眼中大有寬慰之情,這才鬆了一口氣。她今日特地到書齋來,就是為了將她對此事的分析告知祖父,以求得到祖父的青眼相待。


    如今看來,這事是成了。


    “這事你就無需操心了,我自然會處置的,倒是這府中,你母親身子沉重不能理事,如今你父親又墜馬受傷。”柳晏沉吟道:“你雖然年紀小,但辦事倒有條理,不妨多幫幫你母親。”


    長安應下了。


    柳晏又道:“俗務要理,學問也不可丟下,往常我沒查驗過你的功課,自明日開始,你每日須交三篇習字給我。”


    “她是要和我學下棋的,哪有時間去寫大字?”長石子急道。


    “祖父,師傅,權且放心,長安定然一樣不落,件件都做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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