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圓歪在榻上,不管怎麽樣,病的樣子她不想假扮,但傷心的樣子還是要做的。不是說,最高明的騙子,就是連自己都要騙過去嗎?說病了,她自己也不是不信的,宮裏上下這麽多人,肯定也瞞不過去。


    她是愛趙構的,她那麽愛趙構,她的心裏全是他……


    所以他一旦要去別人那裏,就是她的天塌地陷,就是她的世界崩潰,圓圓一邊想著,一邊就真的掉下眼淚來,她好嫉妒啊……


    杜氏忙顧不得什麽禮儀把圓圓像小孩子一樣抱在懷裏,“我的娘娘,您別傷心了。您既然想著官家,咱們把官家叫迴來不就行了嗎?”


    “……”圓圓搖了搖頭,她可以真的獨寵,但她不能全然毫無顧忌得自己去霸寵。她是可以不理會後宮裏其餘人,可是太後跟皇上不能不理。適當得吃醋玩玩小性子是可以,可一旦過份了,就她就是想著如今她還能以年齡小來鬧上一鬧,要是再過兩年,這招恐怕也是不能用的。


    雖然有些對不起韓美人,但這迴她可真是做了□□也要立牌坊了……


    呸,哪有這樣說自己的。倒也是把自己哄迴來,心裏也開心了些。


    “稟娘娘,太後娘娘讓秦姑姑來看您了!”


    圓圓忙請人進來,“快請秦姑姑進來,倒茶!”杜氏接著用手帕仔細給圓圓擦了眼淚,別失了體麵。


    “我沒什麽大礙,隻是有些風熱頭疼罷了,請姑姑迴去稟明太後娘娘……”圓圓正說著,沒看到眼前竟是趙構,她不由呆愣在場,“你,你怎麽來了……”


    趙構一眼就瞧著圓圓眼眶微紅,頭上僅歪著一支金步搖,見了他便微微顫動,琮琮作響。


    圓圓倒退兩步,扶住了奶娘的手低著頭不敢看趙構,她萬萬沒想到趙構這個時候會出現,她還沒想好怎麽麵對他呢。


    “你們都下去吧!”趙構見她羞怯更甚從前,不由心切。


    皇上一發話,哪有人還敢呆著,忙都靜悄悄得退下,隻有杜氏讓圓圓拉住了手,又怕皇上生圓圓的氣,躊躇不下。


    趙構見杜氏如此不解風情,“怎麽?杜夫人連朕的話也聽不得了?”


    “……奴婢不敢,萬望皇上看著娘娘年歲尚小的份上,寬宏大諒,不要跟娘娘計較。”杜氏忙跪在地上磕頭求饒。


    “行了行了,趕緊出去吧。”


    趙構擺了擺手道,看在她一心為著圓圓的份上,他不跟她計較。


    杜氏隻得緩步而去,將門帶上。


    屋裏就剩下圓圓跟趙構,靜默了一刻,趙構便又上前一步預拉圓圓的手,圓圓心裏一慌便躲開了,又怕他生氣,不由嗔道,“我病了,我病了!我都說我病了!你怎麽還來!”


    “我知道你病了,何況這病來隻能由我來治!”圓圓如此小女兒情態,趙構心中得意受用得非常,哪裏會計較圓圓這點不痛不癢的小性無理。


    圓圓知道趙構跟太後是不會因為她假病而真生氣動怒的,就是一時會覺得她小提大作,也不會太過於難為她,了不起冷淡她兩日。


    但她沒想到的是,趙構好像全然跟她什麽也沒做一樣。


    圓圓摸不準趙構心裏在想什麽,心裏十分忐忑。她清楚趙構是皇上,是她最大的助力也是她最希望占據他內心的人,可她畢竟沒有談過真正的戀愛,愛情對於她而言前世今生都是頭一迴。


    而她這種純真又純粹的感情,才真正讓趙構心動。


    趙構抱住圓圓的腰,深深得吻了下去,“我知道你病了,我也病了,也隻有你才醫得好。”你所求的就是我所求的,上天垂憐才讓他能得到這樣一個,如此嵌合他的圓圓。


    這是說才能胡話呢?


    圓圓滿頭霧水得被壓倒了,再也沒空走神。


    翌日,趙構讓吉祥去太後那裏給圓圓“稱病”,免了她的請安,把折子都讓人搬到延福宮裏處置。


    韋太後見她們都立了有一刻鍾了,想來再蠢的人也明白她有意要立規矩了。


    “都坐吧。”韋太後喝了口茶,“你們想來是素日裏無事,閑的慌了,才會四處閑蕩,口舌生非。既然如此,清明節要到了,你們每人抄一百本道表佛經,到時候祭拜祖宗。”見兩位昭儀臉色無常,四位美人雖有些驚訝卻也齊聲應諾,就讓她們散了。


    “你過來,給我好好說了,他們好了沒有?”韋太後最怕的是圓圓嬌慣,皇兒威嚴,雖是都為了對方著想,心裏有著對方,話趕話,反倒傷了情份。


    秦姑姑忙上前道,“太後娘娘,您呐,就放心吧!我一去延福宮,說我是代表著您去看圓妃娘娘的,圓妃娘娘立馬就出來迎接,讓人給我倒茶。”見太後一臉興味,秦姑姑說的越細致,“圓妃一出來,我看官家眼裏也就別旁人了。圓妃真沒想到,說來的是奴婢,沒想到竟是官家,羞得臉兒都不敢抬。”


    “哈哈哈,她人小臉嫩,要不是怎麽吃不住美人的一句話呢!一下子被官家給拆穿了,她肯定是臊了!”韋太後樂得很,“後來呢?”


    “後來啊,奴婢們都被趕出來了。圓妃娘娘身邊的杜夫人,一開始還怕官家要罰圓妃娘娘,還跪下來求情呢。”再下去,秦姑姑不敢多饒舌,隻好扯到別處。


    韋太後點點頭,“是啊,從古至今,流言最是可怕。那位杜夫人一直照顧著圓圓長大,心裏自然都是圓圓,恐怕當時就是她勸了圓圓,圓圓才稱病的。”


    “……這,這也是奴婢們的本份。”秦姑姑可不敢在這裏給圓妃身邊的人上眼藥。


    “我知道,我也明白。可是,官家想要如何做事,不是她們可以去猜想的,就是為主人著想,也不能私自做主。”韋太後頓覺掃興,就好像她明明看著一家人骨肉其樂融融,非有人跳出來指著他們說,你們這樣不對,應該這樣又那樣,實在是讓人膩歪。


    韓美人又怕又氣,拿著筆的手都在發抖,“邵姐姐,你可說說,她怎麽能這樣!我知道,我知道她是有高貴的出身,相府的千金,又長的貌美如花,還會討官家跟太後娘娘的歡心!可她也不能這樣,簡直是欺人太甚!實在是太過分了!”


    邵美人忙按住韓美人的手,“妹妹!韓妹妹,可不許胡說了!”圓妃確實是人小,可這心智實在是不小啊!是她小看了她了!


    “我,我哪裏胡說了!”韓美人頓時哭泣不止,她還沒有承過寵,鼓起萬分勇氣去見圓妃,也不過是想依附圓妃而已。沒想到話都沒說出口,居然落得這樣的下場,讓後宮其餘姐妹們都受了掛落,被太後娘娘罰寫抄書。


    “圓妃娘娘不是稱病了嗎?她又不是皇後,總不能叫官家別去她那裏,別喜歡她。她也隻是個妃嬪!你明白嗎!”邵美人心裏也不好受,本來想著圓妃不會是個蠢人,沒想到圓妃非但不是個蠢人,卻也是個極聰明的人。不過這種正正當當的做法,倒也讓她安心不少。


    朱相公為了保障家中的清名,連兒子都犧牲了,皇上把幾個禦史大夫直接點了名打發去巡邊問紀,太後還把人家的妻子叫進宮裏,好生申斥了一番。滿朝上下再不敢提及圓妃,深怕觸了黴頭。


    宮裏人無不對著圓妃娘娘畢恭畢敬,誰不知道,不小心衝撞了誰,都還可以無事,衝撞了她,就是自找絕路。


    所有人都知道圓妃被寵壞了,可卻沒人管,更加沒人管去約束了,早先林尚宮就是想規勸著點圓妃,人家立馬把奶娘找來,打發她走,擺明了就是不喜歡,可你又拿她怎麽樣呢?


    就是跟太後娘娘說,可是太後娘娘也沒見罰她啊,就是朝廷上有官員彈劾她,卻是官家反倒是來安慰她。韓美人多嘴了兩句,圓妃娘娘一稱病,官家就繼續專寵她兩個月!太後還讓後宮其餘嬪妃們抄經!


    朝廷上不敢說,私底下大臣們仍然議論紛紛,有人暗道圓妃就是個妖妃,狐媚子!


    宗澤卻不這麽想,他活到這麽大把歲數,又是管理製下,統治士兵,上場殺敵,活人死人不知道見過多少。


    圓妃就是個漂亮的小娘子,活潑可愛,天真淘氣了些,但又有什麽關係呢?


    她不過是個女人,也沒有做什麽烽火戲諸候的事,不過是迴了趟家,不喜歡有個女官在自己耳邊念念叨叨,她自與官家情投意合,兩個人甜甜蜜蜜的。


    這有什麽?哪個女人不愛嫉妒了?不過是眼酸人家得寵,故意傳些歪話,就衝著她半點不嫌髒臭跟官家一起給他治病的份上,他就覺得她挺好的。


    要是他有這麽個女兒,也定然像朱相公一樣待她如珠如寶。


    官家喜歡她,也不出奇。


    開開心心得隨侍在身邊,有什麽不好?就是他身邊有個不喜歡的人,他還不能打發了不成?沒有就因為圓圓是妃子就不行這道理。


    也怪不得官家不想理會,他若是連喜歡哪個女人的自由都沒有了,那他還算是官家嘛!


    又不是皇後,得母儀天下,做出表率,要有賢德名。


    宗澤自己都覺得那些禦史太酸了,不過是圓圓沒出在他們家裏,他們沒得了好處罷了。要是他們有個女兒像圓妃一樣得寵,隻怕尾巴比朱相公翹的更高。


    最起碼他從來沒聽說過朱家仗勢欺人,不論是買田買地或者置鋪子辦繡坊,都是清清正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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