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麽!說我……”不平還是嫉妒!或是怨恨!


    她有什麽可不平的,她如今是所有人眼中最受寵愛的女人,是別人嫉妒怨恨的對象!


    她應該快活才是……她也理應該開心!


    圓圓感覺到奶娘慈愛的雙手,確實是有一瞬間生出了傾訴感,但說出來又怎麽樣呢?


    她隻是越發清楚了一件事,她所追求的,並不是所有人能夠理解的。


    既然不能被普通人理解,那她又何必要說出口。


    “奶娘,我討厭她們!”可最討厭的還是自己,沒辦法擯棄那無用的感情與憤怒,那無用的同情心與可憐!


    杜氏見圓圓都哭了,心疼得跟什麽似的,“討厭就討厭,以後都不見她們了好不好!”


    “……不好……”圓圓委屈得抽泣,“大家都是,都是他的妃子,我憑什麽不見她們……”圓圓扒在杜氏的肩膀上,眼裏的淚水仍然是滴滴滑落。趴在杜氏身邊的她,唇邊卻有著極淡的微笑,隻可惜誰也沒能看到。


    趙構一如往常一般向延福宮走來,卻發現杜夫人今日特別守在了外麵阻攔。


    “迴官家,娘娘早晨起來就覺得不舒服,有些發熱,已經請了太醫瞧過了,不是什麽大病,隻是有些風寒。”


    “那可吃藥了?我去看看……”怎麽圓圓病了!他起身的時候她還睡的好香的,趙構說著就要往裏麵走去,沒想到杜夫人又站在了他的麵前,下蹲納福,“官家,娘娘病了,怎麽好再服侍您,請您今日先迴去吧。”


    “大膽!朕要見誰,還要你批準不成!”趙構頓時就惱火起來,這個奶娘,不過是看在圓圓的麵子才讓她來的,這樣的不會識人眼色,早晚攆她出去。


    圓圓罩著簷帽倚在門口行禮,“是我讓奶娘勸官家別進來了,我病了……不想見你!”


    “圓圓,你既然病了,我才更要看看你才好安心啊!”一見她,趙構嘴上說著,自然就要跨步過去。“而且你身體不適,我也好照看你!”再說了,圓圓一向身體健康,就是跟他一起逃難的時候年齡小又吃了那麽多苦,都沒生過病。在宮裏這好端端的,怎麽會病呢?


    圓圓自己把門都關上,“不行,我病了,我不要見你……免得你龍體有恙,有礙江山社稷……官家慢走,請恕圓圓無法遠送了。”宮人們齊齊矮了半截,不敢出聲。


    趙構在外麵站了好一會兒,發現圓圓真是下定決心不見他了,怕她真是病了,也舍不得讓她久站,“那我先走了,明兒再來看你!”


    “恭送皇上!”圓圓馬上接口道,她真怕趙構會直接進來,她哪裏有什麽病,生龍活虎似的。


    “皇上慢走。”杜氏等宮人都行禮恭送。


    吉祥心裏也是猜疑得很,“官家,眼下您去哪兒?”


    處理完朝廷政事,官家平日裏最快活的時候就是在延福宮了,他瞧著,不論圓妃娘娘做什麽,都能讓官家放鬆得樂上一樂,那些人煩惱愁事統統都能忘切。當然兩人在床上,那也是琴瑟和諧,鸞鳳和鳴,歡樂的很。


    “……去,去福寧宮見見母後吧。”趙構怏怏不樂,從袖裏掏出圓圓的火玉串把玩著,本來還想繼續跟圓圓商量那本西廂記要怎麽寫下去才好呢。


    圓圓說那也是個相國千金,怎麽能配一個寒門書生,他覺得真是對極了……除了一國之君,有誰能跟相國千金最配呢?


    韋太後正看著由趙構親筆寫的白蛇傳話本,看到那小青偷竊張公子的錢袋害得他沒辦法會鈔被店家毆打,她又心中不忍前去阻攔。雖說這些都聽圓圓講過,但再讀一遍也十分興味。就連趙佶看了之後,正興致勃勃想畫個圖卷出來。


    “皇上駕到!”


    “喲,皇上怎麽晚上還來我這裏?”韋太後有些奇怪,按照常理,除開大朝會,每日皇兒都是早上來給她請安,就是偶爾會來陪她用午膳晚膳,打從圓圓進宮來,都是同人兩行啊!“圓圓呢?她怎麽沒來?”


    趙構輕歎一口氣,“圓圓病了。”


    “怎麽病了?太醫瞧過沒有,病的可嚴重嗎?”韋太後不由臉色微變,“圓妃娘娘病了,你們居然敢不來報我!”嚇得一殿人都跪下來了。


    “迴太後娘娘,不是奴婢們不跟您稟告,其實是……”


    “迴太後娘娘,奴婢知道為什麽!圓妃娘娘,娘娘其實根本沒病!”在殿下服侍的宮人如媚突然跪到殿前,大聲急速說道。


    趙構不由在心中冷哼一聲,圓圓病沒病,他跟太後都不知道,她一個小宮人倒是知道了?真是了不得了!


    吉祥看著那個長的倒有幾分顏色的小宮女,嘖嘖嘖,總有人不知死活得來找死。


    “噢,圓妃娘娘沒病?那是怎麽迴事呢?”見皇兒不出聲,韋太後放下手裏的話本子,也想看看她們這是演的哪一出戲呢?


    如媚以頭觸地,渾身發抖卻強自鎮靜,她不想再這樣繼續下去了,這樣死等,她要等到什麽時候才能近身服侍,隻怕到她服侍能跟主子殿上們說上話時候,那賊子早死了!


    大家都知道圓妃娘娘根本沒病,可是誰都不敢說,那就讓她來說!


    “圓妃娘娘貴體金安,一直到午膳後還有興致去花園裏賞花,怎麽會突然就病了!”如媚知道她不能說假話,“圓妃娘娘是遇到了韓美人,是韓美人跟圓妃娘娘說了什麽,圓妃娘娘才會荒然逃迴延福宮,接著才會稱病。”


    “那韓美人跟圓妃說了什麽呢?”韋太後端起茶杯來,輕輕啜了一口。


    “奴婢,奴婢不知道……”如媚不明白,太後娘娘跟皇上聽說了圓妃詐病,就算是不生深受寵愛圓妃的氣,難道不對韓美人做了什麽好奇嗎?為什麽不把韓美人召來審問,反而問她詳細,她一個小宮人,怎麽能知道那麽詳細呢?


    “你既然不知道,還敢這麽大膽!來人呐,把她拖出去打二十板子!”韋太後將茶杯一放,直接揮手讓這不知道分寸的小宮女嚐嚐苦頭。


    其實不用別人說,她大概也能猜得到圓圓聽韓美人說了什麽,也就是圓圓被寵壞了小孩子心性,一下子才讓韓美人給唬住了,自己稱病避君。就連皇兒,也不是一點兒沒猜到,這不,哪兒都不去,直接來她這兒了嘛。


    “好了,你們都下去吧,朕要跟母後下棋說話!”趙構本來就心中不快,哪裏想理會這些想攀龍附鳳的人。


    一局未半,韋太後便拍拍趙構的手,“這是怎麽了?難得你下的如此浮躁。”


    趙構對著韋太後是沒有避諱的,“朱家也太過於小心了,母後您是不知道,朱相公今日上了折子,請朕允許朱意遠出海呢!”


    “噢?朱意遠,莫不是朱相公的獨子?”


    “正是!朱相公一共就四個孩子,兩個庶女不用提,僅有一子,正是朱意遠。”


    “那豈不是絕了朱意遠的仕途?經常經商不打緊,何苦要詔告天下呢?”韋太後有些訝然,“再說了,出海實在是危險,若是遇上大風大浪,隻怕性命……”


    “可不是……”趙構搖頭道,“朱相公的為人我是清楚的,他一向高潔,根本就不是那些人所想別有所圖。若不是母後一道旨意,圓圓,怎麽會進宮來……”他本來舍不得圓圓受半點委屈,卻又無端端讓她的家人受這樣的委屈。


    “唉,既然朱家上下都為是為了你,你也得好好珍重這一片心意才是。”韋太後大受感動得點頭,別人不知道,她心裏是清楚的。當初朱相公就一心想為圓圓選個良人配婚,怕她受委屈,還專門來求她可隨時和離的懿旨。要不是皇兒生了病,吉祥偷偷告訴她,圓圓怎麽會進宮來。


    外人能說得朱相公妄圖國戚,她卻不能說得這話,圓圓進宮以來,確實是深受皇兒跟她的寵愛,可那也是她當的得,若是不喜歡,何必把宰相之女選進宮來。


    再說了,她皇兒喜歡誰,難道喜歡不得了嗎?!


    韋太後自己受了大半輩子委屈,趙構打小也是跟著她委屈過來的,難道她的兒子做了皇上,就寵愛一個後宮的女人,也不行嘛!


    想到這裏,韋太後真是大動肝火了。


    “皇上,你告訴哀家,是哪幾位大人,又把口齒沾染到我後宮這地界了!”看她不把禦史夫人叫來,好好斥責一番,讓他們好好醒醒神!


    趙構本想說他已經將那幾個人遠遠打發出去了,想著讓母後出出氣也無妨,也就說了。


    “你啊,也不要因為圓圓自稱病了,就惱了她。她也是為了你好!”韋太後想到這裏,又勸了趙構兩句。


    “這樣的好,我才不要,我還是寧願她跟我在一處,那才叫好呢。”趙構難得有些孩子氣得扁嘴,“她幹嘛聽別人的話,隻跟我快快活活得在一起就好了。”


    韋太後笑道,“你是皇上,官家,怎麽明白,後宮女人的心思……”不過她在一日,也不想兒子忙累之後,還得委屈自己跟不喜歡的女人呆在一處。“一會兒,我叫秦姑姑過去,你悄悄跟在後麵,不就見著圓圓了。”


    “多謝母後!”趙構頓時眉開眼笑,“那母後我們快把這盤棋下完!”


    “好啊!”韋太後看著趙構頓時就開心起來,心情也好多了。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官家喜歡誰,愛誰,都是皇上的自由,做皇上的妃子,隻要討得皇上的歡心就是了!


    還不是皇後呢,區區一個美人,就端起架子來了?


    韋太後看著宮人提著燈籠服侍趙構去延福宮,不禁對那些拈酸吃醋的女人有些嫌惡,她當初生下趙構時候,太上皇也不愛她,他愛王氏,愛韋氏,小劉氏……她也隻是等待著,而她們還沒承寵,都有膽子跑到圓圓麵前去,看來是她素日裏對她們太寬容了。


    圓圓一團孩子氣,活潑可愛,要是從此不敢率真得跟皇兒與她相處,這深深的宮闈,豈不又像那些幽靜不起的湖水一般無味?


    韋太後想到如此就十分可惜,不禁暗自祈願皇兒晚上好好跟圓圓談談,明個兒圓圓來的時候,她也得再好好安撫她一番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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