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裏,沈銳心中不由一陣慚愧,這狗日的道台李易升,真他媽陰險啊!


    當初總共追迴鏢銀五萬五千多兩,但統計的時候,李易升便下令分開點數,然後再匯總到他那裏,這樣就算那些經手的賬房,也搞不清到底追迴了多少銀兩。


    開始沈銳還有些不解,後來才搞清楚他的用意,與這些在官場裏摸爬滾打十數年的老油條相比,自己還是嫩了點。


    李易升雖然有些腹黑,但對作為事主的沈銳,還是比較尊重的,或許是沈銳一係列的操作震撼了他,在銀兩的統計方麵,都是全程讓沈銳見證了的。


    事後,李易升的師爺鄭文傑找到沈銳,說能破此案,公子也是功不可沒,花費必然奢靡,所以大人垂憐,允許沈銳將此行一應支出從鏢銀中扣除,最後讓沈銳自己報個數字,最後自家大人簽字即可。


    這李易升,脾氣雖然不怎麽好,但待人接物還是比較老道的,當然也有可能看在沈銳是出自官宦之家的緣故。


    無論李易升是何用意,這一番說辭的確有道理,這些花費,都是成本,不能讓他沈銳出錢出力還放血,不減掉真說不過去。


    通過計算,共花費一萬二千多兩,沈銳實得銀四萬三千兩,他也不想節外生枝,就按這個數報了上去。


    結果下來一看,數字變成了三萬八千兩。


    李易升大手一揮,又砍去了五千兩。


    這數目是官麵上的,沈銳也不會傻傻的去讓李易升改迴來,要是去了,那可真是不識好歹了!


    這人情送的……反正這銀子不是李易升的,他不心疼。


    不過這樣一來,對李易升,對沈銳,都有空子可鑽。


    李易升若想插上一腳,除官麵數字外的銀兩完全可以收入囊中,還讓人無可指摘。


    至於沈銳,可以依這些數字,向劫匪和淩風鏢局索賠數字之外的虧空。


    開始沈銳還有些擔心李易升借此黑他一把,但後麵交接的時候,也沒見李易升出什麽幺蛾子,所有繳獲所得,一律歸還了沈銳。


    交接完畢後沈銳想了想,又額外呈上紋銀二千兩,想探一探李易升真正的目的,不過這次,李易升說什麽也不收,沈銳見他拒絕的義正言辭,隻得收迴了。


    反正銀子又不紮手。


    這一來,李易升的用心,沈銳也是雲裏霧裏了,搞不清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這順水人情送的,著實讓人摸不著頭腦,實在不像他的為人,前麵收錢的時候,可沒見他猶豫過。


    沈銳卻不知,李易升原本的確打算在沈銳這裏多撈些好處,後來得知沈銳有錦衣衛高層背景,怕沈銳事後反水清算,這才作罷。


    後麵麵對沈銳主動送上來的銀子,心癢難耐,卻說什麽也不敢收了。


    所以說,再有錢的人,若沒有權勢作為背書,遲早是別人砧板上的肉。


    一套暗箱操作下來,紀天成得到的數目,便是文書上的三萬八千兩。


    當然,真正算起來,沈銳隻是昧了五千兩,不算太多,比起李易升,乃是小巫見大巫。


    至於那兩萬兩的虧空,自然算到了曹信誠與邱安虎的頭上。


    問題是這倆人要錢沒有,要命隻與一條了。曹信誠早就到了陰曹地府與閻王為伴,也沒法追到地府去討債!


    所以李易升的用意很明顯。冤有頭債有主,這個虧空,隻能淩風鏢局來擔待了。


    這樣一來,無形中倒幫了沈銳一個大忙。


    鏢銀追迴來的越多,淩風鏢局的經濟壓力越小,比較容易翻身。


    把追繳銀兩數目往少裏報,淩風鏢局麵對如山的巨債,想不低頭都很難。沈銳這裏,要收購淩風鏢局的行動便能遊刃而餘。


    這兩萬兩不是個小數目,別說紀家的地產房產,就算將他們一家老小打包賣了,這銀兩也未必能湊得齊。


    “沈家的賠償好說,公子不必心急!對了,你可以告訴尊外祖,隨時可以過來認領鏢銀!”


    押運鏢銀共五萬八千兩,沈家五萬兩,剩下八千兩屬於另外一家,這家家主姓錢,乃紀天成外祖父。所以當初鬧事,沈銳沒有參與,錢姓家主可能礙於情麵,也沒參與,要不紀家早就家破人亡了。


    追迴銀兩的時候,需要兩家共同簽字確認,柳管家找到紀天成外祖父,說明來意,麵對意外之喜,錢老爺子到也知趣,沒敢說要迴全款,隻說追迴銀兩數目按兩家比例分成即可。


    按比例的話錢家可分得五千二百餘兩紋銀,最後錢老爺子說,如果沈家願意,給他五千兩即可。


    話外之音,如果沈銳不願意,少給點也行,可以商量。


    錢家既然這樣說,沈銳也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人,遂一錘定音,五千兩就五千兩吧。


    實算起來,沈銳還有點吃虧,但他不是那麽斤斤計較的人。


    搏個好名聲也不錯。


    “公子慷慨直至,在下十分感謝!”


    見沈銳主動歸還錢家銀兩,紀天成心中莫名激動,畢竟外祖可伶他們兄妹不來追債,但那些舅舅舅媽表兄表弟,俱都是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


    不過也怨不得他們,畢竟那麽大一家子人,都要吃飯生活,換位思考,要是他,估計也沒有好臉色。


    餘下的三千兩,雖然不少,但也不是什麽天文數字,兩三年也能還清。


    這銀兩的大頭,還是在沈家!


    “這乃尊外祖應得,算不得小弟慷慨!”


    紀天成雖然年紀不大,但跑江湖也兩年又餘,沈銳如此不遺餘力地幫助紀家,可能有當年妹子天韻冒充他幫助過沈銳有關,但要說純粹為了當年的交情,他也是不信的。


    目前紀家這個亂攤子,他人唯避不及,沈銳圖什麽呢?


    難道為自己兩個如花似玉的妹妹?兩個妹妹雖然都很漂亮,但沈家公子看著如此精明,應該不至於吧!


    聽說這沈公子也是自幼定了親的!


    大妹不可能,沈銳或許都不知道她的存在,小妹與沈銳的事,他迴來之後聽說了一些,不過這種女孩子急病亂投醫的行為,相信這沈公子也不會認真的。


    拋開這些,紀家所剩的,唯有淩風鏢局這塊招牌了。


    但紀天成清楚,若沒有流動銀錢注入,淩風鏢局這塊招牌遲早也會砸在手裏。


    要想支撐下去,必須得為鏢局找個下家,而這個下家,還必須在各方麵都有一定實力才行。這樣算起來,沈家無疑非常合適,隻是不知這沈公子有沒有興趣。


    若沈銳無意,自己也算盡力了。若沈銳有心,也是大家互利雙贏的結局。


    想到這裏,紀天成道:“公子也知,淩風鏢局經此一難,已然山窮水盡,我紀家一時榮辱不算得什麽,但鏢局裏尚有八九十位鏢師,淩風鏢局若是散了,這些鏢師失了營生,生活難以為繼,他們大都是本地人,為了生存,往後必然顛沛流離,每每思及,在下也是心疼之至!所以在下有個不情之請,若公子能助淩風鏢局度過難關,淩風鏢局上下願奉公子馬首是瞻!”


    讓紀天成直接說出將鏢局賣與沈銳,紀天成此時也是難以出口,沒辦法,這時候的人都這樣,說話曲裏拐彎,拉不下臉麵。


    雖然紀天成表達的委婉,但意思已經十分明顯了,隻要沈銳能夠投資,他紀天成願奉沈銳為東家。


    沈銳心中明了,不過他雖然想利用淩風鏢局來做大事,此刻卻也不能顯出一副猴急模樣。


    “這樣啊……”沈銳心中高興,卻是裝作比較為難的樣子,沉吟道:“銀子的事好說,可是本人對鏢局的運營不甚熟悉,到時弄砸了淩風鏢局的招牌,這可如何是好?”


    見沈銳沒有一口迴絕,紀天成暗暗鬆了口氣,這種客氣話,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做生意,就得是討價還價,你來我往。若是沈銳一口答應下來,他紀天成還得為沈銳的智商擔憂。


    “公子所慮,乃是人之常情,不過經營鏢局,無非講的是財力、實力與信譽,前兩樣沈家已經具備,至於信譽,有了財力和實力作為支撐,隻是時間問題而已!”


    “照紀兄這麽說,接手淩風鏢局,我沈家是穩賺不賠嘍?”


    紀天成老臉一紅,做生意哪有穩賺不賠的,他紀家的前車之鑒還擺在這裏,隻賺不虧的話他如何說的出口?


    “紀兄莫要緊張,開個玩笑而已,你我年紀相仿,說話大可以隨意些,即便當年不是你紀兄相助,小弟與紀家也算結了一樁善緣,時下紀家有難,小弟怎可能袖手旁觀!”


    “公子大恩,紀家沒齒難忘!”


    見沈銳容了口,紀天成終於放下心來,雖然沈銳言明要隨意一些,但自古禮多人不怪,該表示感謝的還是得說出來。


    “紀兄又客氣了!小弟知道紀兄向來謙虛,有些事情不好明說,這樣,小弟這裏有個建議,紀兄姑妄聽之,若有不妥之處,還請指教!”


    紀天成也有一顆七竅玲瓏心,沈銳的意思如何聽不出來,這是沈銳要將整合淩風鏢局後的一些打算講與自己聽,可能還有對自己、對紀家的一些安排。


    想到這裏,紀天成連忙正襟危坐,抱拳道:“公子但說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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