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去了又來,來了又去,轉眼間已進入盛夏,兩個多月的時間裏,大的層麵來講,沒有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發生,不過小的插曲還是有的。


    比如說靈春坊謝家酒肆發生了一場大火,老板謝長庚與老婆任美玉雙雙斃命,官府最後給的結論是走水所致。


    謝長庚曾為江小樓指認龍鵬飛與何聽風的罪行,江小樓事後懷疑是兩人餘黨報複,也到了現場調查取證,兩人雖然燒的麵目全非,但仔細檢查均無外傷,銀針刺肉,也沒有中毒的跡象,符合因火致死的表像,但奇怪的是,謝長庚死於床上,任美玉卻倒斃在地,當時江小樓聞訊較晚,現場也被救火的居民弄得亂七八糟,找不到什麽有用的證據。


    不過江小樓也不是刑偵菜鳥,他仔細檢查了兩人的口腔,都沒有煙熏火燎的痕跡,說明很有可能在大火燒起來之前,兩人已經死亡了,他又通過仔細查看,發現任美玉的脖子上有勒痕,而謝長庚卻沒有。據知情的居民介紹,大火是從臥室裏先燒起來的,謝家酒肆沒有後門,若想進入臥室,必須從正門進入,當時發現失火的時候大廳與廚房火勢都不大,救火的居民秉著先救人的原則,欲從大門進入,但大門從裏麵插著,最後不得已破門,這時火勢雖大,但大廳與廚房還能短時間進入,有膽大的用濕巾蒙了麵進去後發現沒人,因臥室已進不去人,這才退了出來。


    根據已有證據,兩人雖不大可能死於他殺,但同時自殺的可能也是微乎其微。當日為了證明自己所說不虛,謝長庚曾在江小樓麵前交待了任美玉與何聽風之間的齷齪之事,加上失火的當天正是何聽風等人被砍頭的日子,所以江小樓推測,可能是任美玉聽說後心灰意冷,為報複謝長庚,將謝長庚灌醉後悶死,然後放火,再上吊自殺,任美玉死後,大火將繩子燒為灰燼,任美玉的屍體這才掉落在地。


    當然,這隻是推測,真相不得而知,沒有苦主申訴,官府也不願多事,便草草以失火結案,重要的是也沒有證據顯示是龍鵬飛和何聽風的手下作案,所以江小樓也不欲多事。


    與沈銳說起這件事時,兩人正在在一起吃飯,這個時候沈銳已經加入錦衣衛,雖說沒有在北鎮撫司辦事,但兩人見麵的機會卻也不少。


    幸福的家庭大都相似,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聽了謝長庚任美玉夫婦的遭遇,沈銳也隻有暗歎一聲:但願天堂裏沒有痛苦。


    沈銳在錦衣衛的身份,乃是指揮使的親衛,也就是姑丈兼老丈人的駱養性的貼身侍衛,一般來說,指揮使的侍衛,官麵上的有六位,這六個人都是錦衣衛的在編人員,拿國家俸祿的,大多是錦衣衛世家的子弟充任。


    當然,作為指揮使,這點侍衛是不夠用的,所以私下裏,還有數量不等的私衛,私衛是聘用製的,沒有官身俸祿,要指揮使自掏腰包養活,錦衣衛是屬於內衛部隊,指揮使的私衛不會很多,若是邊防部隊,將領手下的私衛數量那是很可觀的,畢竟打仗還得用他們護身呢,這也是明朝武將係統的一大奇觀。


    沈銳雖不是出身錦衣衛世家,但在錦衣衛裏也是有編製的,因為他身份特殊,弄個正兒八經的錦衣衛官身,也不過是老丈人一句話的事。


    其實若輪親疏程度,私衛反而比公家派的侍衛更受信任,但若論前途,有編製的侍衛卻是私衛們無法比擬的,所以駱養性給沈銳弄個編製,說白了也是希望他以後能更近一步。


    宰相門前七品官,指揮使的侍衛,都是有品級的,雖然不是很高,都是小旗總旗之類,但相比於有些混了一輩子還是無品無級的力士校尉來說,也是很不錯的。


    沈銳初來乍到,誠然靠山夠強,也得一步一個腳印,從最低級的軍官小旗做起。


    明製,小旗為從七品軍官,可統領九人。


    當然,沈銳這個小旗官有名無實,目前還是光杆司令一個。


    駱家為錦衣衛世家,最早的一代錦衣衛指揮使為駱養性的先祖駱安,當年遊戲皇帝正德無後,他的堂弟嘉靖走了狗屎運,得以榮登九五之尊,當時駱安是嘉靖的侍衛,一起從湖廣跟隨到京城,後被封為錦衣衛指揮使,到駱養性這一代,駱家已出了三任錦衣衛指揮使,底蘊深厚。


    駱家府邸富麗堂皇,重門疊戶,院落房屋無數,走在裏麵,猶如迷宮。


    今日駱養性老家來了同宗的親屬,下午事情不多,駱養性便早早地迴了家招唿,沈銳等護送駱養性迴家,這時尚早,駱養性便吩咐沈銳去陪陪他的兒子駱慶瑾。


    天氣很好,陽光透過樹葉的間隙照射下來,地上顯出斑駁的光影。誠然兩家是親戚關係,但沈銳幾近成年,去的又是內院,女眷休憩之地,所以還須有人領著才行。


    一個叫小翠的俏婢領著沈銳,穿庭過門,轉入一個院子的長廊,堪堪走到長廊的盡頭,毫無征兆地,小翠突然站住,沈銳正想著待會如何教表弟駱慶瑾一些新的玩法,不知不覺離小翠太近,猝不及防之下,頓時抱了個溫香軟玉,在那一瞬間根本無法顧及這是什麽,本能的反應是不能讓兩人摔到,雙腿使勁下沉的同時,兩臂不自覺地將少女的脊背往自己懷裏靠。


    小翠十五六歲年紀,雖然比沈銳要大上歲許,但也是一個未出閣的少女,開始是懵了,之後這才心慌意亂,又羞又怒,慌忙掙脫,沈銳此時已迴味過來,抓的位置不對,連忙鬆了雙臂,離開沈銳懷抱的少女迴頭嬌嗔地瞪了沈銳一眼,卻也不好意思說些什麽。


    前世沈銳雖不是初哥,這時也不免老臉一紅,剛想解釋一下,小翠卻又迴過頭去,往前慌慌張張福了一禮,隨後叫道:“奴婢見過小姐!”


    沈銳向前一看,原來廊中有一亭子,因是曲廊,兩邊樹木蔥鬱,想那小翠走的急,未曾料想亭中有人,所以才會突然站住,而沈銳此時緊跟著小翠,又想著心事,更是不會發現亭中有人了。


    一聲黃鸝般清脆的聲音傳來:“小翠,怎麽了?”因廊柱所擋,亭中之人又側著身子,看不見相貌,聽聲音應該是名少女。


    小翠穩了心神,才小聲道:“迴小姐的話,奴婢特來帶表少爺前去見如夫人。”


    那少女聞言轉過身來,向前走了一步,望向沈銳。沈銳這才發現眼前少女十三四歲年紀,身穿翠綠色月華裙,削肩細腰,長挑身材,鵝蛋臉麵,皮膚細潤如溫玉柔光若膩,櫻桃小嘴不點而赤,嬌豔若滴,彎睫大眼,瞳若點漆。


    微風徐來,少女腮邊兩縷發絲隨風輕柔拂麵,美目流盼,正向自己看來。少女身旁有一小石桌,桌上放著一本這個時代的線裝書。那少女見是沈銳,先是楞了一下,隨後神情便有些扭捏,便微微垂了眼瞼,俏臉上湧起一抹嫣紅,說不出的好看,一下把沈銳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沈銳心中一動,暗道:“莫非她就是駱依依?”自知道自己與駱依依的關係,沈銳到是很想與她見上一麵,上次被人綁架,還想起她來著,隻是這幾個月來沈銳雖然天天跟著駱養性迴家,不過進入駱府不過廖廖數次,也始終未曾見到過駱依依的廬山真麵目,如今聽見小翠叫她小姐,又見她一臉羞澀模樣,哪裏不知道她就是駱依依。


    駱依依等待片刻不見動靜,抬頭一看,見沈銳直直盯著她看,好生無禮,雖然知道這人將來是自己夫君,但女孩家的,被他不眨眼的看,旁邊還有下人在側,真是羞煞人了,駱依依感到臉上一陣陣燥熱,一朵紅雲飛上臉龐,那紅暈漸漸擴大,一直紅到脖子根下,沈銳的目光隨著那紅暈的擴散漸漸下移,最後落到她隆起的已頗俱規模的酥胸上。


    想到將來有如此嬌妻美眷,沈銳放下心來,這趟大明朝之遊總算是不虛此行。一時間隻覺腳下虛飄,渾身上下便有說不出的舒暢。


    駱依依見自己未來夫君一副豬哥模樣,有些好笑,女兒家麽,得未來老公欣賞總是好的,可一看那色咪咪的眼睛落在自己胸上,一眨不眨,頓時有些慍怒羞憤,便瞪圓了一雙泉水般清澈的眸子喝道:“喂!你看什麽?”


    沈銳杵在那兒,正在神遊方外,其實並沒有駱依依想的那般不堪,不過遭此當頭一喝,也已迴過神來,心道玫瑰有刺,果然美女的顏值與脾氣是呈正比的,瞬間一副眼觀鼻、鼻關心模樣,一本正經道:“啊!沈銳見過表妹!”說著抱拳彎腰行了一禮。


    這一顧左右而言他果然有效,駱依依見他吃癟模樣,心裏的惱怒便輕了幾分,正想上前見禮,忽地看見沈銳臉上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一下子想起了幾年前那件羞人之事,心中便有些不舒服,“當時這廝肯定是故意的!”駱依依氣咻咻的想到這裏,暗道現在可不能給他好臉色看,免得他順杆子往上爬,於是惡狠狠地道:“聽二娘說你受了創傷,得了失魂症,依我看來,你這廝分明是裝癡扮傻,掩蓋惡行。”說完拿起石桌上的書本,哼了一聲轉身欲走。


    其實沈銳臉上閃過得是訕訕的笑,就像偷吃被人撞見,縱使臉皮再厚,怎麽的也有點不好意思。沈銳被她嗬斥,知道此時也解釋不清,在心裏不由得暗歎一聲: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旁邊小翠見二人剛一見麵就古裏古怪,這個色狼表少爺竟敢明目張膽偷窺小姐,小姐可不像自己忍氣吞聲,雖然將來會成夫妻,照樣罵的他啞口無言。


    見沈銳吃癟,小翠不由得心情大好,嘴角抽了抽想笑又不敢,忍得滿臉通紅,正巧被駱依依看見,駱依依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佯怒道:“小翠,還不領表少爺快走,讓夫人等急了有你好看!”說完飛速瞪了一眼沈銳,婷婷嫋嫋地穿過長廊去了。


    沈銳暗想不就是看了你一眼嗎,將來更過分的都會發生,犯得著發這麽大火嗎?望著漸漸遠去的駱依依,沈銳眯起了雙眼,心想這妞脾氣不小啊,難道以後要夫綱不振?三百年後因供需不平衡導致風氣如此自不去管他了,可這是正兒八經的妻為夫綱的古代,好不容易穿越了,再弄個妻管嚴豈不讓人笑掉大牙?以後非得調教一番不可!


    小翠大約是知道兩人的關係,她見沈銳看著小姐遠去的身影出神,掩著櫻口吃吃笑道:“表少爺快走吧,莫讓夫人等急了!”


    沈銳瞪了她一眼,這小妞,剛才還一副羞羞答答模樣,轉眼就敢看自己笑話,看我怎麽收拾你!


    小翠見沈銳目光從自己胸前掃來又掃去,嚇得轉身就走。跟著小翠又進了幾道門,才來到一個院子,正值盛夏,那院子搭著葡萄架,葡萄樹枝繁葉茂,走在下麵涼爽宜人,葡萄架盡頭是三間正房,中間一間房門大開,門口立著一名婢女,那婢女看見二人走來,忙向屋裏叫道:“稟夫人,表少爺來了!”


    還未等沈銳進門,一個小小身影忽地從門裏衝出,一頭撞進他懷裏,同時一個稚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銳哥哥,你可來了,瑾兒好想你啊!”


    這小孩正是駱慶瑾,駱慶瑾今年九歲,生的虎頭虎腦,極是可愛。沈銳已來過幾次,姑姑也帶著駱慶瑾去過好幾次沈家,兩人之間早已混的爛熟。沈銳扶住駱慶瑾,猛地抱起他轉了兩圈,高聲道:“哥哥也好想小瑾兒,吆,幾天不見,我們小瑾兒又沉實了許多!”


    兩人抱成一團,正嬉笑間,門內傳出一個婦人柔和的聲音:“是銳兒來了嗎?”沈銳聽著是姑母的聲音,與駱慶瑾手牽著手進了屋。姑姑沈玉蓮見侄兒有些日子不見,越發得英俊瀟灑,忍不住誇了幾句,又問了自己哥哥嫂嫂的近況,都是些家長裏短的話,最後見一旁的兒子駱慶瑾早已蠢蠢欲動,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搖了搖頭,笑著道:“瑾兒早嚷嚷著找你玩,今兒你也不走了,就在這裏歇下吧。”


    又對旁邊婢女道:“小翠,去告訴門房,讓表少爺的兩個伴當先迴府,告訴舅老爺一聲表少爺今晚不迴去了,順便告訴廚房多準備些菜,今晚老爺有客,我們就在院裏吃!”小翠答應一聲,自去吩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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