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口中的兩個伴當,一個是李敢,另一個是新來青年,姓尤名智勇,到沈銳身邊還不到一個月,尤智勇是李敢的老鄉兼發小,李敢到沈府後,母親觀察了一段時間,見小夥子各方麵都表現不錯,想著就李敢一人跟著沈銳,雖然小夥子功夫不錯,但若遇到賊人勢重,終究雙拳難敵四手,於是便詢問問李敢有沒有跟他一般年紀的年輕人,以便介紹到沈府做事。


    尤智勇因為沒有合適的人保薦,一直待在家長練武兼務農,本來李敢想著在順天鏢局站穩腳跟後也把他介紹進去的,後來出了沈銳這檔子事,連他們叔侄倆都被順天鏢局一腳踢走,尤智勇更是沒有進入鏢局的可能了,於是此事隻有作罷。


    沈母一說,李敢立即想到了尤智勇,連忙將尤智勇功夫人品介紹一番,這時間舉薦人要是負責任的,沈母也相信李敢沒有把握不會胡亂介紹,聽說尤智勇也來自武術之鄉,自小與李敢熟絡,便答應先讓他過來試試看。


    有了錦衣衛這個護身符,其實沈銳的人身安全性是大大地提高了,但沈銳理解母親的用心,對於尤智勇的到來,沈銳也未反對,也就是每個月多支出幾兩銀子的事。


    不過幾天後,沈銳便感覺這些銀子值得,李敢與尤智勇配合十分默契,兩人功夫也不相上下,至於人品什麽的,暫時的觀察還可以。他倆作為沈銳的護衛,也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帶刀的,有刀在手,生人勿近,一般的毛賊想打他的主意很難。


    這時駱慶瑾早已迫不及待,上前抱著沈玉蓮手臂嬌聲道:“娘親,我想讓哥哥陪我去捉迷藏。”


    沈玉蓮摸了摸兒子的頭,愛戀地道:“去吧,去吧,到時讓下人去叫你哥倆吃飯!”


    表兄弟兩個出了大門,駱慶瑾道:“銳哥哥,待會我去叫姐姐過來一起玩。”沈銳想起剛才遇到的駱依依,又聯想到她說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顯然在穿越以前兩人是見過麵的,二人之間可能還有什麽誤會。怪不得自己來駱家這麽多次也沒見到過她,連駱慶瑾都喊她不來,顯然是避著自己的。


    想到這裏,沈銳故意問道:“你以前又不是沒喊過,這次她會來嗎?”


    駱慶瑾小臉一揚,斬釘截鐵地說道:“來,姐姐這次肯定能來!”說完他瞅了瞅四周,倚著沈銳小聲說道:“姐姐上次對我說,如果銳哥來了,一定要我把你教的算術與阿拉伯數字弄懂!”


    “哦”,沈銳眨巴著眼睛,看似隨意,心裏卻樂翻了天。不著痕跡的說:“這個有些難度,你年紀小,先前也沒有基礎,隻能一步步來,想一次學懂是不可能的!”


    駱慶瑾無精打采的道:“我已經跟她說了,她還是老追著我問這問那,你隻教我了一點,我哪知道那麽多,被她問的煩死了,咦!這樣好了,我就讓她找你問,你教她總比找我好!如果她不來,以後我也不教她了!”


    沈銳笑道:“是嗎,嗬嗬,這個簡單,那你去叫吧,我在前麵等你!”


    沒想到無意中教了駱慶瑾算術竟能引起駱依依的注意,這下好了,有美女相伴,兩人花前月下,盈盈佇立,再討論討論人生……豈不美哉!


    問清了道路,看著駱慶瑾離去,沈銳心裏美滋滋的,仿佛看見駱依依正含情脈脈的看著自己。


    穿過那院牆的拱形門,來到一個大院子,沈銳忽然眼前一亮,隻見院內假山林立,旁有荷池,微風吹過,池中荷葉陣陣,蓮花點點,池上有橋,橋上有廊,廊中設亭,亭中有桌,桌旁立椅,到是一個休閑納涼的好去處。


    沈銳沿著廊橋,徑自走到亭中,自在那木椅上坐下,一抬頭,卻發現旁邊桌上有書,書頁翻了一半,看不出是什麽名字,拿起一瞧,卻見上麵三個大字《女兒經》,想必是那個女眷遺失在此,便隨手放下。這時一陣微風吹來,那書頁頓時嘩嘩作響,沈銳隻覺神清氣爽,詩興大發,便彷如無人般高聲吟道:“清風不識字,何故亂翻書……”


    冷不防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清咧咧的聲音:“是你自己亂翻書,怪得了清風嗎?”


    沈銳一驚,循聲迴頭,隻見橋頭俏生生的立著一個少女,裙裾飄飄,正是駱依依。


    原來,駱依依先在那前院亭中看書,被沈銳小翠二人打擾,心煩意亂,隻好又換了地方,剛才是感到內急,放下書便去解決,她一迴來,卻見亭中坐著一人,雖背對著她,看衣著形態卻知道必是沈銳無疑。那一刻正是風吹書響之際,古代女子行若楊柳扶風,講究輕盈,加之她與沈銳的距離還遠,沈銳並不知身後來人,搖頭晃腦吟出了那兩句詩。


    駱依依雖感覺那詩配在此情景下到也意境深遠,卻惱他當日輕薄,遂出言嗆撞。


    駱依依態度不好,沈銳也不當迴事,他知道這時女子受禮教所傅,與男子交往極是防範,十分在乎男子的一言一行,目前兩人還不熟悉,說笑是不能的。


    秉承禮多人不怪的宗旨,沈銳站起來一本正經地抱拳行了一禮道:“不知依依姑娘在此讀書,擾了姑娘雅興,請恕小生無禮。”


    沈銳這句話說的極是斯文,到符合讀書人的口吻,駱依依聽了一怔,暗想:“這廝以前好色無德,喜歡捉弄於人,今個兒怎麽轉性了,難道二娘說他頭部受創,忘了身前之事是真的不成?”她隨即走上前去,正色道:“表兄並不知道奴家在此讀書,無知者無罪,表兄不必自責便是。”眼見著駱依依到了亭裏,沈銳閃向一旁,微笑道:“表妹請坐。”駱依依見他目不斜視,也很淑女地也福了一禮,道:“表兄請!”


    駱依依大大方方的在沈銳對麵坐下,沈銳見她膚如凝脂,白裏透紅,溫婉如玉,晶瑩剔透,也不似一般少女那般扭扭捏捏,心道果然是大家閨秀,如果不論脾氣,這行走舉止卻也大方。


    他卻不知駱依依本來脾氣尚可,隻是惱他當年輕薄,今日又見沈銳審視的目光有些肆無忌憚,她畢竟出身錦衣衛世家,身上那種輸人不輸陣的氣勢還是有的,此舉不過是先給沈銳的一些警告罷了。


    隨著年齡的增長,駱依依心裏早已認定沈銳是自己既定夫君,如果沈銳不過分,駱依依自然不會對他惡語相向,畢竟如果現在鬧得太僵,將來相處的時候留下陰影反而不美。


    兩年多前駱依依乍聽父母要將自己許配給沈銳,女兒家懂事早,她悄悄使人打聽了沈銳的品行,雖說沈銳並無大惡,但譬如羞辱下人、為害鄰裏的行為還是讓她失望不已,又加那次發生在假山中的事,更加在她心中落下沈銳的好色無德,於她理想中的夫君相去甚遠,她曾哭哭鬧鬧了許久,奈何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豈是她一個小女子所能左右的。


    自此以後她一直避著沈銳,一半是惱怒,一半是害羞,時日一長,便也認命似的接受了這個現實。後來聽說沈銳失蹤,駱依依先是有一種解脫的感覺,而後又很彷徨,這時代女子定親後未婚夫失蹤死亡會被視為不祥,直接會影響往後的生活,所以後來猛然聽說了沈銳下落,她又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無比欣慰,後來又聽說迴來後沈銳變化很大,已沒有了以前的諸多舊習,當然隻是聽說,也沒有機會驗證。


    自己的這個未來夫君,也算是命運多舛,先是碰到天災,被砸的得了失心瘋。後又遭遇人禍,被人綁架擄走,差點小命不保,還好都是有驚無險。父親擔心他的安全,讓他加入錦衣衛,將他留在身邊當侍衛,聽娘親說,父親對沈銳的表現還不錯,短短的兩個多月,父親的一些非機密公文都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條,看來他的秀才身份也不是假的,還是有些才能的。


    駱依依生於世家,自小熟讀經書,其母考慮到沈家家大業大,將來駱依依嫁過去少不得要管理內屋錢財,這兩年有意讓她跟著駱府賬房學些理財記賬之法,那日駱依依偶然聽到弟弟在背什麽乘法口訣,一問得是知沈銳教了他阿拉伯數字還有算術之法,她本身有算學基礎,聰慧如她,如何不知道這是理財記賬的好法寶,奈何駱慶瑾隻學了個皮毛,再問他深一些的內容也確實難為了他。


    今日偶然遇到沈銳,被沈銳一頓猛瞧,心裏羞澀難當荒落而逃,匆忙間竟忘了詢問。如今又在這裏相見,雖是孤男寡女,但兩人關係特殊,又是青天白日,問一問也無不可,當然如果是換了旁人,駱依依自會避嫌。而且那計數方法的誘惑太大,錯過了這個機會,下次不知又是什麽時候能相見了。


    駱依依掩了羞澀,強作坦然狀在沈銳對麵坐下。兩人剛剛坐下,駱依依剛抬頭看了沈銳一眼,櫻口未開,這時駱慶瑾一陣風般從院門處卷過來來,還未跑進亭子便高聲喊道:“好啊,你們倆居然在這裏。”


    童言無忌,小孩子很無心的一句話,並不是說兩人之間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本意可能是‘我可找到你們了’的意思,但通過語言表達出來,給人的感覺好像發現兩人之間有不可告人之事似的,加上羅慶瑾嗓門奇大,駱府仆從眾多,如果被不知情的人聽見,肯定是另外一種理解。


    沈銳駱依依本也各懷心事,沈銳經駱慶瑾一喊,略微有些心虛。再看駱依依,亦是滿臉羞紅,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沈銳連忙走上前去拉駱慶瑾進了亭子,小聲道:“你嚷嚷什麽,我們碰巧在這裏遇到而已。”


    其實對於兩人之間有心或者無意,羅慶瑾是不太關心的,所以自然也不會追問兩人偶遇的過程,隻是在沈銳身邊坐下,緩緩氣,瞪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兩人,自顧自說道:“人家到大娘那裏,大娘說姐姐在院裏讀書,可找了好幾個院都不見姐姐,又怕銳哥哥你等得急了,所以急著趕迴,不想姐姐卻在這裏。咦,姐姐,正好銳哥哥在,你有問題趕緊問問銳哥哥,問完了我們好玩捉迷藏去!”


    不想駱依依聽得他說捉迷藏,剛恢複正常的臉色又是一紅,急中帶羞道:“我才不陪你們瘋,天都快黑了,娘親等下該派人來尋吃飯了!”說完拿起書本就走。


    沈銳望望天空,雖然日頭有些西沉,但離天黑還是早點,這依依姑娘是不願和我在一起呢。駱慶瑾可不知這是姐姐托辭,見她要走,頓時急了,一個箭步攔到駱依依身前,大聲道:“不許走,兩個人玩的沒意思,我就要你陪我們一起玩。”


    平時駱依依極是寵愛這個弟弟,羅慶瑾偶爾發著小孩子脾氣她也總是哄著。小孩子也善於察言觀色,羅慶瑾眼見不如意,連忙祭出了大殺器——耍無賴。


    但駱依依當年實在是留下了心裏陰影,聽到捉迷藏就心煩意亂,嗬斥道:“讓開,我說不玩就是不玩!”


    羅慶瑾眼見不遂,氣唿唿的大聲道:“好啊,如果你敢走,我就告訴大娘上次你跟銳哥哥在假山洞那裏摟摟抱抱,別以為那時侯我年紀小就好欺騙,你們不讓我告訴大娘,就是怕大娘打你屁股。”


    沈銳聽到這話頓時愣住,“我冤枉啊,什麽時候我與她樓樓抱抱了?我這不是第一次見她嘛!這事弄得……沈銳啊,你以前造的到底是什麽孽噢?”


    不過不論這事是不是他幹的,現在也是亂泥巴糊在褲襠裏——不是屎也是屎了。當下堵這個小表弟的嘴要緊,要是讓他口無遮攔再說下去,指不定會發生什麽事。


    沈銳頓時一個劍步上前,在駱慶瑾後腦勺輕輕拍了一下,責備道:“小孩家的知道什麽,不要亂說!”


    駱依依本來被駱慶瑾嚷得嬌軀亂抖,滿麵緋紅,此時聽到沈銳責備駱慶瑾,更是認為沈銳心虛,一雙美目似要滴下淚來,迴頭便衝沈銳怒道:“都怨你這無良小人,現在怎麽辦,要是讓娘親知道這等羞人之事,人家也不活了!”


    說完撥開身前擋著的駱慶瑾,也顧不得淑女風範,一溜煙跑了。駱慶瑾見姐姐真的怒了,竟也害怕不敢阻攔。


    沈銳心下尋思,如果說駱依依跟以前的沈銳有什麽齷齪之事,斷然不會,因為沈銳附身到這個軀體的時候,身體什麽情況他清楚的很,說句不中聽的話,那什麽還沒張齊呢。


    駱依依對他態度惡劣,想必是中間有什麽誤會,這誤會還可能與捉迷藏有關係,要不剛剛還好好的,怎麽一聽到捉迷藏就發作了呢!但具體如何,因沈銳並沒有保留之前記憶,現在也無從得知,以駱依依現在的心態也不會告訴他。


    至於羅慶瑾,現在也不是問的時候,本來這事不算什麽,小孩子可能玩玩就忘記了,若刻意去追問,反而讓他上了心,之後再口無遮攔的說了出去,這個時候禮教甚嚴,雖然兩人有夫妻之名,但未曾拜堂,也是與人不容的,傳了出去,口人也能殺死人啊。


    當下得用些策略讓羅慶瑾對此事保持沉默,沈銳略一思索,便有了計較,俯下身子搭著駱慶瑾的肩膀問道:“依依姐姐對瑾兒好嗎?”


    駱慶瑾不加思索的說道:“當然好了,姐姐有好吃的都留給瑾兒,銳哥哥不在的時候還陪瑾兒玩。”沈銳說:“那麽,你如果告訴大娘這件事,姐姐就會挨打,挨打了就會生氣,生氣了就不給你好吃的,以後再也也不會跟你玩了,你說怎麽辦?”


    駱慶瑾眨巴著眼睛,摸摸腦袋,輕聲道:“那,那我不告訴大娘就是了,其實我隻是嚇唬嚇唬她,真沒打算告訴大娘,誰知真惹她生氣了。”


    沈銳滿意的點點頭,道:“這就對了,瑾兒是男子漢,男子漢要說話算數,還有就是以後不準拿這事威脅姐姐,明白嗎?”


    駱慶瑾默默點了點頭,忽然又道:“銳哥哥,你說姐姐還會跟我們玩嗎?”


    “當然會了。”沈銳心不在焉的答了一句,突然說:“瑾兒啊,不如你去給哥哥找些紙張筆墨怎麽樣?”羅慶瑾撅著嘴,明顯不滿意:“為什麽呀?”


    “因為你今天惹姐姐生氣了,哥哥得替你做些補償,你想啊,姐姐不是很想學算術嗎,哥哥把方法寫下來,由你再把它送與姐姐,姐姐就不會怪你了!”


    羅慶瑾雖然年紀小,卻十分在乎和姐姐的感情,聞言一下開心起來,拍著手道:“好啊好啊,銳哥哥你先坐會,我知道不遠的房間裏就有筆墨紙硯,一會就給你拿來!”


    望著羅慶瑾遠去的身影,沈銳無奈地笑了笑,搖頭歎一聲:“未來的老婆啊,但願你能理解為夫的一片苦心!”


    駱依依氣咻咻地迴了繡樓,一頭紮到床上,恨恨地想:怎麽辦,瑾兒要將這事告訴娘親,這等羞人之事,娘親知道了該如何是好,雖說我們是未婚夫妻,可畢竟還未成親,要是鬧得滿城風雨,旁人如何看我,一定會說我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到時人家還怎麽活?


    她哪裏知道,這種事即便母親知道了,隻會替她遮掩,哪有大肆宣揚的道理,再說二人自幼定親,已是既定夫妻,這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隻要對母親據實相告,母親最多嘮叨她兩句就是了。


    但駱依依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對世間俗事知之甚少,家醜不可外揚的道理她還不懂,所以半天也沒理出個頭緒來。


    駱依依躺在床上胡思亂想,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不知不覺,忽然想到那日在院中假山山洞裏,被沈銳摸了臀部,又被他抱出山洞,還被瑾兒看見......今日見了他,雖說人變黑了點,可卻高大壯實了不少,仔細想想,到也是一個英倫不凡的小男子漢。


    想到這裏,駱依依感到臉上一陣發熱,連忙用雙手捂了臉。暗自啐道:”你這不知羞的小女子,怎麽想到這來了,不許想,不要想。”


    人就是那麽奇怪,有些時候,越是刻意不去想的事情,那事情在眼前愈發清晰。駱依依心慌意亂,一邊在心裏告誡自己不要想,眼中卻不由得浮現出第一次被男人抱著的情景,雖然那男孩還不能稱之為男人,當年她年少無知,隻覺得憤怒羞愧。時光流逝,現在的她正處於少女身體心理發育的初始階段,已對男女情愛有了朦朧的認識,一旦默認了兩人的夫妻關係,心境與當年又大不一樣,如今四下無人,仔細品味起來,竟也感到渾身麻麻酥酥的隻癢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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