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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挽裳深得老夫人喜愛,又同永樂侯關係匪淺,這一路走來,自然沒人會去攔她,反而還會客客氣氣地問一聲好。她來到蕭盞的院子,也不廢話,直接對門口的小丫鬟問道:“代雲呢?”


    小丫鬟麵露為難:“代雲姐姐她……被關在柴房。”


    “方便帶我去見一見麽?”樓挽裳早有所料,代雲身為蕭盞身邊的大丫鬟,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她如何也脫不了幹係。


    那小丫鬟猶豫不決,樓挽裳麵色軟了幾分,又道:“侯爺托人帶了口信兒給我,教我來這兒找代雲,姑娘可否行個方便?”說著示意語蓉給她暗暗塞了一個小銀錁子。


    “小姐這是說哪裏話,您是侯爺義姊,自然也算是我們的主子。”她收了銀子,笑道,“奴婢這就給您引路。”


    後院陰冷,柴房中更是不見天日,代雲就被關在其中。樓挽裳又讓語蓉賄賂了開門的婆子,才得以進去見到了代雲。


    “代雲?”主仆二人探身進去,試探著喚道。


    縮坐在角落的女子聞聲抬頭,模樣看起來十分狼狽,“樓小姐……”


    “是我。”樓挽裳讓語蓉出去和婆子說話,自己走上前去,借著從門縫漏進來的陽光打量她。


    身上還穿著一品丫鬟的素錦衣裙,首飾卻不見了,亂蓬蓬的頭發上也沒有一支發簪,顯然是被看押的婆子給擼走了,臉頰上清晰可見兩道指甲劃痕。


    代雲見了她,腿一軟便要行禮,卻被她扶住了,蹙眉道:“你怎麽成了這樣?可是老夫人難為你了?”


    “公子雖交代奴婢不要透露實情,可奴婢見不得老夫人難受的樣子,便將事情和盤托出。”


    “你這人就是實在,蕭盞讓你說謊也是為了護著你,你反倒讓自己陷入這般境地!”樓挽裳有些憐惜地拍拍她的手。


    代雲將臉微微側過去,搖搖頭:“奴婢倒也沒怎麽吃苦,老夫人宅心仁厚,一時急火攻心還不忘吩咐她們不要對奴婢動刑。”


    “那你臉上的傷……”


    “是錦芝。”代雲抬手捂住,低聲道:“不經一事,難見人心,姐妹一場,她也下得去手。”


    樓挽裳歎了口氣:“許是她氣急了吧。”代雲默了一瞬,才“嗯”了一聲。


    “蕭盞走時,可有對你說了什麽?”她問道。


    代雲點點頭:“有,公子說自己放心不下的除了老夫人就是小姐您了。”


    樓挽裳心中忽悠一下,道不明是何種滋味,微酸泛甜的,“還有麽?”


    代雲又將蕭盞那晚睡不著的事情說給她聽,還道:“公子本是連夜寫了一封信要奴婢交給您的,不知為何在天亮之時又給要迴去了,還讓奴婢將去年沒送成的玉鐲找出來……”說著她瞄到樓挽裳的手腕,笑道:“原是已經送您了啊!”


    樓挽裳撫上手鐲,低低道:“沒了麽?”


    代雲仔細想了想,搖頭。


    “嗯,那好吧,我先走了,你別怕,我會找機會同老夫人求情的。”說著,她從腰間解下一個荷包遞給代雲,“這裏還有幾個銀錁子,你拿著,必要時還能少受些苦。”


    代雲推拒不肯收,樓挽裳正色道:“拿著吧,你是為蕭盞才變成這樣,我得替他拉你一把。”


    “多謝小姐……”代雲感動地盈盈一拜。


    待樓挽裳主仆離開,看守她的婆子對她也和善了許多,還說去給她藥膏擦臉。關上門以後,她一手捏著荷包,一手摸了摸臉頰的傷痕,心中一沉,又想起錦芝當時嘴裏吐出的尖酸刻薄的話來。


    那時太醫已經為老夫人診斷完畢,她跪著坦白,祈求老夫人的原諒,卻被錦芝一巴掌扇得撲在地上,她指甲尖利,刮在臉上瞬時滲出兩道血痕,還破口罵道:“事到如今倒顯著你這蹄子來獻殷勤了?枉老夫人當初如此看重你,派你去伺候公子,你可倒好,明知公子有這心思非但不去勸阻,反而欺上瞞下,眼看著紙包不住火才想著來報,你倒是想討賞不成?”說著便又要動手。


    老夫人隻是倚在床上懨懨地看著代雲,看起來沒有力氣,卻還是喑啞道:“住手!此事我自有分辨,代雲的性子我最清楚,也莫難為她了。”


    錦芝恨恨地咬牙,卻換上一副笑容道:“奴婢也是為老夫人抱不平,這蹄子明知公子是您的心頭肉,還偏偏知情不報,此等妖婢不狠狠收拾一番,恐怕難以服眾呐!”


    “你方才那一巴掌已然是罰了,如今阿盞去了戰場,刀劍無眼的,我們手上更要積德,才是給他積福啊!”老夫人擺了擺手,虛弱道,“罷了,先將她帶下去,不得施刑。”


    錦芝服侍老夫人躺下以後,又換了一副麵孔來到代雲眼前,在她耳邊輕聲哼道:“你倒是想兩邊討好,你以為這樣公子就會把你抬做姨娘了麽?憑你這下作坯子,簡直妄想!”


    代雲此時才知,原來彼時她被老夫人調到公子院子裏,錦芝那意味不明的目光和羨豔的語氣是何意了,還有後來她時常以找她玩為由來公子院中……代雲自問從未做過這樣的夢,況且在旁人眼中是美事,在她心中卻一文不值。她悲涼地看了一眼錦芝,才知女子嫉妒的麵孔竟是如此難看。


    正如她所說的那樣,“不經一事,難見人心”,如今她看清了錦芝的為人,雖說談不上報複,卻再不會把她當做姐妹。


    *\原\創\首\發*


    過了一天,定國公府那邊又傳來消息,說是皇上皇後已然知曉此時,皇上雖然看在皇後的麵子上沒有追究蕭盞欺君之罪,嘴上還讚他一片丹心,心中大抵還是不痛快的,估計別扭上兩三天便能恢複。倒是皇後無法接受,據說也需休養幾日。


    老夫人還是以淚洗麵,想托樓挽裳求一求她外祖,對蕭盞照顧著些,卻被定國公嚴詞拒絕,還道:“我孫兒焉能靠旁人庇護?我可丟不起那個人!既然他敢偷跑參軍,索性讓他去個夠!勇往直前,上陣殺敵,方不負我蕭家血脈。”


    不僅如此,他還派人警告了樓挽裳,不準私下裏跟她外祖求情,並親自致信給舒大將軍,切記一視同仁。


    如此一來,樓挽裳就是想讓外祖徇私也無從下手了。


    那日從定國公府迴去,她總是會想起蕭盞走之前同她說的那些話,還憶起他在正月初四那天傍晚旁敲側擊地問她是否討厭武將……他分明是從這個時候便存了從戎的心思,她卻傻愣愣的什麽也沒聽出來,反而說了幾句鼓勵之言,這不就是太子所說的“早就知情”麽?


    她越想越難受,既擔心蕭盞去戰場上吃苦,又內疚於自己不曾早些發現,不禁伏在案上默默垂淚,一雙眼都腫成了紅桃兒,還是忍不住流眼淚。舒氏、樓思玥跟丫鬟婆子們輪番陪著她,還是沒能開解她的心病。


    沒幾天,樓挽裳便病倒了。


    太子以為是自己那天話說得太重將她嚇到了,便去和靜王賠不是。靜王心疼不已,卻不敢怪罪太子,隻好自己帶著太醫來到了武安伯府。


    昭夏國並不十分講求男女大防,兩人雖是定親,卻也可以酌情通融,例如探病之由,還是可見麵的。但樓挽裳直覺是靜王的提親刺激了蕭盞才使得他一時衝動去了戰場,因此現下並不想見他。


    二來,此時的她已不能像從前那樣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蕭盞隻是將她當做姐姐,通過他的那個吻便已然窺知了他的心意,她捫心自問,竟慌亂起來,驚得她暗啐自己心思齷齪。


    她眼下心意煩亂,根本不知道要如何麵對靜王,幹脆眼不見為淨,便以於禮不和為由拒絕了他。


    靜王也不疑有他,還道樓挽裳是真的守禮,便由武安伯和樓家兄弟作陪,安分地坐在正廳裏。


    隻是,沒過多久,外麵人來報,說是嘉王造訪。武安伯驚異地起身,自言自語道:“他來做什麽?”隨後讓人將他請進來。


    靜王臉色微變,笑意僵在臉上。隻怕他這個三弟,十有八丨九是衝著阿婉來的。


    果不其然,嘉王進門,也不囉嗦,直言道:“貴妃聽聞爵爺千金抱恙,特命本宮帶些補品前來探望,還請爵爺不要怪罪本宮不請自來。”


    他倒是有些自知之明,可他是皇子,武安伯再不樂意也不敢表現出來,隻好與他說了許多客套話。


    像是故意一般,他講了半天,忽然裝作才發現靜王在此的樣子,朗聲笑道:“二哥也在啊!看樣子來了有一會兒了。”說著又轉變成擔憂的麵色,“剛剛可有去看望樓小姐?她目下如何啊?”


    靜王迎上他的目光,抖了抖唇角,“王太醫尚在診治,我與阿婉已然定親,於禮不好相見。”


    “說得也是,那我就陪你在這兒一起等太醫出來吧。”說罷,他撩袍而坐,從後腰抽丨出一把折扇,隨手把玩。


    嘉王到來的消息傳到樓挽裳的院子裏,語蓉和聽芙暗自愁苦。這可倒好,都趕在一起了,也不知道這個嘉王來湊什麽熱鬧!她們瞧著病榻上麵容憔悴的自家小姐,還是決定將此事暫且瞞下,免得讓她再生憂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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