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尾青色的人魚,身上鉸著鐵鏈被血淋淋地拖到甲板上,暴雨拍打著它的身體,濕漉漉的黑色長發蓋住它的臉,身上傷痕深可見骨,殷紅的血液就著雨水在它身下蜿蜒成溪。


    它巨大的青色尾巴啪啪拍打著甲板,無數沾著血的青色鱗片散落在甲板上,隨著它拍動的尾巴四處飛濺。它鋒利的指甲不安在甲板的劃拉,將金屬甲板摳出一道一道深深的溝壑,嘴裏發出類似於野獸的嘶吼,趴在那裏仿佛一隻來自深海的怪物。


    “早就聽說這片海域裏有人魚,沒想到真能撈上來一條……”


    四周圍滿了手持各種武器的人類,他們興致勃勃地觀察著這個神奇的生物,看它艱難地用血淋淋的胳膊支起自己的身體,威脅性地對眾人齜著鋒利的牙齒。有人小心翼翼地接近它,伸手想摸一摸它尾巴上細膩光滑的鱗片,卻猝不及防地被它巨大的尾巴拍得撞在船舷上,見那怪物反抗,立刻有人端著手裏的槍對著它開了一槍,“砰!”那一槍打得那條人魚在甲板上滾了半圈撞在甲板上放著的木桶上。


    “你瘋了!打死它怎麽辦!換成□□!”有人立刻製止道。


    突然,那條人魚的嘶吼聲變了,甲板上的人開始捂著耳朵□□,極度的眩暈與惡心讓他們痛苦地彎下了腰,恐怖的音波之下他們覺得自己的內髒似乎要被攪碎,有人的鼻子眼睛裏已經開始流出鮮血。船艙裏盛著淡水的玻璃杯綻出一道一道細小的裂紋,杯身的裂紋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終於,“砰!”的一聲,不堪重負的玻璃杯炸開了,水濺了一地。


    “砰!砰砰!砰砰砰!”


    甲板上密集的槍聲過後,那瘮人的聲音停止了,那條人魚靜靜趴在那裏沒了聲息,隻有尾鰭偶爾反射性的拍動。


    …………………………………………………………………………………………


    “大家看,這是一條真正的人魚,看看它的魚尾,看看它寬闊的尾鰭,簡直和童話裏一模一樣……”


    “不僅如此,大家再看它的臉,就算是人類也少有的精致容貌……”


    “這是一條成年的雄性人魚,為了捉到它我們也是廢了不少功夫呢……”


    “不不不,不用擔心,我們現在已經將它處理得毫無危險性了,它現在就像水族館裏的觀賞魚一樣溫柔無害……”


    “有沒有人想要上來摸摸它的鱗片?我保證這些鱗片的手感很好,像玉一樣光滑……”


    “它太漂亮了,簡直是來自深海的精靈……”


    “……”


    我……死了嗎?


    如果我死了,那我為什麽還能感受到疼?


    好吵……


    我現在在哪裏……


    不知昏迷了多久,肖荻剛剛睜開眼,就被四周照射而來的強光刺得眼睛一痛,一滴生理性的淚水流出來落在魚缸裏變成了一顆圓潤的珍珠。


    “天哪!它的眼淚變成了珍珠!”


    “鮫人泣淚成珠的典故居然是真的!”


    “……”


    一時間全場嘩然,大家都爭先恐後地想要近距離觀看這條神奇的生物。


    強光照得肖荻滿眼都是重影,隻覺得周圍吵吵嚷嚷似乎圍了許多人,無數影影綽綽的影子在他眼前晃動可他什麽也看不清,他覺得自己好像呆在某個狹小的盒子裏,就連稍稍的翻身也做不到,一條特製的項圈箍在他脖子上,內部有東西卡進脖子兩側的魚鰓裏,讓他在水裏的每一下唿吸都痛苦不堪。


    項圈上連著的鎖鏈從水裏一直延伸到魚缸外麵,另一端被人拉在手裏,那人向上拉著鏈子迫使他隻能用力揚起臉,好讓外麵的那些人類能夠看清他的樣子。魚缸上麵的蓋子被打開了,無數好奇的手伸進來,撫摸著他傷痕累累的青色魚尾,有人甚至試探性地揭下他尾巴上的鱗片想要拿迴去做收藏。


    肖荻劇烈地扭動自己的魚尾想要躲開那些手,可這個魚缸太小他根本就躲不開,魚尾上的傷口崩裂開來將這一缸水染成淡紅,脖子上的鐵鏈突然狠狠一拉,淡淡的血絲從魚鰓流出來,外麵有人威脅性地拉著鐵鏈,“安分點兒!水都濺出來了!”


    我……


    肖荻痛得想要呻/吟出聲,卻隻是張了張嘴,什麽聲音也沒發出來,滿臉震驚地試著叫了一聲,然後他就發現自己已經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了,就連最簡單的音節也發不出來。


    伸手想要摸摸自己的喉嚨,卻在將手伸到眼前時停住了,他的手……他引以為傲的鋒利指甲已經不見了,被人整個拔去,修長的指尖粗略地纏著繃帶。


    極度震驚的肖荻,開始在這個狹小的魚缸裏無聲地劇烈掙紮,魚缸裏的水被拍打得啪啪作響,突然,一陣電流像是無數細小的針狠狠紮在他身上,肖荻渾身一震,然後就軟了下去。


    沉在水下目光渾濁,數不清的手帶著好奇和試探撫摸著掐弄著他的身體,他混混沌沌地想,我不是成功救了肖漪嗎?為什麽我還沒有被炮灰掉?那些人為什麽不直接殺了我?我要什麽時候才能死?


    我……好疼啊……


    每一次唿吸都是疼的……


    不知過了多久,展覽結束,台下的觀眾都走得差不多了,展台四周刺眼的燈光也被一盞一盞關掉,幾個人上台抬起展台上的玻璃魚缸向後台走去,青色的人魚萎靡地蜷縮在魚缸裏,一動不動仿佛已經死去了。


    “喂,它死了嗎?”有人敲敲魚缸,看裏麵的人魚半天沒有反應問道。


    “怎麽可能,它怎麽會死呢!”方才台上做主持的那個人一腳踢在魚缸上,特製的魚缸發出一聲悶響,被踢得歪斜了一下,裏麵的人魚像是受到了驚嚇,連忙縮緊身子。


    “看吧,活得好好的。”那人得意地炫耀。


    “喂喂!這樣看不到啦!我要看它的臉,讓它抬起臉讓我看看!”


    “那還不簡單!”那人拉起露在外麵的鏈子,拉著人魚的脖子將它從水底拉起來,看著人魚臉上痛苦的神色,“看見了吧,這麽看的話這家夥真的長得和人很像呢。”


    “這家夥真的是雄性?怎麽看出來的?人魚也分男女?”


    “哈哈哈,”拉住鏈子的那人不懷好意地笑了一下,隨手敲敲魚缸,“當然了,看見它腹部那塊鱗片了嗎?它的寶貝就藏在那個下麵呢。”


    “真的?把這個蓋子打開,讓我見識一下。”另一人指了指魚缸頂上的玻璃蓋子。


    “行是行,你下手可得小心點兒,這家夥可是搖錢樹,要是玩死了對我們都沒有好處。”


    那人拿出鑰匙打開了魚缸頂部的蓋子,剛剛打開裏麵的人魚就開始劇烈掙紮,用力攀著魚缸邊緣想要從魚缸裏逃出去,那人見狀鬆開手裏的鐵鏈,按住魚缸一側的按鈕,激烈的電流下人魚渾身劇烈抖動了一下就落入水底安靜了。


    拉著鐵鏈將人魚從水底拉起來,它濕漉漉的耳鰭耷拉在腦袋兩側,滿是傷痕的身體完全不是這個人類的對手,它被那人用鐵鏈緊緊箍在魚缸邊緣,那人吩咐道,“快點兒,這家夥力氣大著呢!”


    另一人摸上人魚半是皮膚半是鱗片的腹部,在腹部下側找到一片堅硬的鱗片,這塊鱗片比其他更大,也更粗糙,“是這塊兒嗎。”說著將那塊鱗片用力摳起來,用手指好奇地戳弄著裏麵紅彤彤的血肉。


    “哈哈哈,這家夥哭了呢,用力點兒!之前拿槍打它它都不哭,沒想到隻是這樣就哭了哈哈哈……”


    “你說這家夥這裏這麽小能用嗎……”見到人魚眼裏流出珍珠,那人更加興奮地摳弄,殷紅的血自人魚被翻起的鱗片底下流出,染紅周圍斑駁的青色鱗片。


    “哈哈你可以試一下……”


    被縛在魚缸邊上的人魚張大嘴用力吸著氣,腹部劇烈抽搐著,魚尾無力地在那人手下扭動,想要躲開那人的手指,可是它太虛弱了,它根本逃不開。它在呻/吟,它在嚎叫,可是它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來,它很痛,痛得要死,可它連自己的痛苦都無法表達。


    為什麽!為什麽我要這麽痛苦!我到底做錯了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殺了我!殺了我!巴紮黑!白虎!趕快殺了我!我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


    極度的痛苦讓肖荻產生了錯亂,天花板上明晃晃的燈照著他無神的黑色眼睛,他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聽不到,身體裏的每一根神經都在叫囂,好疼!好疼!好疼!……一瞬間他覺得這一切都是一場夢,隻要醒過來就好了,隻要醒過來,他就還是那個每□□九晚五兢兢業業認真工作的白領,還是那個在帝都擠著地鐵吃著麵包的上班族,還是那個在談判桌上巧舌如簧忽悠客戶的客戶經理,他是肖荻,他他媽/的不是別人,不是什麽見鬼的人魚,他他媽/的根本不屬於這個見鬼的世界!


    叮——


    叮——


    叮——


    腦海裏的係統一連發出三聲危險警告,可是根本沒有用,肖荻簡直是在自毀!他想將自己的意識銷毀掉!


    係統空間裏,巴紮黑麵前的屏幕閃動著紅色的危險警告,它一下子站起身,焦急地在空中打轉,“住手!肖荻!你會死的!你這個樣子根本迴不去!你會死的!”


    模模糊糊地聽到腦海裏巴紮黑的聲音,死……我還會怕死嗎……倒不如說……就讓我去死吧……我……好累……


    “你這個瘋子!!!”


    這個世界時間的流逝停止了,被風吹起的樹葉突然靜止在空中,拍打著沙灘的海浪靜止在翻卷起來的那一刻,晶瑩的浪花宛若一朵朵盛開的蓮,自海裏浮上來的少年,赤/裸的雙腳剛剛踏上沙灘,海風剛剛將他黑色的長發吹起,發絲就靜止在飛揚的一瞬間。


    一切事物的時間都停止了。


    一雙白皙修長的手,自那些人手下抱起傷痕累累的青色人魚,讓那條人魚蜷縮在他懷裏。


    “你不要死。”那雙手的主人說。


    “這些傷害都是假的,你怎麽忘了,你不是說,你根本不在乎這些世界的嗎,不在乎,就徹底不要在乎,就算它會傷害你,就算它會將你弄痛,那也不要在乎。”


    “把這些都當作是假的吧,這樣,你就不會痛了……”


    “你不是一直想要迴家的嗎,我答應你,隻要你再完成一個周目,我就放你迴家。在這裏結束,你就永遠也迴不了家了。”


    “你是不會放棄的,對嗎……”


    修長的手指點上肖荻的額頭。


    叮——係統檢測宿主精神處於極度危險狀態,現啟動精神自我保護機製……


    那人懷裏,傷痕累累的人魚漸漸睜開黑色的眼,眼裏依舊是一片空茫,隱約之中,肖荻看到那人漂亮的金銀妖瞳。


    “你是……”


    “噓——”隱約看到那人將修長的手指搭在唇型漂亮的唇邊。


    你是誰……


    不知過了多久,肖荻在魚缸裏突然睜開眼,剛才發生了什麽?他隱約記得,有個人抱著自己,和自己說了些什麽,似乎是什麽重要的事情,但他怎麽也想不起來。方才的一切似乎都隻是幻覺,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可他甚至還記得那個人懷裏溫暖的感覺,那人身上有個特征他十分熟悉,那是什麽特征?他記得那是一個非常明顯的特征,隻要一見他,他就能一眼認出來的明顯特征,可是他現在卻怎麽也想不起那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特征,想不起來那到底是誰,又和他說了些什麽。


    靜靜沉在水下發呆,之前的瘋狂,之前的歇斯底裏,好像都是一場夢,夢醒了,就什麽也感受不到了。那時我居然會想自殺?怎麽可能,我不會想死的,我要迴家,我會完成是十周目然後迴家,我怎麽會想要在這種地方以這種方式結束自己?真是可笑,這些都是假的,這些都傷害不到我。


    他突然發現,自己居然絲毫感受不到身上的痛苦,他身上依舊傷痕累累,可是來自這些傷口的疼痛,他卻一點兒也感受不到,這種感覺很奇異,就像他在第二個周目裏當的喪屍一樣,就算身體再怎樣被傷害,自己都感覺不到。


    怎麽迴事?


    難道這具身體被虐待得得了無感症?


    這種情況下應該說是不幸中的萬幸嗎?


    很快,肖荻就發現,感受不到疼痛不是因為身體得了無感症,而是因為係統這個豬隊友終於給力了一次。


    腦海裏,任務麵板旁邊多出了一小排工具欄,裏麵閃爍著兩條正在運行的係統功能,第一條之前肖荻就見過,宿主精神保護機製,用來保護宿主的精神不受到遊戲世界傷害。而另一條,上麵寫著“臨時管理員權限:痛覺屏蔽”,痛覺屏蔽?看來自己現在現在感受不到疼痛應該就是取得了所謂的“臨時管理員權限”。


    臥槽這個技能好棒!媽蛋怎麽不早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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