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師勿憂,且看曹孟德如何自辯。”尚書令桓典勸道。


    夜幕深沉,睡意全無。


    王允亦等呂布解曹操入府,以便沉冤昭雪,水落石出。


    話說,不其侯等人,之所以頻頻目視呂布。


    隻因取五千戰馬時,呂布與曹操,約為兄弟。甄都二鎮國之將,義結金蘭,肝膽相照,亦是朝野所樂見。曹操禦敵於外,呂布護朝於內。如此大河上下,關東內外,皆高枕無憂。


    甄都南,雷澤,衛將軍營。


    中軍大帳,忽聞悶聲如雷,由遠及近。


    曹孟德拔劍喝問:“誰人行刺!”


    帳外衛士,習以為常:“迴稟將軍,無人行刺。”


    曹操這便安心。自發丘事發,曹操便借整頓兵馬,遷居營中。府中事務,皆由三位幕僚掌管。程立更將一幹人等,悉數調為營吏。雖不曾殺人滅口,卻也不會走漏風聲。待此事畢,再做計較。不遲。


    將將安臥,曹操猛睜眼。悶聲四起,並非夢中所聞。


    “不好!”曹操翻身下榻,迅速披裝:“敵襲!”


    “敵襲——”闕上營士,已吹動號角。


    機關楯牆,舉火如龍。營門吊橋高懸,環繞雷澤碧水。背後水砦,還駐有蓋海艦隊。


    無知鼠輩,膽敢來送死乎。


    “將軍。”待曹操披掛出帳,麾下諸校,已趕來相迎。


    “關東既定,何來騎兵。”曹操劈頭便問。


    “許是車騎將軍營。”夏侯惇答曰。


    曹操心中一動,麵色如常:“小心戒備。”


    “喏。”


    少頃。蹄聲漸息,營前止步。


    呂布橫戟立馬,仰頭喝報:“車騎將軍呂布,奉命入營。請衛將軍,曹操答話。”


    “請衛將軍,曹操答話!”


    三軍齊聲,如雷如鳴。遠近得聞,悉數入耳。


    曹操心生不祥之感。然事已至此,多說無益。若不出麵,又似心虛。這便攜諸校登闕,與呂布相見。


    “兄長,所為何來。”曹操先禮。一聲兄長,道盡二人私交。


    畢竟有贈馬之義,呂布心中一軟:“賢弟毋憂。愚兄奉命而來,請賢弟入太師府。”


    “夜拜太師,何其急也?”曹操明知故問。


    “正因事急,故乘夜而來。”呂布言道:“茲事體大,賢弟需謹慎。”


    “明日可否?”曹操又問。


    “恐不及也。”呂布答曰。


    “如此,兄長稍待。”曹操這便打定主意。


    “明公不可。”夏侯惇低聲相勸:“呂布不明來意,恐為所害。”


    曹操已篤定:“雖乘夜來襲。然呂布攜百騎奔衝而至,蹄聲為號。若果有害我之心,何不銜枚裹蹄。此去,當無殺身之禍。”


    “原來如此。”夏侯惇這便醒悟:“然不可不防。”


    “無妨。”曹操畢竟問心無愧:“爾等謹守營寨,無我將令,萬勿輕動。”


    “喏。”


    稍後,曹操單騎出營,以示磊落。


    “敢問兄長,何事如此急迫。”城下相見,曹操抱拳相問。


    見曹操渾然未覺,呂布稍得安心:“賢弟莫問,一去便知。”


    “也罷。”曹操心中忐忑而色不變。縱馬揚鞭,唿嘯而去。


    天光微亮。已至甄都城下。


    呂布一聲令下,城門徐徐開啟。馳騁入城,勒馬太師府前。呂布並曹操,雙雙下馬。解劍入內,廊下除靴。


    “卑下,拜見太師。”


    “二位將軍免禮。”見曹孟德即召即到。王允亦安心大半。此事,當非曹孟德所為。


    待落座,曹操抱拳求問:“敢問太師,何故急召?”


    “中牟酒家呂伯奢,孟德記否?”王允反問。


    曹操一愣,急忙追問:“莫非所獻釀酒法,繆也。”


    “非也。”王允言道:“釀法無誤,酒品上佳。”


    “如此,甚好。”曹操這便心安。


    見其仍後知後覺。便由不其侯伏完,試問道:“孟德可知發丘梁孝王陵乎?”


    “然也。”曹操仍不動聲色。以不變應萬變。


    伏完輕咳一聲,道破詳情:“先前,太師早有斷言。盜掘前漢王陵,非一人之力。金玉明器,沉重難移,必僦車船。遂命有司嚴查沿途關津,果有所獲。”


    “莫非……”話已至此,曹操焉能不知。


    “正是中牟酒家呂伯奢,假販酒為名,暗輸賊贓。皆知此人與孟德私交甚深,且傳證齊備,並無差池。故沿途關津,皆無人阻攔。不料敖倉(港)裝船時,因酒甕沉重,乃至麻繩中斷。墜地崩裂,露出甕中明器。”伏完言道:“甕中所藏,皆梁孝王地宮之器也。”


    “竟有此事。”知曉前後諸情,曹孟德一時五味雜陳。非己所為,可就此脫罪。奈何呂伯奢竟私通發丘賊,盜掘梁孝王墓。自取滅門之禍也。


    “此人,已被司隸校尉所拿,舉家下獄。”王允言道:“事關宗室,論罪當夷三族。我已命三司會審。孟德可願佐之。”


    “固所願也。”曹操抱拳領命。


    “呂伯奢,人在甄都大牢。”王允言道:“孟德自便。”


    “喏。”曹操領命。王太師所謂“自便”,乃指“自辯”。讓曹操“自證清白”也。呂伯奢畢竟一酒家。醉心釀酒,並無權勢。如何能手眼通天,盜掘前漢王陵。背後何人指使,曹操疑點重重。若不能水落石出,查出背後主謀。曹孟德恐難,置身事外。


    曹操不敢怠慢。匯同廷尉、禦史中丞、司隸校尉,入監牢會審。


    知曹孟德權重。司隸校尉李肅,遂暗中示好:“明公當知,此乃滅族重罪。恐呂伯奢老邁喪膽,有失計較。何不先行一步,我等稍後便至。”


    曹操心領神會。不敢托大,這便拜謝:“多謝校尉。”


    “不必,不必。”李肅眼中,精光一閃。賣個人情,必有厚報。


    曹操先行入獄,探視呂伯奢,滿門家小。


    “伯父,何苦來哉?”曹操拭淚相問。


    見曹孟德,如見救星。


    “家門不幸,無顏苟活。”呂伯奢老淚縱橫,隔檻相問:“死我一人,不足為惜。敢問賢侄,可保我兒孫否?”


    “伯父稍安。”曹操反問:“可有主謀?若為從眾,家門當可保全。”


    呂伯奢連連搖頭:“乃出不孝子,並無旁人。”


    “嘶——”聞此言,曹操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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