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前漢梁孝王陵,被人暗中發丘。不出三日,遍傳甄都。衛將軍兼領兗州牧曹操,如何能不知。待散朝,急忙迴府,暗中相問。


    程立答曰:“無明公之令,卑下豈敢妄為。”


    “‘發丘之印’可曾收迴?”曹操又問。


    “其印盡毀,無有缺失。”程立指天為誓。


    “如此,必有人暗中陷害。”曹操警惕忽生。


    “許,南陽賊人所為,亦未可知。”程立實想不出,何人設此毒計。


    “不可不防。”曹操眼中,一閃利芒:“赴南陽一幹人等,切莫漏泄。”


    “喏。”程立自知事大。轉而又問:“敢問明公,何人督(辦)此事。”


    “司隸校尉李肅。”曹操答曰:“此人乃王司徒爪牙。誅董時亦衝殺在前。不可小覷。”


    司隸校尉,號“臥虎”。“職在典京師,外部諸郡,無所不糾。封侯、外戚、三公以下,無尊卑。”此乃雄職。非親信不可擔任。


    李肅自領司隸校尉,恰逢朝廷東遷,故名聲不顯。今奉命督辦梁孝王陵發丘之案。可謂正當其用。此時不趁機揚名立萬,更待何時。


    凡關東之地,關津傳舍,吏民出入,皆嚴加盤查。


    待東園梓人(木工)入地宮查看。言,陪葬明器,凡金玉珠寶,皆被盜掘一空,隻剩青銅、石木、陶土等,不便搬運之重器。


    芒碭山,位於今漢梁國,碭縣東北。與沛國接壤。


    建初四年(79年),明帝徙封七子劉暢為梁王,以陳留郡郾、寧陵二縣,並濟陰郡薄、單父、己氏、成武四縣,凡六縣,益梁國。首縣(國都)睢陽。已傳五世,今之梁王為劉彌。


    與前漢梁王,雖親疏有別。然畢竟同出高祖一脈,豈能自掘祖墳。奈何國都睢陽,距芒碭山甚遠,升平日久,疏於看護。待關東大亂,又自顧不暇。如何能兼顧芒碭山內前漢王陵。


    先前。淮泗諸王,以陳王寵為首,心向合肥侯。被王允巧施妙計,一舉奪權。舉國之政,悉歸國相。淮泗諸王,敢怒不敢言。


    悉知前漢王陵被掘。淮泗諸王聯名上表,求夷發丘賊三族,以治大不敬之罪。


    諸王上表,茲事體大。饒是太師王允,亦不敢怠慢。命司隸校尉李肅,速偵破此案。


    前漢梁孝王之事,亦廣為人知。生前縱情享樂,富可敵國,“築東苑,方三百餘裏”,“苑中有落猨岩、棲龍岫、雁池、鶴池、鳧鳥。諸宮觀相連,奇果佳樹,瑰禽異獸,靡不畢備”。死後“斬山作槨,穿山為藏”。地宮所藏奇珍異寶,可想而知。


    史上,“(曹)操別入碭,發梁孝王塚,破棺,收金寶數萬斤,天子聞之哀泣”。“運七十二船”,養兵三年。傳聞,將地宮珍寶,劫掠一空後,梁孝王陵,山門裸露,任人出入。當地人稱“梁王洞”。


    “天子聞之哀泣”。家仇國恨,不共戴天。稍後衣帶血詔,誅殺漢賊。亦非天子搬弄是非。即便後世,掘人祖墳,亦是不共戴天之血海深仇。何況時下乎?


    漢室宗親,同氣連枝。諸王上表,亦在情理之中。


    王允總朝政。出此大逆無道,無君無父之罪大惡極。若不能將一幹人等,繩之以法。王允難辭其咎。正如天降災異,罷免三公。天災人禍,罪惡滔天。唯王允承擔。


    若王允因故罷免,亦是諸王樂見。


    對比薊王,南征北戰,勞苦功高,棄配享宗廟。千裏封國,多為不毛澤藪。唯取靖陵,重修中山靖王陵廟,四時祭祀,不敢有失。足見祖宗事大。


    事死如事生。斷不得等閑視之。


    事已至此,不可不察。甄都上下,三軍用命,君臣一心。司隸校尉李肅,更是馬不停蹄,夜以繼日。順藤摸瓜,輾轉各地,終有所獲。


    這便夜入太師府,密報於王允榻前。


    “此事當真?”王允麵沉如水。


    “人贓俱獲,卑下豈敢戲言。”李肅答曰。


    “來人。”王允當機立斷。


    “在。”便有心腹廊下應諾。


    “速召車騎將軍、太仆、尚書令,入府。”


    “喏。”


    少頃,車騎將軍呂布、太仆伏完、尚書令桓典,車入太師府。由司隸校尉李肅口中,得聞詳情。無不大驚失色。


    “此事當真?”不其侯伏完,亦多此一問。


    “人贓俱獲,焉有假乎?”李肅反問。


    “人、贓俱在何處。”尚書令桓典追問。


    “敖倉邸舍。”李肅答曰。


    “莫非,薊王亦牽扯其中。”不其侯驚問。


    王允目光深切,心中亦有此問。


    “幹薊王何事?”李肅答曰:“卑下已問過船家,欲借敖倉水道,私販洛陽金市。”


    “薊王乃出宗室,且大漢一藩,富可敵國。何必覬覦先王葬物。”尚書令桓典言道。


    不其侯慨歎:“如此說來,‘發丘中郎將’、‘摸金校尉’印之所出,亦知其人也。”


    “為今之計,該當如何。”見鐵證如山,王允居高下問。


    “若不能繩之以法,難息諸王之怒,難堵悠悠眾口。”桓典進言:“太師不可姑息。”


    不其侯伏完亦道:“此事天下皆知,太師當自證清白。否則,恐為賊人所累。大位不保。”


    “老夫又有何懼。”王允言道。淮泗諸王,借故發難。王允心知肚明。


    不其侯伏完,咬牙進言:“關東初定,人心始安。太師若因故免官,朝政旁落,於國不利。”


    見王允無語。眾人遂頻頻示意呂布。


    呂布終於開口:“君侯所言極是。太師當以國事為重。”


    王允不置可否:“奉先既勸老夫。不知(奉先)又能否,國事為重。”


    “呂布豈能因私廢公。”九尺雄軀,離席下拜:“願遵太師號令。”


    “請太師,下令。”眾人齊聲下拜。


    “呂車騎聽令:速遣精銳,馳入衛將軍營。解曹孟德兵權,押來見我。待查明此案,再做定奪。”


    “末將遵命!”呂布奉命自去。調兵遣將,以攻衛將軍營。


    目送呂布遠去。王允一聲長歎:“老夫實不敢輕信,竟是曹孟德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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