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豪傑,此事可窺一斑。


    萍水相逢,無有預謀為其一。盛憲前途未卜,心懷憂思,是其二。薊王一眼窺破,仗義相助乃其三。


    此事,看似兒戲。乃出江湖草莽,而非王者所為。實則,薊王自有所慮。


    盛憲少舉孝廉,補為台郎,與孔融相約兄弟,所經所曆,足夠擔保。被長塗二龍之劉繇,先舉吳郡太守,二舉入朝為官,一而再,必有治世之才。且出身尚書台,對政令法規,往來公文,一清二楚。足可一用。


    更加葛城令司馬朗,婉拒遷升勃海相,此生隻願為薊吏。大位空懸,於(勃海)國不利。薊王信手拈來,既解人之困,又救己之急。於人於己,二全齊美。


    更有一石三鳥。既解盛憲之困,又助孔融揚名。


    一言蔽之。『禮法道義大框架內的不拘一格』。便是此中真諦。


    果不其然。送別舊友。孔融欣然提筆,以《論盛孝章書(注1)》,答謝薊王。其中“珠玉無脛而自至者,以人好之也,況賢者之有足乎?”之句,遂成典故“不脛而走”。


    投桃報李,(大)丈夫(所)為也。


    仁人誌士,無不心折。


    史上,太史慈辟禍遼東,孔融為北海相,常助其贍養孤母。待太史慈歸鄉,逢孔融為管亥所圍,危在旦夕。母遂遣太史慈,匹馬單槍,前往救援。事畢,還啟其母,母曰:“我喜汝有以報孔北海也。”


    此便是我煌煌天漢。


    待不脛而走,便傳關東。會賓客大宴,揚州牧劉繇將薊王手書,遍示賓客。眾人無不慨歎。薊王亦未曾忘盛憲舊主也。


    何為王者。


    四平八穩,麵麵俱到。


    “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


    一點都不慌。


    長江水路。


    與趕來相迎之治粟都尉部艦相會。共組龐大艦隊,駛入雲夢大澤。


    治粟都尉部艦,護衛幹支海市,奔赴荊南。三足踆烏,近泊巫山。船宮望樓女仙,皆為中大夫。船宮乃水上離宮。除入鴉巢船塢,維修保養。停泊各處,皆有宮人駐守。一切製度,與地上離宮無異。


    正因三足踆烏船宮,與長安宮、甘泉宮、碣石宮等,製度相若。船上一幹人等,皆有宮職。後妃領食家俸,宮官領食宮俸。二俸兼得,亦是高薪養廉,勤儉持家。正因宮職多為後妃兼任,無需大肆擴充宮女。薊國後宮,不過千人。且還包括三百雲霞衛,並三百亞馬遜。


    無怪一眾心腹近臣,常為主公抱屈。君不見疏勒篡位王,林邑自立王,蕞爾小國之君,後宮佳麗,皆多過三千。先帝西園,年十四至年十八,裙下開襠,隨取隨用者,不下萬人。


    饒是精簡如斯,已得三百子嗣。麒麟聖體,世間罕有。


    聞薊王南下雲夢大澤。赴巫山雲雨之會。眾皆以為,必為人倫大事。


    盛夏已至,梅雨將息。


    雲夢大澤,日月蔽兮。


    上元夫人領墉宮玉女,奏響昆侖九音。隻等與巫山神女珠聯璧合,奏古樂《葛天八闕》。引九天玄女,降入靈台。


    巫山神女峰,閉關石室。


    便有二總角仙童,歡喜來報:“恩師,薊王至矣。”正是江東二喬。


    機簧聲中,石門徐徐開啟。當代神女,仙姿佚貌,不染俗塵。


    “為師已知。這便趕去相會。”神女眉黛間,忽起一絲嬌羞。巫山雲雨,神魂相交。隨風入夢,春睡無痕。自被喚醒真我。神女夜夜入夢。溫香軟玉,無有缺席。


    以解靈神之沮晦。


    換言之,薊王內外雙修。與宮妃女仙修外,與巫山神女修內。


    芒碭山,梁孝王陵。


    “梁國,故秦碭郡,高帝五年為梁國”。國最盛時,“北界泰山,西至高陽,得大縣四十餘城。”國祚二百零七年,共曆十二王,從四代梁孝王始,皆葬於芒碭山。


    累日大雨,突發山洪。


    竟有棺槨,裹挾而出。


    鄉民惶恐,急忙上報。


    “陂水東注,謂之穀水,東逕安山(保安山)北,即碭北山也。山有陳勝墓。秦亂,起兵反秦,弗終厥謀死,葬於碭,諡曰隱王也。”


    本以為乃隱王陳勝墓,為山洪所毀。然所出棺槨,無不遵循天子葬製。郡縣不敢怠慢,快馬上報甄都。


    太師王允遣少府東園令,親往查看。


    前漢葬製,與今漢多有不同。且前漢初,多有異姓諸侯王。如陳勝諡號為王,亦大有人在。年代久遠,棺槨多有毀壞。東園令亦無從確認。於是書報禁中。


    稍後奉命開館,方知乃前漢梁孝王槨。


    “金絲悉被抽出,乃至玉縷散落。先王麵目,因而腐朽。槨內金玉明器,皆盜掘一空。棺槨輕浮,遂被湧水衝出……”


    見東園令戰戰兢兢,欲言又止。


    董侯麵沉似水:“且說來。”


    “另有梁孝王後,棺槨淩亂……似為人所辱。”至於槨中詳情,東園令如何敢言。


    董侯怒不可遏,竟一時失語。


    “何人所為。”太傅王允,待天子問。


    “奴婢實不知。”東園令答曰:“鄉民言,月初有兵士入山。持……”


    “如實招來,不得隱瞞。”王允不怒自威。


    “持‘發丘中郎將’、‘摸金校尉’印綬。言,奉命發丘。”東園令錯以為,乃出王允授意。


    “何方鼠輩,竟敢如此行事。”王允亦怒。


    不其侯伏完,斟酌言道:“聞南陽多發丘。許是南陽賊眾所為。”


    “二地相距千裏。若有賊人假扮兵士,穿州過郡。路上守軍,焉能不知。”王允搖頭。轉而又問:“地宮如何?”


    “亦被盜掘一空。”東園令答曰。


    “前漢大國之君,地宮珍寶,何其多也。”董侯終於發聲:“盜財僇屍,何其過也。”


    “陛下息怒。”王允上奏:“盜掘前漢王陵,非一人之力。賊人皆重利輕義之輩。若分贓不均,必起內亂乃其一;金玉明器,沉重難移,必僦車船乃其二。命有司嚴查,沿途關津,當有所獲。”


    “太師所言極是。”董侯強壓怒氣:“依令行事。”


    “喏。”


    “命人重修梁孝王陵。”董侯又道。畢竟入土為安。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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