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蘊勾唇一笑,邪氣四溢,他隨意地坐下,挑眉示意那媒人坐下,問道:“顧家那什麽香,找了個什麽樣的下家?”


    媒婆縱然四十多了,還是被這樣的穆二少弄得心頭一跳,對於顧二小姐的沒眼光直搖頭,本來趾高氣昂的說法也換了換:“聽說顧二小姐備受鎮西侯夫人的青睞,推掉二少爺這門親,隻能是她沒福氣啊。”


    “鎮西侯?”穆蘊挑眉,“難道是鎮西侯第三子?”


    自從讓禪師讚過顧家那女人,穆蘊就沒再關注過這事兒,說實話能到今天才過來退婚,那女人也挺能堅持的。


    隻是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麽東西,讓那女人這般看重,被許多貴婦賞識還能挺到現在才退婚?


    媒婆笑了笑:“具體的老婦人就不清楚了,二少爺這般青年才俊,日後不怕娶不到佳人。不知您喜歡什麽樣兒的,老婦人時常幫您留意著?”


    “多謝費心,這個卻是不用”,穆蘊說道,“聘書你可帶來了?交給我吧。”


    看出二少爺不想多談,媒婆也不敢多說,忙把聘書掏出來雙手遞了上去。


    穆蘊打開,看到其上父母的簽字,唇角勾起嘲諷的笑意,叫人端了火盆過來,他把婚書投入盆中,看著其燃成灰燼才起身道:“送客。”


    穆家送年禮過來,顧攀和顧氏都沒什麽驚訝的,畢竟穆蘊在帝京那幾次見麵給夫妻二人留下了極好的印象,但是這禮厚重的程度,卻讓他們有點不敢接。


    顧攀對拿著禮單給他看的老管家道:“老人家,這禮太重了,我們倒不能全收,這樣吧,這些肉類蔬菜我們收下,另外這些玉玩布匹什麽的您都帶迴去。”


    老管家對顧攀的為人感到非常滿意,他不指望少爺能去什麽高門大戶的貴女,但女方的娘家必須懂事,如果這顧家是貪得無厭的,那麽即使他家閨女再好,他迴去也會斟酌著勸勸少爺的。


    不過現在看來,這家是難得的好人家,以後對少爺的仕途不會有什麽助力,卻能給少爺一個溫暖的家,隻是不知道這家姑娘怎麽樣?


    “顧老爺莫要客氣”,老管家笑道,“這些東西都是少爺特意吩咐的,您不收我迴去也不好交差。”說著他往顧家這客廳外看了看,“聽說顧老爺的女兒溫順有禮,這裏還有少爺親自從庫房找出來的一件玉山子,讓姑娘賞玩的。”


    顧攀知道玉山子這東西有多貴重,那全部都是玉雕成的,有些精品甚至無價,聞言不由得有些震驚:“你家少爺一人生活也不容易,如此貴重的東西擺到我們農家也沒什麽用,老人家您還是收迴去吧。”


    老管家噎了噎,他特意提到顧姑娘,不就是想親眼看看這是個什麽樣的姑娘,誰料這漢子沒聽出意思反倒更不敢收了!想到昨兒傍晚他家少爺跑到庫房,挑挑揀揀好一會兒,添了好幾種東西到年禮中,他若送不出去不太有辱使命了。


    “顧老爺不用顧慮這個”,老管家耐心解釋,“我們夫人留了好幾個鋪麵,少爺經營的不錯,這些東西都還是不缺的。”


    聽見這話,顧攀也不好再說什麽了,推辭地太過隻怕會讓人看不起,看了旁邊的妻子一眼,無奈點頭。


    正說著,歐陽薇端著點心送進來。


    老管家見這姑娘穿著不錯,模樣也白淨,眉眼間溫溫和和的,不由大為滿意,向夫妻二人讚道:“這就是你家姑娘吧,真是不錯,二位好福氣。”


    這是第幾個認錯的了?顧氏笑笑解釋:“這是家裏侄女,我們那丫頭今兒山上去了。”頓了頓,她又道:“您若是想見見,再稍等片刻,他們姐弟出去有一會兒了,也該迴來。”


    顧攀咳了一聲,覺得妻子這話不太好,怎麽有種讓人相看他家閨女的感覺。


    顧氏瞅他一眼,你當哪個男子會無緣無故地送年禮到另一個女子家,還都是這麽貴重的東西?


    老管家的意思顧氏也看出來了,怕是老仆想為含彰那孩子把把關,自家女兒哪哪都優秀,倒不怕人挑。


    不過雖然明白了,顧氏卻不會把話說明白,還是水到渠成得好。她為女兒的未來操碎了心,覺得這個也好那個也好的,以前覺得這穆蘊還不成,但中秋那一次後,她倒覺得這孩子對女兒挺有心的。


    所以現在顧氏也不想太插手,有時候她都覺得要花眼了,還是任其發展吧。


    老管家不管這夫妻二人間的眉眼官司,當即點頭笑道:“老兒一路行來也累了,就當歇歇腳吧。”


    顧明月和弟弟還有歐陽端三人帶著小花一到家,就見歐陽薇朝她笑得怪異。


    “小薇姐,你怎麽這樣看著我?”顧明月不由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穿著,也沒哪裏出錯啊。


    剛才那老管家看她那眼神,滿滿的都是滿意欣慰啊,歐陽薇怎麽說也定過親,霎時間就明白了。


    她推著顧明月迴房洗臉,卻並不說那些,隻是道:“家裏來客人了,你快洗洗臉過去見見,好像是穆家來送年禮的。”


    顧明月有些莫名其妙:“有我爹娘在不就行了?”況且那些人家送年禮都是管家下人的事,她過去見人家管家幹什麽。


    “人家送了好多東西呢,你看見院子裏那馬車沒有,夥計都卸了一刻鍾了,還沒卸完”,歐陽薇找了根顏色鮮亮的珠釵給顧明月插上,又忙忙地給她倒洗臉水,“你上點心,我可看見了,那送來的東西中有許多漂亮的擺件呢。還有一隻晶瑩剔透的小豬,你不就是屬豬的?看在人家這麽費心的份上,你也得去見見送禮來的人。”


    顧明月洗過臉,看著那裏自言自語給她找衣服的歐陽薇,懷疑道:“小薇姐,我怎麽有種你要推我去相親的感覺?”


    歐陽薇怔了怔,笑道:“你瞎想什麽呢,見貴府裏的管家,怎麽不得穿得正式點?你瞧你為了上山方便,穿得還是束腳的衣褲,可沒有一個女孩的樣子。”


    顧叔顧嬸什麽都沒說呢,她可不能把自己的猜測說出來,萬一有什麽差錯就不好看了。


    顧明月搖搖頭,沒有換衣服,擦淨臉抹了些護膚脂就向客廳去了。


    客廳裏先一步進來的顧熠正和老管家說話,老管家得知顧家的兒子正在讀書,開春就要考童生試,臉上的笑容就更多了,若真成了親家,小舅子能進官場,日後少爺也算有個膀臂。


    “爹娘”,顧明月走進來,向東麵坐的一個年過半百的人施禮問好,隨即便坐到了父母旁邊。


    “二位真是好福氣,兒女都這麽優秀”,老管家見到顧明月,對比著前麵的歐陽薇,心中有些不太滿意,這樣的女孩長得太好了,又有些嬌弱,怎能擔起一府主母之責?


    雖是這樣想,他麵上卻未露分毫,寒暄片刻就告辭離去了。


    送走客人,顧氏打發兒女出去,皺眉對丈夫道:“我怎麽覺得,這老管家,不太滿意咱翩翩的樣子。”


    顧攀也有所感覺,那老頭明顯對小薇更滿意一些,卻揮揮手道:“我家的姑娘,不用外人滿意,咱還是想想給穆家迴怎樣的年禮合適吧。”


    “沒想到咱家丫頭也有被人看不上的一天”,顧氏笑歎道,“穆家那孩子沒有娘,爹又不管,恐怕這老家人的話也有幾分重量。他迴去一說咱丫頭哪裏不好,這恐怕就不成了。”


    顧攀失笑:“你呀,想太多,說不定穆家本來什麽意思都沒有呢。況且閨女還小,你急什麽?”


    顧氏搖搖頭,她做娘的不多為女兒想還有誰會想?


    正如顧氏擔心的,老管家迴去複命時,聽到自家少爺問顧姑娘對他挑的那些東西是怎麽個看法,就沉吟片刻道:“老奴也沒仔細看,姑娘的父母卻是直說禮重不敢收。”


    “嗯”,穆蘊正在寫字,聞言看了管家一眼,放下筆問道:“徐伯可是見到明月了,覺得她不好?”


    老管家內心一凜,正因為少爺能看透人心思,他才不敢明目張膽地說那姑娘不太好,沒想到還是被少爺察覺了。


    “並非不好”,老管家低頭,終是委婉道:“那姑娘看著挺好的,隻是我看那家父母寵得太過,嬌女子和我們這樣的人家不太合適。”


    “那她跟什麽樣的人家適合?”穆蘊問道,淡淡的,平常談話征求意見一般。


    老管家抬頭看了少爺一眼,說道:“嬌女子撐不起門庭,倒適合一家有好幾個…”


    他話還沒說完,穆蘊冷笑一聲,道:“你逾矩了,以後我不想聽到此類言語。出去!”


    老管家暗歎一口氣,施禮下去。


    想到老管家的言論,穆蘊煩躁地扯開衣領,這個女人可真是讓他不知如何是好,一麵覺得她對自己來說太危險,而聽說她和自己不合適和別人合適時,他又忍不住地暴怒。


    顧明月根本不知道一個年禮讓這麽多人心思變換,眼看著過年,她每天做做吃食跟著去山裏練功的歐陽端散散步過得十分悠閑。


    林家的新屋也在這兩天造好了,可這邊的熱鬧卻沒有減少半點。


    今年林弛儼然成了新婿熱門,同時的,還有不少人上門來給林芙蘭說親,受他們影響,顧明月也被媒婆們注意到了。


    年前這段時間幾乎每天都有媒婆登門,顧氏一邊忙著做過年用的米糖炸果子,一邊還十分樂嗬地接待這些媒婆。


    雖然母親沒說讓自己去跟誰見麵,顧明月還是有些不勝其擾,她正和歐陽薇抱怨,就聽見外麵又有人叩門。


    顧氏熱情的聲音隨即傳來:“原來是三奶奶啊,您老吃過午飯沒呢?”


    聽著外麵的聲音,歐陽薇朝顧明月笑道:“肯定又是來給你說婆家的。”


    “說不定這次是來給你說的”,顧明月挑了本話本翻開,說道:“我聽春暖姐說,西頭的鄭勤對你,嗯哼。”


    歐陽薇頓時有些不好意思,那個鄭勤她見過,長得瘦瘦高高,一笑就露出一口大白牙,她本沒什麽心思,被這麽一說,臉上卻忍不住發燒。


    過年她就十七了,如果不是因為一場旱災,兩個月前她就該嫁做人婦了。


    因為未婚夫家裏的絕情,她對婚事什麽的早就心冷了,盡管早就在顧家村落了戶,心裏卻沒想過成親的。


    但這幾天也不知是因為受村子裏說親定親氛圍的影響還是怎麽的,每當聽說誰家的女兒相看了定親了她心中就澀澀的。


    “翩翩,我現在根本不想想這些”,歐陽薇歎口氣,顧家的恩情還沒報完,她怎麽可能就這樣嫁出去?


    顧明月見她麵色不對,正想勸慰,就聽到外麵顧氏喊她出去。


    原來是林弛帶著福祿和福喜兩人給她家送來了兩大擔海鮮,隻半尺長的大蝦就有小半擔。


    “這麽多,平原哥,謝謝你”,顧明月驚喜地迎上前,看過挑擔中的各色海鮮,她欣喜地笑道:“之前我還以為你忘了呢。”


    林弛眼中滿是寵溺的笑意,“我上次迴來時想帶的,可又怕放到過年就不新鮮了,便跟張家最後一班返迴來的船說好,讓他們來時捎帶一些,這些足夠了吧?”


    “夠了”,顧明月點頭,心知給錢他絕不會要的,便說道:“等我把這些海鮮做成美食,分一半給你們吃。”


    這個林弛還真舍不得拒絕,點頭笑道:“好,那我也多謝了。”


    顧氏說道:“弛子,總讓你破費,你就不用客氣了。”


    三奶奶正坐在陽光最好的地方,這時也笑道:“弛子,你現在可真是出息了,才多長時間啊,就把家裏翻蓋一新。”


    “三奶奶,也沒有,村裏的哪個男娃不比我出息?”林弛謙虛地笑笑,“聽說您家的民子這一年也掙了不少呢。”


    三奶奶頓時笑眯了眼睛,連連道:“他那不行,如果不是煥子帶著,哪能掙到什麽錢?”


    隨即感歎道:“咱們村裏,這一年還真是變化太大了。論出息,還數你和煥子。”


    這麽著寒暄幾句,林弛便帶著小廝告辭了。


    顧明月送他出門,迴來時就聽三奶奶在那和她娘低聲道:“那小薇一家,以後就都住你們家了?”


    顧氏笑道:“可不是了,這邊屋子也寬鬆,多幾個人也好看家。”


    村人都知道歐陽家是來投奔顧攀家的,可就這麽總住在顧家,也沒少人眼紅的人在背後說酸話。


    顧氏聽見就會這麽解釋一句,三奶奶聞言點頭道:“你兩口子都是心眼好的人,那若娘,這歐陽家的姑娘有沒有嫁到咱們這邊的打算?”


    繞了一大圈子,總算進入了正題,顧氏就知道三奶奶這時候登門為的是兒女婚事,卻沒想到是給小薇說人家來了。


    “具體的我也沒問過”,顧氏說道,“不過他們家受災挺嚴重的,那邊房子田地都沒有了,想來是不會再迴去了。這樣吧,三奶奶,你把男方的情況跟我說說,我晚上探問探問姑娘。”


    “哎”,三奶奶聽這話就知有幾分準,十分高興地點頭,正要說,看見在一旁聽她們說話的顧明月,便擺手道:“翩翩啊,迴房去,別偷聽大人說話。”


    顧明月笑笑進了廚房,耳朵卻豎著想要聽聽三奶奶是替誰家的人來說親的。不過三奶奶人老了,說話本就嘀嘀咕咕的,她還真沒聽清這說的是誰。


    聳聳肩顧明月也不再關注外麵的談話,反正她總會知道的,現在還是處理這些海鮮吧。


    把扇貝和海菜都用清水泡起來後,顧明月便提個竹籃子想去外麵背陰的地方看看能不能弄點冰來。


    現在中午的時候溫度挺高的,家裏的水缸中早上結的那一層冰早就化了。


    挎著小籃子在水塘邊砸冰時,顧明月決定晚上和爹商量一下,趁現在還冷,挖個冰窖存點冰。


    正砸得賣力,有個滿是笑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翩翩,你這是在做什麽呢?”


    顧明月抬頭見是顧煉,立即驚喜地喊了聲“大哥”站起身來,問道:“你放假了?什麽時候迴來的啊?”


    顧煉兩大步就走到她麵前,掰著她紅通通的小手仔細看了看:“你不在家裏繡花,一個人跑到這裏砸什麽池塘?”


    “平原哥給我送來許多大蝦,我想用冰凍上”,顧明月把手抽出來,蹲下身拿起石頭又砸了起來,還仰頭笑看著顧煉道:“今天晚上你來我家吧,我給你做油燜大蝦吃。”


    “好”,顧煉覺得心頭火熱,想笑鼻頭卻先酸澀起來,他單膝蹲下,也撿起塊石頭跟顧明月一起砸起來。


    有了顧煉的幫忙,不片刻厚實的冰麵上就裂開縫隙。


    “二叔呢?”顧煉絲毫不覺冰冷地把手伸到水裏老冰塊,“你一個女孩子就過來砸冰了,凍到怎麽辦?”


    顧明月搖頭:“我一點都不冷,怎麽會凍到?”說話間她也跟著俯身去撈冰。


    “你一邊看著去”,顧煉抓住她的手,“我來弄就行。”


    話音落,他握著顧明月的手卻沒有半點鬆開的意思。


    “好吧”,顧明月動了動手,道:“我就站旁邊看著。”


    “嗯”,顧煉鬆手轉頭,有些急切地握住一塊浮冰,妄圖降低掌心的火熱,“我娘說女孩子冬天碰冷水不好。”


    顧明月聞言有些好笑,看著顧煉絲毫不顧形象地半蹲在水塘邊撈冰的樣子,心裏覺得暖暖的。


    不片刻,顧明月的小籃子就被裝滿了冰塊。


    “走吧,快迴家去”,顧煉把籃子提起來,對顧明月道:“這邊經常不見太陽,別凍出病來。下次再要冰,你就讓二叔幫你弄。”


    顧明月點頭,跟在顧煉身後:“大哥,你們休假幾天?”


    “六天,年初三我就迴去了”,顧煉說道,“這幾天想去哪玩,大哥帶你去。”


    “哪也不想去,你還是好好在家歇歇吧”,顧明月踩著他的步伐,又問道:“對了大哥,什麽時候春試啊?”


    顧煉側頭,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二十春試,二月初十出榜,二月十五殿試授官。”


    “那你好好考”,顧明月把頭上的大手拿下來,想了想道:“大哥,我恐怕不能去看你跨馬遊街了。”


    “怎麽?”顧煉疑問,雖然他拿到狀元的可能不大,但自信位次也不會太靠後,跨馬遊街是讀書人一生中最得意之時,翩翩竟然不想去看他?


    不過轉念一想不去也有不去的好,萬一翩翩被狀元或是探花吸引了目光,顧煉覺得自己會打人的。


    卻不料翩翩的下一句話讓他現在就想揍人,顧煉麵色不好地再次詢問:“過了元宵,你說要去哪?”


    顧明月見他臉色難看,覺得自己或許不該告訴他要出海的事,反正自己兩三個月就迴來的,大哥如果擔心自己,不是影響他考試嗎?


    “現在還沒說定呢”,顧明月想了想道,“我也隻是有這個打算。”


    “這樣最好”,顧煉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一個女孩子在外麵跑不安全,那些出海的船上幾乎全部都是男人,你跟去,讓我怎麽放心?”


    “好好”,顧明月忙不迭點頭,第一次發現煉大哥沉下臉比她爹生氣時還可怕,“我不去不就行了嘛。”


    顧煉卻又歎口氣,抬手按在她肩膀上,說道:“別任性,大哥真的會很擔心,一擔心就會影響考試。翩翩,你也不想我考不好吧。”


    顧明月已經後悔至極,剛才真不該多嘴,爹娘都同意了,沒想到卡到了煉大哥這兒。不管心裏怎麽想,她還是非常誠懇地點頭:“大哥,你安心考試,我保證不去。”


    顧煉笑笑,不置可否。


    院子裏的顧氏看到和自家丫頭一起過來侄子,笑道:“煉子迴來了?剛才我還說眨眼不見丫頭跑哪去了,你們怎麽碰上的?”


    “二嬸,三奶奶好”,顧煉把籃子遞給顧明月讓她去廚房,自個兒則過去長輩說起話來,“這是我從帝京帶的小食,二嬸三奶奶,你們嚐嚐。”


    看見這個村裏最出息的男娃,三奶奶迷成一條縫的眼睛立即亮了起來,拉住顧煉就是一通誇,末了還再三詢問他想什麽時候找媳婦雲雲。


    顧明月在廚房裏忍笑不止,沒過一會兒歐陽薇便過來找她,兩人就在廚下忙碌了起來。


    因為要留煉大哥在這裏吃晚飯,顧明月準備了許多菜肴,先燉上一鍋海帶老鴨湯,她才開始處理其他食材。


    秦家吳家和穆家送來的年禮中都有青菜,據說是在溫泉莊子上種的,她爹把菜蔬分了幾分給大伯和舅舅那裏送去一些後,家裏還留下不少。


    過年待客用不了多少,顧明月就把每樣菜都拿出來了一些。


    “翩翩,你對你家堂哥可真好的啊”,歐陽薇洗著菜打趣道,“這菜準備的,招待七八個客人都足夠了。”


    顧明月的心思淡了,聽著歐陽薇的話也沒不好意思什麽的:“煉大哥對我也挺好的,再說監學吃得不好,我得幫他補補。”


    耐心地應付完三奶奶的話,顧煉剛到廚房門口就聽見翩翩這麽說,唇角的笑意便怎麽也壓不住。


    “我也來幫忙”,他長腿一邁就進了廚房。


    歐陽薇看見長身玉立的顧煉,忙說:“不用了,我和翩翩就行。”


    顧煉沒搭理她,見到一個盆子裏裝著四季豆,便端過去舀上水清洗。


    顧明月忙提醒道:“大哥,那個四季豆隻洗洗把兩頭掰了抽絲就行,不用擇成一段一段的。”


    顧煉答應,清洗四季豆的態度極為認真。


    歐陽薇轉頭用口型對顧明月道:“你大哥以後肯定疼媳婦。”


    顧明月驕傲地笑了笑。


    即使臨近年關,歐陽端也沒有片刻放鬆,仍舊每日去山裏練很長時間,今天他還沒走近家門,就聞到濃濃的菜香。


    顧熠玩了一下午,也差不多在這時迴來,看見歐陽端他便趕緊和小夥伴分開,喊著“阿端哥”追上來。


    “好香啊”,顧熠動動鼻子,“我聞到隻有姐姐才能做出來的米飯香了,阿端哥,你快點。”


    話音落下,顧熠已經跑進家門去了。


    歐陽端還能聽到他高興地喊聲:“煉大哥,你來啦,哇,有這麽多好吃的。”


    歐陽端不由皺眉,怪不得她會下廚做這麽多好吃的,原來是那個顧煉來了。


    他不信顧煉看不出她的心意,卻反而一點都不知避嫌,歐陽端對顧煉的反感便更甚一層。


    “阿端,怎麽才迴來?”歐陽山在顧家不忙之後,就經常會去鎮裏找短工做,今天那東家娘子生了個胖兒子,東家一高興就給他們這些做工的每人多發了一百文錢,迴到家又是一番熱熱鬧鬧的景象,他的心情也很好,招唿兒子道:“快去洗手,這就開飯了。”


    歐陽端沒什麽表情的嗯了一聲,不急不緩地去房裏換衣洗臉。


    顧攀搬了張大圓桌放到客廳中央,又往壁爐中添了些木柴,跟一旁忙碌的妻子道:“這麽一弄倒像在過三十了。”


    顧氏笑笑,問道:“你顛顛地跟人家去玩牌,贏了多少啊?”


    顧攀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反正沒把你給的銀子輸光。”


    顧氏聽了就囑咐道:“你玩是玩,可別被人套裏麵了,現在咱家的日子過得好,未必就沒有眼紅心黑的使壞。”


    “這裏麵的厲害我還不曉得?”顧攀說道,“你不用囑咐我也警醒著呢,這不是過年這兩天放鬆一下嘛。”


    他在夏府做侍衛,再加上這幾年走鏢,見過不少因為賭而散了的家庭,怎麽會走那條路?


    別的不說,光想想許多賭徒到最後賣女兒抵債,顧攀就不寒而栗,他可舍不得讓翩翩跳那種火坑。


    顧氏知道丈夫沉穩的性子,不過還是囑咐幾句安心,放下這個話頭,又問道:“三弟還沒音信呢?”


    “下午倒是聽鄭老憨說在臨縣見到過他”,顧攀說道,“估摸著也就這兩天就迴來了。”


    夫妻兩個正閑話,歐陽薇和顧熠便端著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進來了。


    顧熠喊父母道:“爹娘,你們也去端菜,姐姐做了許多好吃的,我迫不及待地想吃啊。”


    菜肴上桌,顧攀搓了搓手,對顧煉道:“二叔這裏還放著一瓶醇香高粱酒,咱們幾個今兒好好喝一場。不然可對不起我閨女做的這一桌子好菜。”


    說著他就指揮兒子去房間拿酒來。


    顧氏瞪了顧攀一眼,顧熠那邊早吃著大蝦到他爹娘房裏拿酒去了。


    酒上來之後,飯桌上的氣氛更熱烈幾分。


    歐陽山喝了兩杯酒話也多起來。


    顧煉言笑淡淡,什麽話題都能聊開。


    歐陽端卻多數默默吃菜,不參與任何話題。顧明月和他隔歐陽薇而坐,無意間瞧見他沉默不愉的麵色,笑道:“阿端,你怎麽了?還是我做的菜不好吃?這個油燜大蝦很入滋味,你嚐嚐。”


    歐陽端聞言朝她笑了笑:“沒事”,說著夾起一個大蝦慢慢剝起來,不經意地道:“對了,明天我帶你去山裏吧,我來的時候遇到了好幾隻兔子鬆鼠呢。”


    “好啊”,顧明月忙點頭,後院的小動物園才隻有兩隻野兔和小花一隻鹿,“明兒能捉一隻鬆鼠就好了。”


    歐陽端知道她建個小動物園的想法,每天練功時都會注意這些小動物,但冬天的小動物都異常靈敏,到現在他也才給她帶迴來兩隻灰色野兔。


    想了想,他說道:“待會兒吃過飯我做一張網。”


    顧煉注意到了他們的談話,看向歐陽端的目光晦暗不明,仰頭飲下杯中酒,他笑對顧明月道:“翩翩,明兒我帶你去吧,我聽二嬸兒說歐陽兄弟每天進山都是練功的,你跟過去不是耽誤事兒嗎?”


    “沒關係,我經常帶翩翩一起進山”,歐陽端的語氣有些針鋒相對,“顧公子大考在即,別因為這影響到你的學習。”


    顧明月笑說道:“大哥也該放鬆兩天的,阿端,明天咱們一起去,還有熠兒、小薇姐。”


    歐陽薇道好,歐陽端不再說話。


    顧熠絲毫沒覺得不對勁兒,搖頭道:“姐,我和廣陸哥他們約好了去捉魚,不跟你們進山。”


    “行,不過你小心點”,顧明月給弟弟夾了一筷子菜,囑咐道:“別往冰麵薄的地方去,也別到河上溜冰。”


    大人們並沒有注意到這個小插曲,飯後,歐陽薇洗過碗便去了弟弟房間,關上門就道:“吃飯的時候你怎麽迴事啊,跟翩翩她煉大哥怎麽有點爭執的意思?”


    歐陽端看著書隨意道:“看不慣。”


    “哎呦,你還挺光棍的”,歐陽薇坐過去擰了擰弟弟的耳朵,“好好的人家哪惹你了,你看不慣?”


    歐陽端冷哼一聲卻什麽都不說,歐陽薇無奈地歎了口氣,跟他說了好幾句,囑咐他不要再這樣。


    姐姐走後,歐陽端雙眼放空看向窗外,或許,他們得先搬出顧家,否則永遠無法和她平等而立。


    第二天四個人一起去了山上,忙忙唿唿大半天,隻捉住一隻小鬆鼠。給小鬆鼠安好家,下午顧明月就沒再出去,一下午都在和她娘還有歐陽薇處理那兩擔子海鮮。


    趕在天黑之前處理幹淨,二十九這天她把粉絲扇貝做了出來,中午蒸了一盤粉絲扇貝,一家人都吃得伸大拇指。


    顧明月卻覺得不太滿意,少了辣椒,這味道就有些打折扣,而這麽長時間,她根本沒找到什麽可以代替辣椒的東西。所以這次海外之行,她還是必須去的啊,煉大哥不同意,她偷偷走就行了,反正他過完年就迴監學去了。


    吃過午飯,顧明月把所有的海鮮半成品裝在一個大竹籃裏,又寫下的幾張具體做法放在籃子裏就去了林家。


    到林家的時候,林弛正在和林芙蘭還有他家買來的那個女孩在廚房忙碌,見到被趙老伯領著過來的顧明月,林弛忙放下漏勺解下圍裙走出廚房:“明月,你來找芙蘭玩?”


    “來給你們送好吃的呢”,顧明月把竹籃子遞給他,“這些都是我家處理好的半成品,做法我寫在紙上了,就在籃子裏呢,你們到時候熱熱就能吃了。”


    林弛接過籃子,笑道:“那真是謝謝你們了,對了”,他說著側過了身:“我家剛做了粘米糕,你吃點再走。”


    顧明月也不好放下東西就走,便順勢進了廚房。


    林家的廚房沒有她家的大,但盆盆碗碗都擺放地非常整潔,見她進來,林芙蘭也連忙招唿。


    那女孩圓圓裝了一盤子粘米糕炒米糖給她放到了一張小凳子上,又拿來一把椅子讓她坐。


    “你們忙,我不客氣的”,顧明月接過椅子往旁邊放了放,並沒有坐下,一邊和林芙蘭閑話:“你們怎麽才開始準備,明天就三十了。”


    林弛把那籃子海鮮收起來,便係上圍裙繼續過來炸魚,灶台上的筐子裏已經著三條炸好的大鯉魚,聽著她在旁和妹妹說話,心底的喜悅幾乎要膨脹到四肢百骸。


    他們這邊過年,都要炸許多東西,魚、豆腐、腐竹、肉丸子、年糕等等,待吃的時候放鍋裏蒸一蒸或者隨便煮一煮就成了。


    林芙蘭在另一口鍋裏炸丸子,邊忙邊對顧明月道:“前兩天我們盡忙著整理屋子了,不過還來得及,晚上再做一會就弄完了。你家的早就做好了吧?”


    “我娘從二十三就開始做”,顧明月笑道,“昨天就做好了。”


    她也沒閑著,在圓圓忙不過來的時候過去添了兩次柴。


    這期間林弛話不多,渾身卻都透出一股愉悅的氣息。


    一直在他旁邊幫忙燒柴端筐的圓圓察覺到他的不同,偷偷看了他好幾眼,她隱約猜著,少爺這麽高興,是因為過來給他們家送東西的那個女孩子。


    圓圓知道這個女孩子,顧家村裏最手巧的姑娘,有一次她聽到村裏的其他姑娘說,她的一副刺繡就賣了上萬兩銀子。


    圓圓當時聽了,想象著一萬兩銀子得有多少,心底對這個手巧的姑娘羨慕不已,後來她才知道那個手巧的姑娘住在他們家遙對門。


    現在,看到少爺眼中多得要溢出來的笑容,圓圓心中有些不舒服。


    顧明月又待了會兒,幫著林芙蘭炸好丸子便迴家去了。


    林弛送她出門,再迴來,他就恢複成了往常的樣子,做事沉穩無波,剛才的愉悅仿似錯覺。


    林芙蘭心底歎氣,卻不知該做什麽才能幫到大哥,另一方麵她又覺得,現在這樣才是最好的。


    圓圓證實了心中猜想,看著少爺沒什麽表情的側臉,心中酸酸澀澀地更加不舒服。


    “愣什麽呢?”林弛皺眉,對猛然迴神的圓圓道:“把這些炸好的魚端到旁邊的置物間。”


    “哦”,圓圓點頭,端著筐子急忙走開。


    她知道她不該多想,可還是會忍不住想,等以後少爺娶了妻,她是否有機會跟他?


    如果少爺以後娶了那個明月,她會同意自己伺候少爺嗎?她長得那麽漂亮,家裏又那麽好,會不會不願意少爺收通房,或者是姨娘?那自己該怎麽辦?


    不知不覺想這麽多,圓圓臉上紅彤彤的,她搖搖頭強迫自己不要多想,不管以後少爺娶誰做少奶奶,她都要伺候少爺。


    沒有少爺,她不會有今天的生活,所以對日後的少奶奶,她也會真心服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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