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淩再次被成功地搶救了迴來,這本應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安淳卻覺得有點諷刺。


    要殺的人還好好的活著,自己卻搭進了性命,想到張言倒在血泊裏的狼狽樣子,安淳到現在都沒有辦法從懵逼震驚悲傷夾雜的複雜心情中恢複過來。


    這已經是因為這個遊戲死掉的第二個人了。陸平被殺的事情到現在也沒有頭緒,孫傑也已經鋃鐺入獄,隻有叢月勉強算是生活迴歸了正規,卻也是失去了一部分記憶。


    季淩就更不必說了,被不停地殺死已經很慘了,索性季淩對自己的死亡並沒有什麽記憶,但最近幾次生死邊緣徘徊的經曆也夠給人留下點心理陰影了。不過安淳是從自己的角度考慮的,季淩真正的心裏感受究竟是什麽樣,他並沒有辦法去揣測。


    至於自己……


    安淳隻能苦笑,不管是誰弄了這破遊戲,那人一定是跟他有什麽血海深仇吧,被迫去體會他人的死亡,為什麽不幹幹脆脆地給他來一刀呢?


    哦,他當然記得,剛剛自己還差點慘死刀下,但他不是死裏逃生了嗎?這就是最矛盾的地方,他覺得忍受一些不想忍受的東西還不如死了來得痛快,但是他卻不想死,一點兒也不想,總覺得還有好多沒有完成的事情,但是真要他一一列舉,他反而說不出來了。


    最後他把這歸咎於人類強大的生存本能。


    但這與他不想麵對鮮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的情緒並不矛盾,他有權利選擇暫時逃避一些事情。


    所以當警察跑來找他做筆錄,了解事情經過和張言的反常的時候,安淳不想說話,從始至終都保持沉默。


    其實究其根本,安淳並沒有打算抗拒配合警方的調查,但是給他的時間太短了,他的大腦還沒有迴複思考的功能,隻能被動地接受外界的簡單信息,能給予的也隻是一些不用過腦的簡單迴答。


    小警察從他這裏得不到什麽關鍵信息,顯得有些苦惱,其實看現場的情況,百分之九十九可以認定這是場意外事故,可還是有很多疑點,死者為什麽要擅離職守?還帶著一把水果刀?死者死前與人發生了什麽衝突?為什麽案發地點會在這個安全樓梯呢?


    從其他人嘴裏了解到的都隻是寫側麵信息,以及事件發生的前腳後腳的事情,真正的誘因恐怕除了死者,也隻有一個人知道了。


    小警察拿著記事本和碳水筆遲遲不肯放過安淳,而安淳隻是一遍一遍搖頭,也遲遲不肯開口。場麵有些僵。


    這時候突然有個熟悉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其實說是熟悉,安淳也不過聽過一次而已,隻是那一次便讓他印象深刻。


    因為直覺讓他對這個聲音的主人有著沒來由的排斥感。


    蔣自舟走過來,打了個手勢,小警察便領了意到一旁去詢問其他人了。然後他在安淳前麵站定,依舊是那雙鷹眼,直勾勾地盯著麵前的人,聲音陰沉冰冷:“又見麵了。”


    安淳沒有說話,隻是感受到對方淩厲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來打量去,覺得難受,渾身不自在,便不想多呆下去,轉身想要離開。


    蔣自舟一把扯住他的胳膊,那手跟鉗子似的,把人牢牢地定在了原地。


    “能說的我都說了,讓我走吧。”安淳終於開口,聲音很輕,還有些喑啞。


    蔣自舟鬆開手,重新轉到安淳的對麵,居高臨下地說道:“能不能走你說了不算。”說罷他輕笑一聲,語氣裏又多了點輕蔑的意思:“你已經連續兩次出現在重大死亡事件的案發現場,並且是死者生前最後接觸到的人,說這都是巧合,抱歉我還真是不太相信。”


    安淳原本就心煩意亂,被他這一通尖酸的說辭搞得更加煩躁,事實就是如此,他雖確實有所隱瞞,但那些似乎和張言的死亡並沒有直接關係,他就沒有權利保持沉默嗎?


    蔣自舟見他依舊不肯開口,目光又凜了凜,“我希望我們能達成合作,而不是逼我來硬的。”


    “……”安淳氣極反笑,抬頭對上的蔣自舟的眼睛,“原來你們警察都是靠威脅人來破案的?還是那句話,想給我定罪,請先拿出證據。”


    蔣自舟的眼睛眯了眯,目光卻依舊死死地黏在他身上,這讓安淳感覺非常不好。


    “蔣警官要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見對方不說話,安淳再次開口。


    誰知這次又被拽住了胳膊,他剛想迴頭發作,卻聽見一聲清脆的“哢嚓”聲,接著手腕處感受到一陣冰涼的觸感。


    安淳驚訝地看著拷在自己手腕的手銬,原本處在發怒邊緣的情緒一瞬間被凝固,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蔣自舟似乎是笑了一下,但是當安淳看向他的時候,卻發現他的臉色依舊冰冷。


    “接下來,恐怕要請你在警察局呆上幾天了。”他說道。


    *


    有時候安淳真恨自己的無能與渺小,都這種節骨眼兒了,他還要被一個半路殺出來的不講道理的警察絆住手腳。


    可他很無奈,蔣自舟把另一隻手銬拷在了自己手上,他一時半會兒真的想不到辦法脫身。


    蔣自舟大步地在前麵走,安淳有些跟不上他的步伐,被半拖半拽地跟在後麵。


    安淳心想這什麽警察,簡直是比欺壓百姓的惡賊頭子還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看著蔣自舟高大堅.挺的後背,本應該是很能讓人生出好感的形象,卻讓安淳覺得有些惡心。


    在被用力拽了一下之後,安淳皺著眉頭沉默地加快了腳步。


    離開的時候經過一個走廊,正好碰到了季淩的主治醫生,對方看到安淳眼神亮了亮,匆忙從遠處走過來,走近一些看到安淳手上的手銬時步子又頓了頓。


    “陳醫生!”安淳主動叫了一聲,這才避免了被對方強行忽視。


    都被叫住了,陳醫生也不好再裝作看不見,隻得尷尬地繼續走過來。蔣自舟在聽到安淳聲音的時候也停住了腳步,轉頭看了安淳一眼,又打量了一番走過來的醫生。


    陳醫生有些尷尬地動了動嘴唇,最後還是沒有詢問手銬的事情,畢竟那也不是他該管的事情。於是定了定神,重新說道:“安先生,我們正在找您呢,季先生的檢查結果出來了。”


    安淳點點頭,轉頭對蔣自舟說道:“請給我幾分鍾時間。”


    蔣自舟冷冷開口:“警察斷案時間你們耽誤得起?”


    陳醫生原本還有些懼怕他過於壓人的氣勢,但聽到他的話之後,作為醫生的傲骨也被激出來了,口氣也有些不善地反問道:“醫生救人時間你們就耽誤得起了?”


    安淳簡直要在心裏給陳醫生點一萬個讚,莫名有種解氣的感覺。


    蔣自舟臉色沉了沉,卻是沒再說什麽,跟著陳醫生和安淳一起往醫生辦公室走。在進門之前被陳醫生攔了下來:“抱歉,我們有權保障患者的*。”


    蔣自舟:“……”他用令人發毛的目光盯著陳醫生看了五六秒,最後才拽過安淳的手腕把手銬解了開來。


    那一刻安淳覺得陳醫生簡直是天使。


    接下來的幾分鍾裏,陳醫生快速地給安淳講了一下季淩目前的情況,季淩是吸入某種氣體在體內毒化而產生的休克現象,索性吸入時間不長,發現也比較早,搶救及時,不然過個一晚上季淩可能真的會沒命。


    “那他現在的情況……?”安淳還是有些不安地問道。


    “現在他的情況很好,請放心,原本季先生身體素質就不錯,之前觸電的傷也已經痊愈,所以並沒有什麽後遺症,這次他中的那種毒雖然能致命,但還算比較好解的毒,處理也及時,所以打幾天點滴觀察一下應該就沒什麽問題了。”


    安淳這才放下心來,點了點頭,又問:“對於毒物來源,有沒有什麽線索?”


    陳醫生思忖了片刻,迴答:“我們也對病房環境重新進行了檢查,季先生床頭放的那本書裏夾了一種能定心神的藥草,那種藥草香氣比較重,能和醫用的一種藥物反應生出一種常見的毒素,不過這種藥草倒是十分罕見,而且季先生當時也馬上就要出院了,理應是接觸不到那種醫用藥物才對……”


    “我知道了。”安淳打斷了陳醫生的話,要了解的基本都已經了解,他深知再說下去,疑點隻會越來越多,有些東西沒法解釋,除非說出隱情和真相,但那隻會讓事情變得沒法收拾。


    於是他繼續補充道:“這應該是一場意外。”


    陳醫生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臉上表情也跟著鬆了鬆。


    氣氛沉默了幾秒,似乎是沒什麽要說的了,但是這幾秒過去,陳醫生的表情卻慢慢糾結起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安淳大概知道對方想要說什麽,但他並不想引起這個話題,準備找個說辭就走了,外麵還有個麻煩在等著他。但陳醫生最後還是沒忍住,叫住了他:“關於張護士……”他眉頭微微皺起,臉色有些不太好,安淳能從中間看出一些悲痛和惋惜。


    到底是共事過的人,到底是之前還活生生站在身邊的人,突然就這麽沒了,人都是有感情的,或多或少,怎麽能不哀歎、不悲傷?


    安淳理解,深深地理解。但是一旦觸及張言的問題,他的腦中就不可避免地出現那慘烈的畫麵,那讓他頭疼欲裂。


    可他又能逃避多久呢?


    安淳閉了閉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有些事他不想麵對,卻又不得不麵對,特別是對於關心著張言的人,說他沒有內疚是假的。雖然張言曾想殺了他,但某種角度來說,也是他殺了張言。


    身在局中,無關對錯,誰都有自己的立場。


    “張護士的事情,我很抱歉。”安淳對著陳醫生深深地鞠了一個躬,“我與張護士確實發生了爭執,她當時情緒比較失控,至於之後發生的事情我想您應該已經聽說了。”


    陳醫生點點頭,神色複雜道:“到底是什麽樣的爭執,能到了拚命的程度啊……”


    安淳沒有迴答陳醫生的問題,他頓了兩秒,重新說道:“我知道,如果我能換一種方式對待她,或許就不會是現在的結果了,但是如果能重來,我想我依舊會那麽做。”


    言罷,在陳醫生怔愣的目光下,安淳大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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