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言的死確實隻是一場意外,她逃跑的時候太過慌亂,腳下踩空,在樓梯上翻滾了下去,連那把水果刀也是在翻下樓梯的途中不小心插.進太陽穴的。


    不會有其他的隱情,就算有,也不會與安淳有什麽直接的關係,當時發生意外的時候,安淳正在離她兩層樓梯的位置,現場的所有人都可以證明。


    但是蔣自舟就是遲遲不肯結案,也不放安淳離開。


    其實安淳覺得這事兒很不對勁兒,他剛被帶到警局的時候,蔣自舟確實是對他進行了一番審訊,雖然神情和言辭都很嚴肅,逼問得也很緊,但是安淳卻感受不到他對得到答案的渴望。那種感覺就好像是,隻是想要通過這一係列的過程,達到拘捕對方的目的似的。


    安淳最終被成功地關進了看守所,不管蔣自舟是真的懷疑他,還是隻是看他不順眼,目的都已經達到了。安淳心情複雜地看著麵前的鐵柵欄,隻覺得世事無常,沒想到有一天自己這樣遵紀守法的好公民也會被關進這種地方。他是該怨恨蔣自舟呢,還是該唾棄這該死的遊戲呢?


    在看守所熬到隔天的下午,安淳終於有些呆不住了。


    蔣自舟自審訊完之後就再沒出現過,他能見到的人,除了外麵看守的兩個小警察之外,就隻剩和他關在一起的一位小偷兄弟了,準確來說,小偷兄弟這次被抓應該是由於偷盜未遂。這位兄弟是個話嘮,又或許是被關久了沒人說話,自安淳被關進來時,基本上除了吃飯睡覺上廁所,就是在安淳耳邊喋喋不休。


    安淳原本煩不勝煩,在得知了他是怎麽走上盜竊的道路、怎麽選擇盜竊的對象、又是怎麽被運氣不好被警察逮了個正著之後,對方又開始對著他迴憶起了悲慘的童年生活,以及幾段所謂痛心疾首的其實在安淳看來很是無聊的戀情。


    但後來他聽著聽著也就習慣了,有個人在自己耳邊不停說話,分散了自己的一些精力,才讓他得以熬過看守所裏的第一個難熬的夜晚。


    隻是這會兒,隨著時間的推進,第四迴合的最後的一個夜晚馬上就要到來了,張言雖然已經死了,但是沒辦法待在季淩身邊親自確認安全,還是讓他不能安心。


    安淳抬手揉了揉眉心,然後起身走到鐵柵欄旁,把外麵看守的小警察叫到跟前,隻問了一句:“幾點了?”


    小警察皺著眉頭地瞥了他一眼,摸摸口袋,然後掏出了一塊手機,看了一眼,說:“七點半。”說完他剛想轉身離開,又被叫住,然後一臉不耐地問道:“又幹嘛啊?”


    安淳臉上神色有些複雜,頓了兩秒才小心翼翼地反問:“呃……剛才那塊兒手機,好像是我的吧?”


    小警察一愣,隨即臉上表情就有些掛不住了,他哽了兩秒,又氣急敗壞地把問句丟了迴來:“是又怎麽樣?”


    安淳:“……”隔著鐵柵欄遙遙相望,他還真是不能怎麽樣。


    過了會兒小警察才似乎恢複了理智,咳了兩聲重新說道:“我也不知道這手機是你的,你放心,我沒看你*,我就用來炒個石油,兩個賬號,我一個手機觀察起來不方便,借你的用用,等你出去了就還你。”


    安淳:“……”


    人家的都那麽說了,他也沒有拒絕的理由。何況自己現在還被關著,手機本來就是被沒收的狀態,別人要強行拿去使用,他也沒有拒絕的權利。


    隻是……


    安淳心裏一動,轉頭看了那位閑得蛋疼正在拔腿毛的小偷兄弟一眼,腦子裏生出了一個念頭。


    *


    第四迴合的最後一個夜晚,11點40分。


    值夜的兩個警察,一個已經打著哈欠昏昏欲睡,另一個則精神抖擻地盯著桌子上的兩塊手機。


    安淳坐在離柵欄不遠的地方,靠著牆,目光在兩個警察之間來迴掃動。過了一會兒,他突然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力氣很大,疼得他渾身一哆嗦,接著眼眶也濕了,是由於疼痛分泌的出的生理淚水。


    接著他扶著牆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一隻手還捂著肚子,呻.吟著走到柵欄前,重重地踢了一下,然後說道:“警察同誌……”


    差點睡著的警察被嚇了一個激靈,瞬間清醒,還懵了兩秒,這才從座位上站起來,遠遠地吼了迴去:“幹什麽!”


    安淳暗中又掐了自己一把,額頭還沁著汗,哽咽著說道:“肚……肚子疼……”


    那警察撓了撓頭,似乎有些不耐,然後他往旁邊看了一眼,隻見他的同事依舊死盯著手機,仿佛什麽也沒有聽見一般,他翻了個白眼,又歎了口氣,這才抓起桌子上的鑰匙上前打開了柵欄門,領著安淳上廁所去了。


    時間又過去五分鍾,去廁所的兩人還沒有迴來。


    這時候,鐵柵欄裏又突然傳來一聲淒慘的嚎叫:“哎呦喂——!”


    這次的叫聲可比安淳那聲厲害多了,差點沒把看守所房頂給掀了,看手機的小警察也給嚇了一跳,把手機往桌子上一拍,煩躁地站了起來,“叫什麽叫!閉嘴!”


    “警官大人!哎喲……不是我想叫啊!”小偷兄弟捂著肚子在地上打滾,“我說你們的牢飯是不是有問題啊!我我我……我肚子也疼……哎呦喂……憋不住了……”


    “……”小警察皺了皺眉,又拿起兩隻手機來迴看了幾眼,然後才分別揣進口袋裏,走過去把柵攔門打開,“行了行了,別喊了,趕緊起來去廁所!”


    “哎喲……謝謝警官大人!”於是小偷兄弟也被警察領著去了廁所。


    他們去廁所的途中,正好碰見安淳和之前的警察從廁所迴來。


    又過了五分鍾,小偷同誌也從廁所迴來了,重新被關進了鐵柵欄。


    小偷兄弟一迴來,便忍不住衝安淳眨了眨眼睛,安淳神情一動,嘴角忍不住彎了彎,最後恢複常態。


    兩人靠著牆壁的陰影處並排而坐,小偷兄弟從衣袖裏緩緩地把一件東西推到了安淳手裏。安淳把東西拿在手裏,長長地吸了一口氣,轉到牆角小心翼翼地擺弄起來。


    沒錯,那件東西正是安淳的手機。兩人也並沒有拉肚子,這隻是安淳的計劃而已。


    他先看了看時間,晚上11點57分,馬上就要到十二點了,看來他們時間卡得剛剛好。


    這時候外麵的小警察突然“咦?”了一聲,接著傳來翻找東西的聲音,應該是一經發現手機不見了。


    安淳現在異常緊張,心髒如擂鼓,額頭也開始冒汗,但他必須保持冷靜,在心下祈禱小警察不會把那麽快地懷疑到他們身上。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小警察在亂翻一通之後無果,和旁邊打盹的同事交代了一句,就急匆匆地往廁所的方向走去。


    安淳憋在嗓子眼的那口氣終於才敢長長地吐出來。


    還有時間,接下來,他用最快的速度給季淩發了一條短信,告訴他自己被抓的事情,讓他想辦法早點把自己弄出去,並且讓他不要迴複。


    這邊短信剛剛發出去幾秒,手機上的時間跳到了午夜12點整,也就是第二天的0點。


    一條新的信息安靜地出現在手機裏。


    遊戲通知:


    暗殺遊戲·第四迴合結束


    守護者確認存活


    目標確認存活


    暗殺者姓名:張言


    暗殺者編號:04


    剩餘死亡次數:5


    第五迴合開始


    安淳的拳頭緊握,又鬆開,心裏的石頭終於落地,卻沒有輕鬆的感覺。


    但是還好,最起碼季淩沒事,他們又熬過了一個迴合,也算是可喜可賀。


    這時候一旁的小偷兄弟見他愣著沒了反應,忍不住推了推他的肩膀,安淳這才迴了神。


    已經沒什麽時間了,他迅速地把剛剛發送出去的短信以及剛剛接收到的遊戲通知刪除,然後又在小偷兄弟的催促下往某個賬戶匯了兩千塊錢。待匯款成功界麵出現之後,小偷兄弟的嘴都要咧到耳朵後麵去了。


    安淳瞥了他一眼,覺得有些無語,又有些好笑。但他沒說什麽,隻是輕輕走到鐵柵欄旁蹲下,從柵欄的縫隙把在地上把手機滑到了小警察辦公桌的方向。這時候小警察剛剛從外麵迴來,另一個打盹的警察也沒有清醒,一切有驚無險。


    待小警察終於從桌下發現手機之後,小偷兄弟已經唿唿大睡過去了,他們並沒有引起任何懷疑。


    安淳靠坐在牆角,迴想著最近發生的種種,總覺得種不真實的感覺。


    當然,所有的事情都是真實發生了的,死亡、背叛與守護,一切都近在咫尺。


    他很累,但是卻沒辦法停止思考,他隻是一個普通人,卻不幸被遊戲選中,步步緊逼。


    沒有選擇的餘地,他的腦子裏還都是張言死前死後的那些事情。


    安淳又把醫院裏前前後後發生的事情在腦袋裏過了一遍,把一些違和的地方一個一個地揪出來,再結合陳醫生針對季淩病情說的那些話,張言的計劃大體就能呈現出來。


    最重要的一個串聯起整個計劃的點,應該說是安淳意外發現的。他之前去休息室找削蘋果的刀子,在張言櫃子裏發現了一些小藥瓶,是安眠藥和另外兩種他並不認識的藥物。


    現在想來,安眠藥應該是用在了周怡寧的身上,所以才導致周怡寧突然神誌不清,呈現出嗜睡勞累的症狀。而另外兩瓶,安淳猜想其中一種藥大概是用在了自己身上,他想到季淩中毒當晚,他突然腹痛尿急,那是個很不自然的情況。


    也許細節上還有些偏頗,但把一件件小事聯係起來之後,安淳心中也已經了然了。


    顯然,張言屬於有詳細的計劃,卻沒有熟練的手段和強大的心理素質去實施,所以才導致破綻百出。安淳毫不懷疑,如果她能夠精確果斷地實施自己的計劃,他們這一迴合的剩餘死亡次數絕對會折半,甚至……


    想著,安淳打了個哆嗦,顯然還有些後怕。但是再往下想,就有點讓人悲傷了。再怎麽可怕,張言也已經死了,根據陸平死亡的經驗來看,暗殺者死了,就是真的死了,沒有迴旋的餘地。


    她還很年輕,她還有個兒子,但她的兒子已經沒有了媽媽。


    安淳微微歎了一口氣,試圖排解心中的負麵情緒,但是效果甚微。他沒辦法顧及到所有人的利益,為了在遊戲裏生存下去,有時候不得不站在對人敵對的立場上。他隻是一個普通人,他的命運被迫與季淩捆綁到了一起,這已經讓他分.身乏術,又如何去拯救他人?


    再次輕歎一聲,安淳在心底重新告訴自己:想要得救,沒什麽錯的,這都是為了生命和自由。


    *


    明明發出了信息,卻始終沒有什麽迴應,安淳又在看守所熬了兩天,他就像被遺忘了一般,連蔣自舟也沒有再出現過。


    直到這天下午,小偷兄弟的關押時限到了,他雖然算是慣犯,但這次被抓卻是偷盜未遂,所以也沒什麽實質性的證據定罪,所以就被丟進看守所關了七天,現在算是“刑滿釋放”了。


    他臨走的時候故作深沉地拍了拍安淳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兄弟,保重啊!”等出了柵欄又衝安淳拋了個飛吻,大喊道:“我會想你的!”


    “……”安淳十分無語地衝他擺了擺手,輕笑一聲,但沒有說話。


    在這種憋死人的地方,沒了這樣一個樂天話嘮的伴兒,他竟然還覺得有點悵然若失的感覺。心下微歎,不知道自己還要在這鬼地方呆多久,也不知道季淩看沒看到他的短信,打不打算來救他。


    正想著,外麵突然傳來幾聲喧鬧的人聲,接著看守的小警察就聞聲跑了出去,過了半分鍾又跑了進來,抓起桌子上的鑰匙匆匆走過來打開了柵欄的門。


    安淳還不明所以地坐在牆角,就聽小警察畢恭畢敬衝他說道:“安先生,快出來吧,您可以走了。”


    安淳:???


    安淳還沒有從這逆轉的形勢中反應過來,小警察就先一步上前把安淳從地上扶了起來,然後把手機偷偷地塞到了安淳的手裏,壓低聲音說道:“那個,安先生,手機的事情我跟您道歉,您能不能別告訴我們頭兒……”


    安淳拿著手機,聽著小警察的話,終於算是堪堪地反應了過來,難道有人過來保釋他了?


    他看了看手機,又看了看麵露難色的小警察,隻覺得世事難料,真是奇妙。


    至於手機的事情,他從始至終也沒有打算計較,於是也壓低聲音說道:“你放心吧,我不說。”


    小警察立馬換上感激的眼神看向他。


    雖然隻是隔了一排鐵柵欄,但是裏外的空氣唿吸起來都不一樣。小警察給安淳搬了個椅子,安淳坐在那裏感覺整個空間的空氣都變純淨了,唿吸起來通暢多了。


    他低頭擺弄了會兒手機,再抬起頭來,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了他的麵前。那人一身別致的休閑西裝,身姿修長挺拔,一副墨鏡拿在手邊。


    安淳看著他,心髒不由重重一跳。


    那人緩緩走近,在離他半步距離站定,微微俯身,對上了他的目光。


    直到把他看得有些發毛,對方才輕輕啟唇,依舊是那熟悉又迷人的聲色,對他說道:“安淳,我來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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