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走來,他在偷窺她的同時,也在觀察她的言行舉動。


    她能夠直立行走,能夠跟人類進行言語上的交流,還能用火燒製出美味的食物……


    她的生活方式,跟他很不一樣。


    但他卻覺得這種生活方式才更適合自己。


    於是,狼人在跟蹤的規程中,開始一點點改變自己,他學著直起上半身,隻用兩條後腿走路,他偷了別人的衣裳穿在身上,不再光溜溜地果奔,他將捕獵得來的活物清洗幹淨,學著人類那樣放到火上烤熟,然後大口大口地吃進肚子裏……


    無論是直立行走,還是穿衣服,或者是吃烤熟的食物,都讓他感到很不適應,他好幾次都想將身上礙事的衣服撕爛扔掉,但他隻要想起伴侶穿著衣服的模樣,就又咬咬牙忍了下來。


    他不想再被自己的伴侶拋棄,他必須學會跟她一樣的生活方式,他得努力證明自己跟她是最般配的伴侶。


    伴隨伊芙節的臨近,荒原上聚集的人群越來越多,站在高處一眼望過去,全是密密麻麻的帳篷。


    曲樂隨意地坐在草地上,彼時夕陽西下,燦爛的餘暉灑滿這片貧瘠的荒原,南疆人不斷地在帳篷之間穿梭走動,時不時地有談笑聲傳出來。


    或許是因為節日帶來的喜慶。這些南疆人的臉上大多洋溢著開心的笑容,跟傳說中孤僻乖張的南疆人完全不一樣。


    “那裏就是蘭氏族人的帳篷,”桑月坐在一塊幹淨的石頭上麵,抬手指向其中一個帳篷。


    這個帳篷位於正中間的位置,比周圍的帳篷們要大上好幾倍,白色帳幕上麵繡有栩栩如生的藍色蝴蝶圖徽。與其他地方不同的是,蘭氏族人的帳篷附近鮮少有人走動,非常清靜,周圍搭建的帳篷們刻意與它保持了一段距離,放眼望去,也就格外明顯。


    所以當曲樂順著桑月的手勢望過去時,一眼就找到了那個顯眼的大帳篷。


    曲樂不解,她昨天還在這附近都找遍了,都沒能找到蘭氏族人的所在,怎麽今天就忽然冒出來了?這麽大個帳篷,她不可能看不到的。


    她將心底的疑惑問出來,桑月說:“他們是今天早上才趕到這裏的,畢竟是南疆數一數二的大氏族,故意晚點兒登場也是無可厚非的麽。”


    桑月說這話的時候,嘴角挾著幾分意味不明的笑容。


    聽到這話,曲樂有些不安。


    看出她苦著一張臉,桑月問道:“怎麽了?”


    “像蘭氏族人這麽大的氏族,肯定不好惹,”曲樂指了指自己,“像我這種沒身份沒來曆的人,貿貿然找上門去認親,人家能搭理我嗎?”


    桑月不當一迴事兒:“你身上不是有蘭氏族人的印記麽?到時候給他們看看就得了。”


    曲樂扯動嘴角:“那我也不能上門就脫衣服給他們看我的後背啊!”


    桑月樂了,掩嘴嬌笑:“你這想法真不錯,很有勇氣。”


    曲樂無語。


    等桑月笑夠了,方才問道:“你知道你娘親的名字麽?我在南疆呆了將近二十年,除了這些年來新生的年輕人和孩子,年紀稍大點兒的老一輩,我基本都認得,你要是能說出名字的話,我說不定能幫幫你。”


    曲樂自己就是個冒牌貨,哪裏會知道這句身體的親娘是什麽名字?青衣也沒跟她說,她現在除了蝴蝶印記以外,對於“娘親”的事情完全是抓瞎,啥都不知道。


    她苦惱地搖頭。


    “不知道名字的話,這事兒可就有點難辦了,”桑月歪著腦袋想了想,“我跟蘭氏一族的長老有過一麵之緣,我倒是可以帶你去見見他。”


    有熟人引薦的話,事情肯定要順利很多!曲樂立刻站起來,雙頰通紅兩眼發亮,興奮地撲過去抱住她:“謝謝!你對我真是太好了!我愛死你了!”


    桑月生得小巧柔軟,被她抱在懷裏,堪堪隻有她的胸口高,那白白嫩嫩的皮膚和小鼻頭,別提有多萌了!


    已經很多年不曾跟人親密接觸的桑月微微一僵,旋即一巴掌唿過去,怒喝道:“死丫頭,把你的爪子從老娘的身上挪開!”


    曲樂被嫌棄地揮開,鬆開之前還賊心不死地偷偷摸了一把桑月的頭發,矮油,手感比想象中得還要好!


    桑月氣得小臉通紅,嬌聲罵道:“再敢動手動腳,小心老娘剁了你的爪子!”


    曲樂站在帳篷麵前,抬頭看著帳幕上麵的藍色蝴蝶圖徽,心裏有一點兒緊張。


    桑月就站在旁邊,隻見她雙手背在身後,容顏雖然稚嫩,但神態卻出乎意料的沉穩老練,她仰起下巴,脆聲喚道:“蘭家的人呢?”


    話音剛落地,掛在門口的毛氈就被人從裏麵掀開,從帳篷裏麵走出來一個身材五大三粗的壯漢,他擰起兩條濃黑的粗眉,目光掃過桑月和曲樂,沉聲問道:“你們是誰?”


    桑月比他矮了半截身子,說話的氣勢卻異常鎮定,似乎並未將麵前這個壯漢放在眼裏。她淡然道:“我是桑家的桑月,來找蘭家的蘭長老,你去給我通傳一聲。”


    她的語氣不鹹不淡,乍一聽起來有幾分不客氣,換做普通的陌生人,在聽到這話之後多是要惱怒的,但這個壯漢在聽到她的名字之後,神情一頓,態度竟是出乎意料的恭謹。


    “請您稍等片刻,我這就去通傳,”壯漢立刻就轉身走了。


    沒一會兒,那壯漢又去而複返,與他一起來的還有個年輕漂亮的妙齡女子,此女一身湖藍裙裳,頭戴花草銀飾,眉目清秀如畫。她朝桑月微微躬身,輕聲說道:“姑姑,好久不見,進來可好?”


    桑月“唔”了一聲,就算是迴答了。


    那女子並不因為她的冷淡態度而不滿,依舊恭恭敬敬地站在旁邊,垂眸斂目:“蘭長老聽到姑姑迴來了,很是高興,已經叫人備下茶水瓜果等候您,請姑姑隨我來。”


    壯漢識趣地打起毛氈,側身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桑月絲毫不跟他們講客氣,一邊往帳篷裏麵走,一邊扭頭看了曲樂一眼:“走吧。”


    曲樂趕緊跟在她身後走進帳篷。


    那名藍裙女子這才注意到曲樂的存在,見她也跟著桑月姑姑一起走進帳篷,不禁多看了她幾眼,在心中揣度她的來曆。


    帳篷裏麵的空間比想象中還要大上許多,四周全部掛著五彩斑斕的毯子,還有許多野獸的骨頭和皮毛做裝飾,看起來既古樸又充滿神秘的異域氣質。


    帳篷的中間被幾條毛氈隔開,裏麵應該是生活起居的所在,曲樂跟在桑月身後剛走進來,就見到毛氈被人掀開,從裏麵的隔間走出來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


    這個老者身穿灰白的粗布長衫,臉上的皺紋多得溝壑縱橫,但雙目卻異常清亮精神,閃爍著睿智的光芒。他有些輕微駝背,手裏拄著一根黑色的木杖,走路的不乏不緊不慢,很是悠閑。


    一見到他出來,壯漢和藍裙女子立刻躬身,右手搭在左胸前,恭敬地行禮:“長老,姑姑來看您了。”


    這位蘭氏一族的蘭長老看起來地位頗高,站在他麵前,壯漢和藍裙女子比之先前更加恭敬。蘭長老慢慢說道:“你們都出去吧,有事我會叫你們的。”


    “是,”壯漢和藍裙女子低頭退出帳篷。


    蘭長老坐到胡床至上,和藹地笑道:“你們都坐吧。”


    桑月坐到他對麵,麵對滿桌的瓜果茶點,隻是微微一笑:“你這老頭兒的牙口還真好,都一把年紀了,還能吃得這麽好,可真叫人眼紅!”


    蘭長老說:“是啊,大家都一把年紀了,偏偏就你還這麽年輕,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哪裏像我這個糟老頭子,一身硬骨頭,多走兩步就要氣喘籲籲。誒,老了老了,真的是沒用了!”


    桑月隨意地嗤笑道:“你要真這麽想,也可以去喝兩口‘忘憂’,保證讓你也享受跟我一樣的青春活力,一口氣走十裏路都不帶喘氣兒的!”


    他們一老一少,看起來相差足有五十多歲,但說起話來卻出乎意料的和諧,你一言我一語,兩人就好像多年未見的老朋友,聊得隨意閑適。


    曲樂隨便找了個小馬紮,放在胡床旁邊坐下,桑月隨手抓起一把瓜子塞給她,又倒了杯熱奶茶給她。她一邊嗑著瓜子,一邊喝奶茶,原本有些緊張的精神漸漸鬆緩下來。


    “自從你走後,‘忘憂’就讓人給鎖起來了,就算是我也沒法碰到,”蘭長老看著她的動作,順勢注意到麵生的曲樂,順口問了一句,“這個後生是你的小輩?”


    桑月繼續笑:“這可不是我的小輩,我帶她來見你,主要是因為她跟你們蘭氏一族有點關聯。”


    她拍了拍曲樂的肩膀,曲樂立刻站起身,恭敬地行禮:“晚輩曲樂,向蘭長老問安。”


    蘭長老將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仍舊覺得眼生,但桑月不應該會說謊,他便道:“你抬起頭來,讓我仔細看看你。”


    曲樂站直身子,抬起臉龐,大方地任由打量。


    蘭長老又仔細看了看她的五官眉目,卻是越看越覺得麵熟,依稀好像在哪裏見過,他疑惑地皺起眉毛,盯著她看了許久,腦中忽然靈光一閃,他想起來了!


    是蘭容!


    是他的女兒蘭容!


    這個後生竟跟蘭容長得非常像!


    蘭長老一下子像是想到了什麽,騰地一下站起來,神情激動,眼眶微微泛紅,盯著曲樂的目光充滿了驚喜之情,他伸出蒼老的手,顫顫巍巍地放在曲樂頭頂上,輕輕地撫摸:“你……你是阿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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