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醒來梁辰予發現自己睡的地兒不對,再發現,枕邊應該在的那個人不在。懶散的沐浴更衣,遠遠的在露台上見著許達了,樂得用手指了指,等走近了才發現這人和女王的神情都有點不對,但等她真走過來了又恢複平常。想了一會走近許達拍拍他的肩:“有事才來看我?”許達連連擺著手,急得說不出話來。女王繞到梁辰予身後給她整好衣領,順便對許達看了一眼,這一眼梁辰予看不到,但是許達看明白了,趕緊說話:“大人,您先用餐,臣在外麵等您。”“你吃過了嗎?”——梁辰予對於下屬的好一直是自然的,隻是許達許久沒經曆這種感覺,一時頗為激動,點頭:“臣來宮裏之前就吃過了。大人曾教導我們不論軍銜多高,晨練要堅持,臣一直謹記並在執行。”


    梁辰予吃早餐,女王隻吃了點就一直看著她,看得她頗為不自在:“怎麽了?許達來是有事吧,告訴我唄。”“沒大事,東南四郡起了暴亂,燕國有人去沁陽接觸淩航希望他迴去。燕國空軍戰前實力確實不錯,但打完這場仗後家底不多,看來燕國要內戰傳聞並不是空穴來風,現在這態度起碼是有兩撥人想奪製空權。不過我告訴你,這件事你不許摻合,你安安靜靜當你的戰敗國總理,該認錯認錯,該表態表態,其他時候你就安分的在家帶孩子,把孩子帶好,爭取早日解脫。”女王話剛說完梁辰予就搖頭:“今天就得迴白沙,明天要去內津港參加海軍成立紀念日。近期低調不了,等你們這邊都滿意了,我就安心在家帶孩子。”


    女王聽梁辰予說要去內津港,臉色沉了下去,喝了口果汁搖頭:“不許你去呢?”梁辰予不說話,女王沉默了一會也笑:“我竟在你麵前孩子氣了。辰予,迴楚後,要按時吃藥,照顧好身體。”梁辰予哦了一聲也沒再說什麽。吃完早餐,她對已經趕來的孫樂春招手,等人上前,她把一旁桌上的報紙拍在樂春胸前:“如果你們的現有體製不能更好的控製輿論,那就讓他們知道什麽叫亂說話會死人的**。”


    樂春很害怕,是真的很害怕,她能感覺到梁辰予此時的憤怒,她根本不知道梁辰予到底是好了還是沒好,所以這時候隻能咽口水堅持站著。報紙上寫的是女王不顧大局私會梁辰予之類的文字,還有模糊的配圖。其實她也覺得帝國的輿論控製真的越來越鬆,這導致有導向性的筆杆子都會冒出來寫些似是而非的文字,但是這不是她的錯啊,是政府默許的態度導致了今時今日的局麵。對了,政府?禮部部長還是她爹,所以,還是她的錯啊!微閉著眼睛眼淚都要掉下來時,聽見女王說話了,女王說:“辰予...”


    對,就這兩個字,樂春就得救了。


    梁辰予迴楚後,樂春聽說了楊瑾軒喜歡三思梁辰予向女王提出過想撮合兩人的事,所以她很肯定的認為那天早上梁辰予衝她發火絕對是在替楊瑾軒出氣。不過,為楊瑾軒出氣為什麽找她?這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所以,從鹹陽到內津港,她一路都在思考這個問題,現在,梁辰予就要抵達港口並登艦發表講話了,她還在神遊。這種新聞哪用她來跑,她是領導是領導好嘛,但是就是她來了,因為她自己要來的,她有預感,在這裏可能會發生些什麽預料之外的事。媒體人的預感,總是那麽奇妙。


    很久沒見梁辰予穿軍裝了,或者說很久沒見她把軍裝穿得那麽精神抖擻意氣風發了。其實今天來內津港,也隻是給全世界傳達一個信號:戰爭結束並不代表楚國暫停發展軍事力量,無論何時,都是民生軍事齊頭並進。梁辰予本是不想露麵,但是內閣中有人建議她來,理由是,她要站在這裏給楚國人民信心,讓他們安心發展民生經濟的信心,因為,帝國如今仍然有足夠強大的力量保護他們不被任何力量侵擾。這理由讓她認同,所以她來了。另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許思嘉自被救迴來後一直在內津港閉門不出,而許時夏的失蹤,正是來這找她姐姐來了。都這麽久了,她總得把娃他娘接迴去才好。


    樂春的預感與其說是預感,不如說是綜合各方消息而得出的結論。一直在燕國躥動的於敬辭在戰爭期間借助這亂流已成立了一支黨派,深藍聯盟黨。而且訓練出一組強悍的暗殺人員,一直追殺梁辰予,美名其曰:為了和平。如今戰爭結束,他的黨派在燕國已占穩腳跟,如今燕國的內戰序幕“功臣”非他莫屬。他的黨派以“推翻帝製,創建三權分立的共和政府”為黨內基本政策,這讓他在各國都有了追隨者,各國現在都有追隨他的深藍聯盟黨地下組織。


    女王在所有國策上的溫和態度在對待這件事上時忽然截然轉彎,她對深藍聯盟黨在秦國活動的態度是零容忍,這保證了秦國國內暫時沒受到這股浪潮的波及,隻是少數激進學生間口口相傳。這些學生的態度一向就是政府和王室反對的,就是他們追求的。對於這部分人,女王也頭一迴默許了國家機器可以麵向他們,更是幾次三番向禮部教育司的人進宮親自聽她旨意。


    秦國做如此嚴密的防範是因為女王已經了解於敬辭,知道他想幹什麽,但是其他國家不是那麽了解他的人並沒有對此股浪潮引起足夠的重視。在楚國一心對外的時候,這股勢力就已經在他們的土地紮下根來,如今梁辰予想馬上肅清的意願基本不可能實現,而且會引起反彈。


    梁辰予慷慨激昂的演講結束後從忠武艦上下來一路檢閱在場的海軍士兵,已經準備離開,忽然圍觀的人群裏有人喊道:“總理大人!能和您握一下手嗎?”梁辰予循聲望去,是一名年輕人,胸前還掛著軍功章,隻是左手袖子空蕩蕩的,看來是一名因殘退役的戰士。剛想過去,就被楊瑾軒攔住:“大人,請您按原計劃返程。”梁辰予撐撐眉毛,表示沒辦法,隻能聽話。“大人,我是鳳凰兵團的戰士,參加過雲嶺保衛戰,後來您來了楚國,我就跟來了楚國...大人,我隻是想在我離開楚國之前好好看看您!”——這話讓梁辰予和楊瑾軒同時停住腳步,兩人都不由自離的往那邊走去。離軍警組成的隔離人牆還有十來步,人群中忽然有人高喊:“有刺客!保護大人!”混在人群中的經過生理極限特訓過的侍衛們迅速按住了那些企圖逃走的刺客,但是離梁辰予最近的那個獨臂已經掏出槍來,在人群推搡難以瞄準目標的情況下,離他最近的侍衛沒有多想,飛撲過去抱住了他,在他槍響的同時,侍衛也開了槍。


    因為侍衛的飛撲,子彈打偏,攔在前麵的侍衛沒擋住子彈,正掩護梁辰予離開的楊瑾軒感覺手臂內側一涼,而從他手臂擦過的子彈打中了梁辰予的後背。在人群中看見這一幕的樂春驚得一時忘了要動,槍林彈雨中走過的梁辰予就這樣交代給暗殺了?怎麽可能!當她想奮力衝過去時,卻被人群一次次帶得往後走,她頭一迴體會到力不從心的感覺是這樣悲哀,悲哀得她忽然就流淚了。


    許時夏已經整一夜沒合眼,她頭一迴認識到,原來躺在床上的那個人對她而言是那麽重要。許思嘉也不想勸她什麽,而對於此時躺那的梁辰予,她也心情複雜。如果說先前是憎惡梁辰予的選擇,但自從戰爭結束後,她又覺得梁辰予是那麽不容易,一切仿佛並不是她想的那麽簡單。已過了早餐時間,許時夏還是不肯動,她隻得讓人端來了早餐,親自端著喂:“吃一點吧,醫生也說了沒有性命之憂,你這樣一直看著不吃不喝也不行啊。”


    “我要迴去,確定王儲的地位,因為隻有這樣,我才能讓她再次正視我,也隻有這樣,我才能為她分擔她此時擔著的重擔。”許時夏沒有吃那勺粥,而是看著許思嘉的眼睛像起誓一般說了這些話。她說完這些話後不過一兩分鍾梁辰予就醒了,因為是趴著睡,一醒來像隻爬行動物一樣在床上撲騰了幾下才意識到現狀:“他祖宗!敢用鳳凰兵團來騙我!於敬辭那龜孫王八鱉的隻會做這種齷齪事!楊瑾軒!...”沒喊完,一迴頭見著許時夏和許思嘉像看怪物一樣看著她,愣了幾秒迴過神了,又趴床上把臉埋枕頭裏不動了。說實在的,她在外人麵前的形象還真就一直是溫文爾雅的,就算是和許時夏吵架時也是謙謙君子型的。此時...


    許時夏傷感的情緒被這一鬧好許多了,接過許思嘉手上的粥示意她先出去,這才輕了聲音喚梁辰予:“醫生說你的傷不宜動,我扶你慢慢起來吃點東西吧。”梁辰予沒反對,許時夏就知道這是默許,於是傾身過去慢慢抱住她:“慢慢來啊,你別用力,我會扶你起來。”


    梁辰予起來並不是想吃東西,而是她知道一直躺著也不是個事,不如坐起來和許時夏聊聊。兩人像許久沒見的本就不熟的人,都想說些什麽,但都不知道怎麽開頭。聽到梁辰予吃力的歎了一聲,許時夏說話了:“對不起,對不起辰予,我的不成熟和任性讓你獨自承擔了太多。從昨天開始,我就一直看著你,看著昏迷的你躺在那,我忽然間明白,你隻是年齡比我大些,但你也是需要人去理解和關懷的。我犯了錯,一走了之,這讓你承受了許多不該承受的東西。你現在受傷了,我願意來攙扶你,陪著你康複。等你完全好了以後,我們再去談未來的路該怎麽走,你說好麽。”


    好像一夜之間自個女兒長大了的感覺,梁辰予聽了這番話頗感欣慰,點頭:“那...那粥你還吃不吃,不吃給我唄。”許時夏也預料到了不會得到什麽正麵的應對,這樣已經很好了,於是舀一勺粥喂到她嘴邊:“要不要讓人拿個圍兜來?”梁辰予白了她一眼一口把粥吞下去,這種感覺有點尷尬,但又有點暖暖的,挺複雜。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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