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羽拔營的同時,對麵的蔣義渠和文醜也發現了這個情況。


    蔣義渠原本可以借著騎兵的機動力優勢,快速繞後到關羽側背足夠遠的地方,然後再重新往北渡過洛水截擊關羽後路的。但隨著關羽也開始後退、而且一邊後退還一邊嚴密防守洛水北岸,讓蔣義渠的迂迴速度與效率大大降低了。


    加上關羽軍中忽然放出的“關羽中箭,被蔣義渠的幽州突騎射傷”的消息,煙霧彈重重,蔣義渠愈發不敢自作主張冒進求戰。


    他還得把前線遇到的情況、通知昨晚剛從虎牢關外的酸棗趕到文醜軍中的監軍審配,聽聽審配的意見,雖然兩部隻相距二十幾裏地,但信使往返也需要延誤一些時間。


    (注:袁紹經常派心腹的謀士擔任監軍,沮授是各軍的總監軍,另外顏良文醜這種帶幾萬人出征的部隊,也有臨時監軍。這次的監軍是審配,河北派謀士,跟顏良文醜合作多次了)


    審配慎重思索了一下之後,建議蔣義渠加速繞後,甚至繞到靠近雒陽城東的時候,再北渡洛水阻擊關羽後路,這樣應該能拉開足夠的安全距離防止關羽耍詐。


    一旦發現關羽軍戰力未損,也可以及時變招避戰。甚至可以考慮先分兵進雒陽城受降,接收雷薄的改編。


    蔣義渠執行了審配的方案:既然關羽可能是示弱誘敵有詐,那就稍微再繞遠一點,應該就可以躲避關羽的詐了。


    五月初九剩下的半天時間,就在這種運動戰中度過。


    文醜為了拖延關羽的速度,偶爾派出輕兵正麵騷擾、讓關羽必須結陣而退不能用行軍更快的長蛇陣。但關羽治軍嚴謹,把這些拖時間的騷擾都一一擊破,行軍速度也不得不放緩了一些。


    傍晚申時,蔣義渠總算繞到比關羽更靠西二十裏的位置,都看到雒陽城東麵的城牆了。


    蔣義渠覺得已經拉開了足夠的距離,一方麵分出一些人,大約三四千人,喊開城門放一些袁軍騎兵進城受降、控製住部分城門。


    另一方麵,他帶著剩下的一萬兩千騎兵,從雒陽東門外北渡洛水,宛城對關羽側翼的直接威脅。


    洛水畢竟是黃河的重要支流,大部分河段有百餘米、折五六十丈的寬度。在雒陽城東,更是有一段特別寬的,足有三百丈——不過別看這地方寬,也正是因為寬,所以水淺流緩,水量都平攤了。


    蔣義渠的一萬多騎兵要在別的地方渡河,還得專門找船,到了雒陽城東這段寬而淺緩的河道時,就可以找淺灘讓馬匹徒涉而過了,淹不死。隻是要走慢一些,小心謹慎。


    蔣義渠乃至顏良文醜那些河北將領,原先也沒打到雒陽來過,他們對周邊的地理了解肯定更加流於理論,要靠同陣營的其他在雒陽做過官甚至帶過兵的前輩指點。


    比如袁紹本人,加上淳於瓊,這倆人當年都是雒陽西園八校尉之一,對雒陽周邊的用兵地理就極為熟悉。但袁紹高高在上,大部分沒來過雒陽的河北將領戰前需要這方麵的地理知識細節,隻能請教淳於瓊。


    蔣義渠決定在這兒渡河,也是理論結合實際的結果。開始渡河之後,他才意識到部隊過河的速度比預想的要更慢一些。


    三百丈寬的河道要讓馬匹慢慢徒涉過去,沒半炷香的時間根本走不過。並行的馬匹數量多了,容易踩到旁邊不夠淺的淤灘陷下去。並行得少了,又沒有足夠的戰友馬匹分攤洛河水流的衝擊力。


    一開始的嚐試階段,因為不熟悉水文,淹死衝走的騎兵和馬匹都有好幾十個。


    蔣義渠這般緩緩渡河的時候,忽然就注意到東邊北岸有數千騎兵狂飆而來,而他的部隊正好處在會被“半渡而擊”的狀態下。


    “關羽?他怎麽可能來得這麽快?他的軍中最多隻有五六千匹馬,我軍跟他們都對峙兩天了,怎麽可能不知道?


    剛才正午的時候他為了撤軍,馬隊還都分配去拉那種奇怪的大車,怎麽可能還有充足的馬力突然加速來襲擊我?而且這個騎兵行軍速度,怕是比前天他斬殺顏將軍那一戰時還快吧!這怎麽可能做到的!”


    蔣義渠心中充滿了鬱悶,還有一點絕望,他覺得自己留出的提前量裕量足夠大了,跟關羽至少有二十多裏距離,全軍渡個河肯定是應該來得及的。


    關羽就是臨時變招,難道他集結部隊、構成戰鬥隊形,這些都不要時間的麽?怎麽可能做到那麽兵貴神速?


    直到關羽的騎兵殺到近處,蔣義渠心中這個疑惑才解開——關羽引以為傲的胸甲騎兵,居然連鍛鋼胸甲都沒穿!其他那些會導致部隊過於沉重遲緩的裝備,也都有所省略,馬匹的皮質胸兜也沒裝備。


    關羽這是臨時調整了自己的鐵騎兵的裝備,硬生生獲得了近似於輕騎兵的機動力、同時又繼續采用重騎兵的戰鬥戰術方式麽?


    把劉備陣營近戰重騎常年依賴的鐵甲,在特殊的具體戰場環境下臨時脫掉換取在更快更好的時機趕到戰場,這一手誰能料到?


    雖然沒有了鐵甲,防禦力確實暴跌,可你架不住蔣義渠的部隊剛渡河了一半啊!輕甲的劣勢與半渡而擊的優勢一抵消,依然還是明顯占優。


    蔣義渠驚恐之中,還看到了關羽本人標誌性的紅麵長髯、還有那柄醒目無比的青龍刀。哪怕還隔著近百步,看不清楚其他細節,蔣義渠依然感到一陣不寒而栗。


    他並不知道,關羽這隻是來鼓舞士氣穩定人心、虛則實之的。從頭到尾,關羽都是單手提著刀逡巡奔馳指揮手下衝殺,他自己根本不上,因為右手的傷勢讓他根本無法用力。


    即使是不受力狀態下的騎馬奔馳,因為血液循環加快血壓升高,關羽都覺得右臂傷口處隱隱作痛,或許此戰虛張聲勢完之後,這兒的傷口又會崩裂、導致又要多拖好幾天才能愈合。


    不過,關羽的出現,本身效果就已經很不錯了。因為袁紹軍騎兵在戰前都聽說了“關羽前天中箭了才急著快速輕裝退兵、把營帳等輜重都丟了”。所以隻要關羽露臉,就能讓袁軍騎兵紛紛有一種“我們又中計了”的恐慌感。


    讓成千上萬人心裏都多這一根刺、士氣和戰鬥意誌遭到打擊,本來就是一個巨大的buff,比關羽親手斬殺百人效果還好。


    蔣義渠哪有膽子確認關羽有沒有本事親自衝殺,他自己身邊列好陣的親兵又不多,就果斷在關羽離他百步遠的時候、就開始瘋狂撕扯脫掉自己的鐵甲,然後噗通一聲跳進洛水裏試圖潛泳藏匿行蹤、迴到南岸。


    結果蔣義渠顯然是高估了自己作為一個河北將領的水性,他雖然稍微會遊點水,但“潛泳”這種技術動作顯然要求過高了,一個不慎沒掌握好,就被衝到了洛水下遊。


    幸虧他是大將,旁邊的士兵們都盯著他保護,大喊讓南岸還沒過河的士兵撈人搜尋,最終好歹是沒有淹死。他隻是昏迷了一小會兒,被士兵們找到撈起、馱著錘背嗆水,蘇醒過來,沒有成為丟人的溺死大將。


    “咳咳咳……我昏了多久?”嗆出河水後的蔣義渠,又躺了一會兒緩了緩神,才意識到剛才又打了一仗,連忙關心軍情。


    “校尉,在您溺水昏迷那段時間,我們已經被殺敗了,北岸騎兵死傷逃散數千,其中好多是被趕下洛水淹死的,我軍至少又折損了兩三成的騎兵,不過再撈撈或許還能多救迴來一些失蹤的。關羽軍已經通過了,我們根本不敢再追擊。”


    蔣義渠恨恨歎息,卻也無可奈何,他身邊可沒有賈詡,不知道“勝兵追敗兵失敗後,可以考慮用敗兵再追勝兵或許還能贏一次”的道理。


    既然連輸兩場,蔣義渠和文醜都失去了信心,隻敢合兵一處慢慢跟在關於後麵、離得遠一些,隻求禮送出境,把這個瘟神送了。


    ……


    關羽擺脫了文醜和蔣義渠的貼身追擊之後,終於快速行軍,往小平津來路的方向穩健撤退。所有的馬匹也再次騰了出來,用於拉大篷車。


    畢竟黃河是自西向東流淌的,關羽撤軍的路上這些篷車都是在岸邊用馬拉著走比較快,下河劃的話需要逆水行車,所以能走平坦的河邊陸路就盡量走陸路。


    然而,關羽好不容易斬顏良、殺敗蔣義渠並嚇得他投河嗆水、還逼遠了文醜,但他卻終究沒有安全抵達小平津。


    就在關羽略微鬆懈的時候,小平津方向有一股敗兵淒慘奔逃而來,關羽心中一驚,連忙攔住去路找敗兵中的軍官問話。混亂中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一個渾身是血的偏將,正是被關羽留在小平津守渡口的郝普。


    關羽急問:“怎麽迴事?袁紹軍這麽快就從河內對我們發動了進攻麽?還是函穀關的原袁術舊部突然發難了?你在小平津渡口也有兩千人,函穀關那點人奈何不了你才對!”


    問歸問,關羽還是很體恤下情的,讓讓給郝普喝了點水,對方稍稍喘息後才哭訴:“將軍,是呂布部將魏越、成廉以精兵先渡,攻占了小平津渡口,就是今日午後的事兒。


    敵軍當時為了勸降,還對我軍攻心,說此刻怕是清水河口與東垣也分別被張遼他們襲取了。還說……還說呂布會親自來取將軍首級,張遼會拿下河東全境。”


    關羽怒斥:“這不可能!斬顏良不過是三天前的事情,也就是說我軍與袁紹軍正式發生衝突,也不過是三天前!袁紹如果要對我們全麵開戰,信使往還、決策不要時間的麽?呂布從上黨或者野王集結部隊、行軍過境不要時間的麽?


    現在這時間,以袁紹之優柔寡斷,他能聽到顏良死訊、並且做出全麵開戰的決策,派出信使通知呂布,就很不錯了,說不定都還沒通知到呂布呢!呂布的大軍怎麽可能就出現在河東郡內的清水河了?”


    憤怒歸憤怒,但小平津渡口被奪應該是事實,關羽短暫的憤怒之後,就陷入了神經緊繃的思考:敵人對後方的侵襲已經到了何種深度?歸路被斷怎麽重新打通?


    明早是五月初十……徐晃那一萬人,頂得住呂布張遼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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