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臨幸完,後妃不能在帝寢宮過夜,要迴到養心殿後殿的體順堂或燕喜堂。據載,最早操持皇帝性事的不是太監,而是宮女。可能皇帝有時也臨幸床前的宮女,或是因宮女而不能專心致誌於後妃,便改用太監。

    洋人用鋼鐵大炮轟開中國的大門,他們對中國那根乾坤陰陽繚繞的炮——肉炮,開始大加挑剔。在他們眼中,中國人的性是不健康的。

    中國人對性求之若渴,卻偏偏要埋上些柵欄。比如女性要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以免被肉炮橫掃;男女授受不親,不能動不動往歪點子上想。一句話,又要當婊子又要立牌坊,假正經。然而,中國文化畢竟博大精深,以房中術為代表的性學稍微拿出點來,就足以跌破洋鬼子薄薄的眼鏡。當荷蘭人高羅佩的《中國古代房內考》把中國房中術引入西方,可愛的西方人轉而驚歎中國性文化的魅力,不少妓院慢慢湧進越來越多的嚐試者;而這本書大大肆銷售的城市,每晚的夜空都蕩漾女人們幸福的聲音。同樣是這本書,它的中文譯本在80年代又引起了中國人自己的驚歎。華夏文明是百分之百的源遠流長呢。

    古羅馬的奧維德所寫的《愛經》成書於公元前後,印度的《愛經》成書於公元一世紀以後,而此時的中國卻正流傳著成熟而定型的“房中七經”,湖南長沙馬王堆帛書出士,證明了這些房中思想早在戰國時期就已形成。中國古代性文化不但發達,而且相比較基督教文化的性觀念而言,顯得更加合乎人性。當中世紀的西方人將性視為罪惡時,中國的房中術卻將它視為“天下至道”;當西方人將女性視為生育工具時,中國房中術卻充分注意到男女的性和諧。於是,洋人們逐漸對中國那杆肉炮由蔑視變為羨慕,當然不是慕其大,而是慕其飽含浪漫溫柔的生命曆程。

    房中術第一個目的,是生育健壯聰慧的龍子。最嚴格的性事管理是門科學,確保皇上能在恰當的日子與不同的嬪妃交合。這些日子是從皇曆查到的。後妃們獲得恩寵的頻率根據她們的等級而定。從這種房中術的本質來看,最優良的交合時機屬於皇後;但從淋浴龍恩的頻率上講,又很吃虧。皇帝要先和嬪妃們交合,這種交合完全是為日後的帝後大戰作準備,——按照房中術理論,是為皇帝培植“陽元”,一個月後方輪到皇後。據說此時最有可能懷孕,皇後生出的龍子將具備充足的陽氣。但是有些皇後覺得吃虧,“每月一次”太急人了,所以恨那些以培植“陽元”之名頻頻獲寵的妃嬪,時間一長心理變態,便想法子迫害。

    房中術第二個目的,是培固皇帝精元,強健體質。這就是所謂的“采戰之術”,原理是采集眾多妃嬪的精力,集中到皇帝身上。依據道教理論,女人的陰精是無窮無盡的,而男人的陽精則有限。為增強男人的陽,則需要大量的陰。房中術研究了特殊的方式,能把女人的生命力轉移到皇帝身上,化陰柔為陽剛,令龍體愈發健旺。一個流行的說法是“還精補腦”,古代一直以此為房中術的骨幹,所謂“禦十二女不泄者,令人老有美色,禦九十二女不泄者,年萬歲”。對後宮佳麗雲集的皇帝來說,最關鍵的一點,是在大量地交合嬪妃時,不能射精,因為精便是陽。在他抑製自己的時候,還必須反複喚起嬪妃的高潮,女人的高潮越多,則獲得的陰精越多。皇帝最好一夜能交合十個以上的女人,多則不限。傳說中的黃帝在和1200個女人交合之後就長生不老。在這馬拉鬆般的性事中,交替運用9種基本方法,分別是:龍翻、虎步、猿搏、蠶附、龜騰、鳳翔、兔吮毫、魚接鱗、鶴交頸;還要注意采取精確的體位,實施正確的穿透深度和抽動次數。

    具體的技巧也是玄而又玄。如“男正反臥,女跨其上,……刺琴弦,治諸結聚”;“令女偃臥,男伏其上,……刺其穀實,七傷自愈”,又提到向某方向“一千抽”,另方向“千二百抽”,極其誇張。“藥王”孫思邈也是人雲亦雲的跟屁蟲,他的《千金方》中亂嚼饅說,若要固精,則在有射精感覺之前,人神提氣,而且“叩齒千遍”,不能不說是荒誕。

    但是中國人向來寧信其有,不信其無。——隻要牢牢把住精關,不射精,便會會源源不斷地吸入陰精而固陽元。陽液即將衝關時,男人要緊閉雙目,集中思想,舌尖頂住上頜,弓背,伸頸,敞鼻,平肩,閉口,還有一個難度係數非常高的關鍵點,是吸進自己唿出的氣。這些氣也含著陽元。不要誤解,這樣做不是為了猛烈地噴出陽液,而是把即將決堤的洪水壓迴去。

    同時,交合的女人以正處於青春期的為好,這樣陰精更豐富更純淨。

    清宮選秀規定了年齡段,13歲至16歲之間,正是陰精初成,效力最好的時候。然而皇帝們頻頻失敗,一次次陽元覆水難收,弄得腦袋發木兩腿發沉,開始懷疑這套理論。道士們趕緊修改章程,控製交合頻率,變抑製排精為科學排精:春季每三天一次,夏秋兩季每月兩次,而冬天根本不能射精。冬天裏一次狂噴,所消耗的元氣比春天一百次還多。

    得益於皇帝們對房中術孜孜不倦的探索和實踐,衍生出兩大附產品,並慢慢由皇宮流入民間,造福於黎民大眾。其一是春藥,其二是女性催情術。

    隨著年齡增長,或者交媾的數量實在太多,皇帝們禦幸美人力不從心,痛苦於是生成,春藥遂告產生。漢宮有“慎油膠”,唐宮盛行“助情香”,此物一旦進入諸皇們的寢宮,房中術便如火上澆油,龍床從此天天吱吜升騰,龍哼嬌喘日日喧囂日精月華。明代清代博取前代之長,在催情、延時、減弱甚至消除不應期方麵更趨進步,性衰的皇帝們麵對嬌娃不用再眼巴巴看著了。據說鹹豐皇帝在圓明園私置“四春”,獲得方士特進的媚藥“瑤池丸”後,與四大美女數番春風仍覺得精神大振。他對這個藥特別滿意,十年英法迫近京師奔逃熱河時,特意吩咐太監帶上。到熱河行宮後精神苦悶,雖然“四春”沒有了,大服此藥並伴鹿血後與其他美人依然歡暢無比,不分晝夜的宣欲終至一命嗚唿。這個秘方後來到了同治手裏,正是通過那位在曆史上露了一點小名的王慶祺。王慶祺另外獻上春冊,演示各種不同的體位和場景,大大豐富了同治的想象力。他往外跑得更勤了,以致在那些下三爛小妓院裏染上梅毒,與天花並發,死得非常慘。

    說得這麽熱鬧,實際上現代人有個腦子就能想到,這不過是君臣、僧道們摧花獵豔的借口。以長生騙人大行淫樂,是隻狗也會這麽幹。宋代以後,房中術日漸衰微,不是宋朝多麽貞潔,而是被大金猛掐脖子,不得不爾。

    宋代的徽、欽二帝被金人所俘,隻好遷都臨安(杭州),偏安一方,再也無複唐代那種恢宏的氣度和強盛的國力了。社會衰微,統治者終日惶惶,龍座不穩,必然要對民眾嚴格控製。當時程、朱理學正大行其道,於是“存天理、滅人欲”那一套附體還魂,中國人那杆肉炮就被貼上了封條。

    宋以後不幸的中國男人,隻能從古時的人物尋找寄托了。比如漢朝的司馬相如,愛書、愛劍、愛女人,更愛房中術,曾作文如下:有女獨處,婉然在床。奇葩逸麗,淑質豔光。睹臣遷延,微笑而言曰:上客何國之公子?所從來無乃遠乎?遂設旨酒,進鳴琴。臣遂撫弦為幽蘭白雪之曲。

    女乃歌曰:

    思佳人兮情傷悲,

    有美人兮來何遲!

    日既暮兮華色衰,

    敢托身兮長自私!

    玉釵掛臣冠,羅袖佛臣衣。時日西夕,元陰晦冥。流見慘冽,素雪飄零。閑房寂謐,不聞人聲。於是,寢具既設,服玩珍奇。金殿熏香,黼帳低垂。裀褥重陳,角枕橫施。女乃弛其上服,表其褻衣。皓體呈露,弱骨豐肌。時來親臣,柔滑如脂。臣乃氣服於內,心正於懷……

    而宋朝以後,被拋進幹柴堆裏的女人們,則要默念:擊打梅李落紛紛,

    三成落地七成存。

    令我傾心好兒郎,

    切要珍惜好時辰!

    房中術也有進步性,就是女人的性感覺得到了重視。英國的著名漢學家李約瑟博士認為,道教房中術承認男女地位平等,承認婦女的重要地位;認為健康長壽需要兩性合作,不受禁欲主義和階級偏見的約束。這的確是好事,要不一邊是難以抵禦的歡樂,一邊卻要和儒家什麽羞啊恥啊鬥爭,日子就痛苦了。房中術認為隻有在女人快感強烈、達到性高潮時才會充分釋放陰精,有利於皇帝。也就是說,隻有妃嬪沉醉其中,欲仙欲死,才是一次成功的房中術。所以道士們挖地三尺,又發明了一套強化女性性快感的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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