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宮女眷中,數大公主的學識高,她也以此為榮。慈禧太後常常跟她談軍政大事,參考她的意見。但是剛才珍嬪最後所談卻超出她的認知,雖隻是那麽一星半點。珍嬪沒再說話,掀開車轎窗簾向外望去。前邊的車轎就是她的,上車時大公主非要她坐過來,恭敬不如從命。自從上次伶人鞋事件後,她從內心裏喜歡上這個正直有才華的人。

    大公主拍拍她的肩,“搬到新地方,還住得慣?”

    珍嬪由景仁宮搬出半個多月了,暫居西六宮最前麵的永壽宮。永壽宮前麵緊接著養心殿,因為離光緒皇帝近,珍嬪住得更舒服,簡直盼望景仁宮總修不完才好。

    “聽說前兒個又走宮來著?”珍嬪羞得幾乎把頭抵到膝蓋上。“妹子,”大公主壓低了聲音,“姐姐這話可不是隨便給人說的,你那天是不是碰見皇後了?”

    “沒……有啊。”

    “我知道得清清楚楚,在西一長街,往養心殿燕喜堂拐的路口。珍嬪,這是大事。宮裏規矩多,事事得小心。你可知道,妃嬪看見皇後得原地候見?”大公主說的是實情。珍嬪搖搖頭,卻想:難道見到自己不喜歡的人,躲開都不行?“皇後可是後宮之主啊。那天皇後向太後抱屈,太後問皇上該怎麽辦。皇上沒直接迴答,隻對太後說:皇後住的鍾粹宮,也是慈安太後住過的。太後沉吟了會兒沒再說什麽。但是,妹妹,姐姐有幾句話,也許過分了……”

    珍嬪拉拉大公主的手。

    “人啊,誰到這世上都是受苦的命。在宮廷裏,妃嬪對於皇後也是奴仆,你的小命叫人家攥在手心裏呢。我看太後是生氣了。惹太後生氣的人,從來……”珍嬪又劇烈地咳嗽起來,求救地望著大公主。“你不知這規矩,也不能怪。不過,倒有個補救法子。”大公主說完這句話,臉上顯得忸怩起來。

    珍嬪隻顧怔怔發愣,沒看見大公主的變化。“大公主,”她機械地迴話,“什麽法子?”

    大公主搔搔頭,這在她是反常的動作,卻欲言又止。她的羞怯使車裏的空氣一換,珍嬪忘了咳嗽。

    “妹妹,在入宮前,額娘沒特別給你什麽東西?”

    話有所指。封建社會的閨女,尤其是大戶人家的閨女出嫁前,都會收到母親的神秘禮物,——一本薄薄的小冊子;有些母親還會傳授幾句話。這些都使將來的新婚之夜變得神秘。但是,這些在沒實踐之前都隻是些注腳。

    “用過麽?”大公主問。

    珍嬪搖搖頭。

    大公主兩隻眉尖高高聳起,“那你走宮……”

    “就是陪皇上批奏折,擺弄擺弄鍾表什麽的,或者下棋,說說話。”

    “睡……覺呢?”

    “要是累了,打個盹。”

    “哎呀,不是這個。難道沒有——那個?”

    珍嬪疑惑地望著她。

    “哎呀,真是千古奇冤!”大公主一拍巴掌,“那邊倒打翻了酣壇子,簡直要下一場酣雨,你卻什麽都沒做。真是這樣,不騙我?”珍嬪認真地點點頭。大公主想了好一會兒,“看來皇後與皇上不和,你是背了黑鍋。既如此,我就明白和你說。要和皇後搞好關係,你得想辦法讓皇上和皇後在一起,睡覺。——你明白嗎?就是……那個……那個!真要這樣,老太後也放心了,皇後也高興了,你也會知道什麽叫做女人了。”

    “我?”珍妃好象罩了滿頭霧水。

    “嗯,你呀!”大公主急的,“房中術,後宮裏的,知道不?”

    珍嬪心哵地一跳。她想起進宮前,嫂嫂送的書裏,那些燙手的春宮畫。還有,多多少少聽人說的一些事情。

    自順治入關以來,宮廷裏最看重的事情有兩樣,一是睡覺,另一個就是性事。就睡覺來說,宮廷裏的一切行動與作息安排,都以睡覺為中心。皇帝、皇後、太後、小主、格格們不論春夏秋冬,晚上最晚9點到10點就要睡下,以便次晨五六點鍾起來,七點以前梳洗穿戴完畢。清朝宮廷的家法,絕不許晚上貪玩熬夜不睡,也不許早晨睡懶覺不起床。此外,每天都要睡個小午覺,半個時辰左右。這樣便能保證晚上和中午都有一段濃睡的時刻在11點至1點之間,這叫采天地陰陽之正氣,換得健康長壽和精神旺盛。宮裏上下幾千人,都要切實遵守這個規矩。而性事,不僅關係到皇嗣延傳、宗代以遞,更是一問養生的大學問,甚至關係朝政。帝養而天下治,君臣和,黎民昌,搜索曆史的本質,結論往往令人驚歎。其方法,就是皇宮曆代秘傳的“房中術”。

    房中術又名“房術”、“黃赤之術”、“男女合氣之術”。 基於道家的陰陽思想,竟然把性作為一種修身養生之法。男女之間的性生活,古人稱為房幃之事。有關房事方麵的書籍,被稱為房中書。房中術的最早典籍是《素女經》,黃帝與素女問答,闡述如何以性事強身、理氣、養精、蓄銳。

    最早在春秋戰國時期,就已經出現了有關房事和養生方麵的書籍。儒家書籍《禮記》中指出:天地不合,萬物不生。大婚,萬世之嗣也。……禮始於謹夫婦,為宮室,辨外內。男子居外,女子居內,深宮固門,閽寺守之。男不入,女不出。……男不言內,女不言外。非祭非喪,不相授器。這是說,男女之間,除了夫婦肉體接觸之外,不能有任何別的接觸;即使是夫婦,也嚴格限製在婚床之上,一旦離開婚床,就要避免一切接觸,送東西時不能碰到手,取食物時不能共用餐盤。

    所以,文化大革命時候有些紅小兵居然跑到曲阜,大砸大燒孔老夫子之廟、之府,之墓,也許是讓這些東西憋了一肚子氣。但人們自有變通之法,儒家的這些嚴格規定,隻限在書籍裏,實際生活中,誰遵守誰是傻子。即使是倡導儒家禮儀的皇帝和皇室成員,也很少按照《禮記》的規範,在他們富麗堂皇的宮殿裏,宿在身邊的是一個又一個既年輕且貌美的女子。

    漢代房中術方麵的著作,正式使用了房內、房事、房中術之類的詞語,講的是房中男女交合的藝術。漢代史學家班固對這類東西也研究得滿臉是汗,在他的文章中說:房中者,性情之極,至道之際,是以聖王製外樂以禁內情,而為之節文。傳曰:先王之作樂,所以節百事也!樂而有節,則和平壽考。他認為當時比較不錯的房中術著作有8家,即《天一陰經》、《害成陰經》、《堯舜陰經》、《湯盤瘦陰經》、《務成於陰經》、《天老雜子陰*》、《黃帝三五養陽方》、《三家內房有子方》。

    因此,這些書,紛紛進入漢宮皇帝們的vip書庫。其後一路狂掃,點擊率堅挺直攀,眾望所歸成為中國宮廷禦物。皇帝們喜歡外,後宮中的女人們也人手一至數本,沒事就讀兩頁。其實,女人們對性事的態度,遠比男人們真誠和執著,她們甚至在出嫁、下葬的時候,也把這些書當作陪嫁品和隨葬品。

    就清朝來說,諸帝以道家原理為基礎,總結出自己的一套東西,並用於內廷後宮。最理想的狀態,後宮除了皇後,還要有三級嬪妃:計二等皇貴妃9人,三至五等貴妃、妃、嬪27人,六至八等貴人、常在、答應81人。因此,理論上和皇帝同床共枕的應該有121個女人。但到了國庫空虛的大清後期,皇上們不得不忍痛割愛,隻保留1位皇後、2位貴妃和11位嬪妃。鹹豐也是如此。根據他們所有人在性事上的安排,他隻能從皇後和兩位皇妃身上得到孩子。五等以下的嬪妃很少能陪侍皇上於枕席之間,其餘的嬪妃隻不過是仆人。

    敬事房掌管皇帝的性事。這個機構是宮廷裏的太監總調度,有專門司皇帝行房的太監,這些太監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他跟哪位嬪妃行房,怎麽行,何時行,行多久,頻率怎樣,甚至完事後對後妃體內禦精的處理。皇帝的性事都被太監仔細地記下來,整理成一個薄子,叫“紅檔”,就象管理種馬場似的。

    皇帝通過太監安排好侍寢後妃後,便躺在床上等待。被選中者淋浴香湯後,隨著皇帝的專司太監翩翩來宮,先要到一個地方聽宣,這個地方因身份而不同,皇後是到養心殿後殿東麵的體順堂,妃嬪到後殿西麵的燕喜堂。命令傳到後,太監便引著美人繞一個很大的圈子到養心殿前殿,又進一個小房間,做最後的準備工作——脫光,可能還會喝上點什麽東西。然後太監扛起用錦毯包著的尤物進到皇帝寢宮,放到床前。這個過程就叫“背宮”。

    皇帝這時候蓋著被子在裏邊等,腳微微露在外邊。後妃從毯裏出來,由那龍足處鑽進被窩,爬過黑暗的“被道”來到皇帝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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