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靈裳在追月山莊住了大概有一月有餘,跟著傲月跑遍了周邊的山林,玩得不亦樂乎,不愧是靈山秀水的地方,才來了一月就沾了仙氣。玩樂之餘她每日還需幫傲月調養身子,患者本人不懂得愛惜,不代表大夫就要放棄,一月以來,身子調養的好了許多,女兒家的心事也聊了許多。

    她走之前留給了傲月一句話,讓她悵然至今。

    你本就是無所顧忌的性子,為何不就接受了舒翰的心意,有幾年便快活幾年,你若怕他一直苦等,便給他個承諾,要知道,絲毫看不見希望卻仍是等待是苦人的……

    傲月心裏清楚水靈裳雖是講給自己聽,卻也是她幾年來愛恨情仇失意的寫照,她的心是苦的,舒翰也是。她被說得蠢蠢欲動,她又何嚐不想兩人廝守終生,過著閑雲野鶴的日子,可如今卻被身上的傷縛了終生,她如何肯見舒翰和其他女子呆在一起,傲月頓覺自己活得狼狽,心中極亂。

    沿著莊內水塘邊的小徑走著,傲月看到了讓她心煩意亂的人,花舒翰正在樹下練劍,那顆古樹是小時兩人經常一起玩耍的地方,對方總會先爬上樹,然後再將自己穩穩地接住。多少年過去了,這樹並沒有見著它有什麽變化,隻是兩人的個子向上竄著,都已長大。

    花舒翰並不算是一個容貌極好的人,若是走在街上定少有姑娘相看。因長年練武,他的膚色稍顯黑了些,臉廓瘦削,眉毛卻生的濃密剛生,他不常笑,唯有真正開心之時才會露出白色。這樣的樣貌組合在一起卻成了傲月最癡戀的一張臉,許是自小到大看得久了,這印象深深刻了下來,縱使她出門逛過那麽多地方,迴來時總還是最愛花舒翰的臉貌。

    花舒翰揮著劍,眼神堅定,傲月的心中其實是期待的,期待他能看見自己,那雙眼中的柔情隻是屬於自己,自水靈裳來後,兩人幾乎沒有好好地說過話,傲月是在逃避,花舒翰卻是無奈。

    哪想到站著許久,花舒翰也像是沒有看到她。她本就心中亂極,見了對方更是被不知名的情緒左右著。腦中突然閃過一抹空白,她已經抽出腰間纏著的金絲鞭衝了上去。

    她的驟然出招讓花舒翰有些措手不及,亂了陣法,當看到來人是傲月時,他的心也定了下來,甚至生出了幾分歡喜,每一次傲月的主動親近都讓他心中微顫,帶著希望,卻不知這次又是如何。

    花傲月招招狠辣,鞭身所及若是閃躲不快,便會留下深深的血口子,花舒翰卻是隻閃不攻,化解著對方的攻勢,有意的退讓讓傲月的心中無端生出了怒火,每次對方都是容忍著自己的無理取鬧,讓她更是難以割舍,她頓覺委屈,鞭子揮的更急,毫無章法。

    她心急地收迴鞭子,卻不想方向有了偏差,鞭尾竟然朝著自己的身子飛來,衣袖被劃出了一道口子,手上也立刻多了一道紅痕,血很快就滲了出來。

    花舒翰目光所及便是讓他心驚的紅色,他忙收了劍跑向傲月這邊,毫無顧忌地撕開了她的衣袖,掏出懷中的巾帕壓在傷口上。

    “你怎麽這麽不當心!”他雖不知傲月為何事而怒才會找自己撒氣,若真是傷到自己倒也無妨,可是他卻見不得對方受傷。

    傲月卻是沒有做聲,像是手臂的疼痛不屬於自己,她定定地看著眼前的男人,描摹著他的輪廓,一遍遍重溫著他的聲音,想到也許幾年之後她將會孤獨一人,再也得不到這些,那原本無波的心突然起了波瀾,再也無法抑製心中的悲痛,她猛地趴到了花舒翰的胸前放聲大哭起來。

    花舒翰顯然是被嚇到了,他直覺以為是這傷口太痛,傲月受不了才哭,心中一慌,他沒有多想就把對方打橫抱了起來,施著輕功朝藥房掠去。

    待到迴了房,花舒翰才發現自己的動作有多麽唐突,他看向了懷中的傲月,不期然的四目相接,她的眼中流露出古怪的情緒,一看見對方的眼睛,馬上卻又撇開了。

    花舒翰心中一驚,以為自己的動作沒了分寸,道了聲抱歉後,忙把傲月放在了椅上,自己去取藥箱。

    傲月的胸口忽然一涼,一路她都在聽花舒翰微快的心跳,卻奇跡的讓她平複了下來,她伸手摸了摸胸前,隻留一手餘溫,對方的心跳像是傳到了自己身上,越跳越暖。

    花舒翰取了藥箱轉身,替傲月解下了紮在手腕的巾帕,近乎一半已經都染了血,他的眉頭馬上顰起,拿藥酒在傷口一圈消毒後,忙撒上了金瘡藥,用紗布纏了幾圈包住。

    “你好歹是一個女兒家,要是留下了傷可怎麽辦。”話說的倒真像了長了幾歲的長輩,甚是擔心。

    看著對方擔憂的臉,傲月卻噗哧一聲笑開了,心從未像現在這般澄明,今朝有酒今朝醉,自己一日這樣過著一日一日,現如今的退縮倒真不像了自己。

    “舒翰哥哥,今晚亥時我在樹屋等你!”她高興地和花舒翰約了一個見麵的時間,在他還是愣著的時候已經跑出了房門,長發飄起映著白衣宛若水墨般清幽……

    …………*…………

    過了亥時,天已全黑,隻有土洞中的蟋蟀瞅著時間歡快地叫兩聲,莊內的人大部分都已經睡下,自聽了傲月的話,花舒翰的心一天便沒有安停過,他不知道傲月的話到底意味著什麽,若真是像著他心中所想,他真覺得此生無憾了。

    傲月雖是放話的人,可仍是掩不住的緊張,她從廚房端了一壺酒,還在盤中放了兩碟下酒的小菜,一碗蘇式點心。

    等到所有的東西都置辦齊全後,她卻猶豫了,站在原地定定地看著月光,有雲飄過遮住了月亮,天地頓時歸了混沌,黑麻麻的什麽也看不見,待到重現光亮時,傲月才驚覺自己要去做什麽,她自嘲地笑了笑,傲月啊傲月,你竟是個這麽沒膽的人。她幹脆拔掉了酒壺的塞子,仰頭灌了半壺下去,待到走到古樹下時,人已經有些半醺了。

    花舒翰早已在樹上帶著,呆愣著看向遠方的湖,月色下更顯得黑漆漆的一片,他的神智也有些飄忽了,甚至沒有發現傲月已經來到了樹下。

    傲月的眼力甚好,隻擺了擺頭就瞧見了坐在樹枝上的花舒翰,她咧嘴笑了笑,“舒翰哥哥,我有些站不穩了,你抱我上去吧……”

    花舒翰聞聲一驚,低頭看著時正好對上了傲月有些慵懶的笑,純真混著妖冶,在月色中極為誘惑,他心神為之一蕩,忙飛身下樹,一隻手摟住了傲月的腰身,一手撐起托盤,點地又重新躍上了樹枝。

    他將傲月安置著依著樹屋的邊坐下,將手中的托盤放在樹杈支起的地方。傲月不知是有些醉了還是如何,整個人竟是靠在花舒翰的肩上,一種曖昧的親昵隨風孕育,讓他絲毫不敢動彈。

    傲月滿滿地倒上了一杯酒遞給他,見他不伸手來接,直接便塞到了他的嘴前,逼著他喝了下去,“舒翰哥哥,這酒好喝吧,來見你之前我還偷喝了半壺呢!”她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醉態,將酒杯舉高對著月亮。

    花舒翰伸手截下了她欲要替自己滿上的酒杯,擺在了她拿不到的地方,“夜深了,不該再喝這麽多酒。”

    “舒翰哥哥,你可真像一個當爹的人。”她咯咯地笑了幾聲,掛在樹枝外的雙腳晃了起來,“舒翰哥哥,我們好久之前就在一起了吧……我記得我出生之後就已經看得到你了,你陪了月兒十八年呢。”她的表情充滿著迴憶,是幸福的。

    花舒翰自然也忘不了這樣的日子,他是五歲時被花晏郎收養呆在莊內,正好那年花傲月出生,他極少出莊,也真是將一生與傲月糾纏了,他的臉上也有了淡淡的笑痕。

    “舒翰哥哥,你知道月兒向來受不了束縛,自從受傷以來,知道時日無多,更是不願閑在莊中……”話未說完,花舒翰已經打斷了她的話,“不要常把這樣的話掛在嘴上,水大夫一定能夠治好你的。”他的眼神堅定。

    傲月輕搖了頭,“我自己的命數自己也能清楚幾分,舒翰哥哥你知道嗎,月兒從來沒打算將你當做哥哥,月兒會盡力讓自己活下去,舒翰哥哥你等得住嗎?還有七年的時間,你是否真的能夠一直等著我,許是到了最後還是一場空,照舊的一場空,月兒真的值得你等嗎?”她難得的激動,氣血衝到了臉上,緋紅一片。

    花舒翰不敢相信這樣的話竟然從傲月口中說出,一時驚嚇差點從樹上摔下,可他知道傲月的性子,情感之事她向來真摯,不會摻一絲虛假,難不成這一切都是真的,還是隻是自己的夢境而已……

    他仍未迴神,傲月已經湊了近身,雙手緊抓著他的衣角,不知何時已落了淚,滴答地打在他的手上 ,“月兒真的值得你等嗎?”她仍是問著,淚眼婆娑。

    花舒翰忙掩住了她的嘴,用手打理著她有些淩亂的發,順勢擦掉了眼角滾落的淚水,“值得,值得……今日月兒所說的這些話就算是讓我等上一生也值得……”他終是把傲月緊緊地摟入懷中,“你不知道我等這些話等了多久……”他的頭磨蹭著傲月的發頂,帶著一絲涼意。

    兩人總算如願呆在了一起,未來的命數將會如何,又有誰人能夠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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