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月厝可以下地他才知道,原來這位喚作苗妙兒的女子竟然和自己一樣也是雙親盡失,家中剩下的隻有一位年過半百的奶奶。兩人都是農人,也自有著農人的淳樸和善良,有時候熱情的竟讓月厝無從招架。

    見著月厝的身子瘦弱,他們也都是盡著所能讓他吃好,家中的老母雞一日隻下一個蛋,全部進了月厝的口,初時他並不在意,一連看著對方吃了幾天的粗菜後,他才驚覺自己原來享著如此好的待遇。

    雖是年過半百,奶奶仍是要去田中操弄農事,不然一家的吃食穿用便沒了著落。苗妙兒有時也會去田中幫忙,更多的時候是呆在家中刺繡。她的繡工極好,不管繡些什麽,皆是惟妙惟肖,月厝看了幾次都覺癡了。

    相比起來,月厝雖是家中唯一的男子,卻成了吃白飯的無用之人,農事他絲毫不懂,更不用說女人家的刺繡。看著奶奶的早出晚歸,苗妙兒指尖的針傷,月厝越覺尷尬,兩人對他越是笑臉,他的心中越是過意不去,羞愧之心幾欲殺了他。

    一日,他叫住了要上街置辦家用的苗妙兒,將自小掛在脖上的長命鎖解下遞給了她,這鎖是宮中之物,做工自然極其精致,上頭鏤空刻著的龍鳳竟像活著一樣。

    “這東西應該能換不少錢,你拿去當了吧。”自書中他知道民間竟然有當鋪這樣的地方,他和木公公曾路過幾次,卻都沒有走進去過,這次他雖然想跟著苗妙兒上街,可奈何不知街上是否還有追捕他的官兵,他也不敢貿然行動。

    苗妙兒呆愣了一會後忙把手中的東西又推了迴去,“這怎麽可以,這定是你從小戴到大的物件,怎麽能交給我隨隨便便的就當了。”她雖不是生在富裕人家,也知道手中這金光閃閃的東西肯定貴重得很。

    月厝卻是比她更要堅決,把長命鎖塞進苗妙兒收信後,還緊緊捂住了她的手,不讓她鬆開,“你就拿去吧,不然我還真不知道自己能夠做些什麽。再說,若要是再一直帶著它,我怕自己會一直忘不了我……兄長死的那一天……”對於苗妙兒他自覺沒有什麽好隱瞞,自己逃亡的事五分真實五分虛假的全都與之說了。

    苗妙兒看著月厝的臉明顯地變得落寞,也不再拒絕,算是收下了手中的東西,“一切都會變好的。”她伸出手摸了摸月厝的頭,圓臉上滿是憐惜,大大的眼睛因著水光更顯得靈澈。

    月厝突然覺得兩人交握的雙手燙得很,手上傳來的熱度把臉也給燒紅了,心跳的亂極了。他突然不敢去看苗妙兒的臉,低下頭癡癡地笑著。

    “等你迴來,你便教我幹農活吧,我不能再白吃飯了。”靠典賣東西自然不能維持一生,月厝自逃亡來從未有過如此安定的心情,想就這樣一直住下來,掌握一兩門的手藝,他也不會再覺得自己無用。

    苗妙兒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笑著月厝的心思單純,“好。”她點了點月厝的額頭,抓著長命鎖便轉身離開了。

    月厝臉上的紅潮過了許久都沒有退下去,他麵露喜色地看著苗妙兒方才握過的那隻手,心中有一股暖流激蕩。

    可是他反反複複出門了好幾次等著苗妙兒迴來,直到日薄西山他才看見對方迴來,麵露倦色,衣服頭發都有一些淩亂,他忙擔心地湊過去問道:

    “妙兒,你這麽這麽晚才迴來,沒事吧?”他接過了苗妙兒手中的籃子,邊扶著她朝屋裏走去。奶奶已經迴來了,桌上的飯菜已有些放涼,一看見苗妙兒迴來,她也忙起身站了起來,和月厝一樣問著她的情況。

    苗妙兒忙擺了擺手,將有些淩亂的頭發向後撥了撥,硬是笑著,帶出了兩個梨渦,“我沒事,隻是在街上逛了太久,竟忘了時辰,一看太陽落山了就急著趕迴來,身上亂了都不知道。”

    “真的沒事啊?”奶奶還是不放心地問著。

    “沒事啦,真的沒事!”苗妙兒已經就著桌邊坐下,“奶奶,今天的菜都是我喜歡吃的,我可是好久沒吃過你燒的菜了。”說著,她已經抓起了筷子開動。

    月厝和奶奶相視看了一眼,自知若是她不說,自己也問不出什麽,打量了苗妙兒幾眼後,覺得許真是沒事,兩人也坐了下來一起吃著這微涼的飯菜。

    …………*…………

    隔天,應著對月厝的約定,苗妙兒帶著他一同去田間耕種,想他那白淨的身子穿上農人的衣服,還戴上了鬥笠,樣子是說不出的滑稽,衣服都是過世的爹娘留下來的,一穿上身,就讓苗妙兒笑了好久。

    “你長得白白淨淨,又長得比女孩子還好看,穿上這身衣服就像個瓷娃娃一樣。”苗妙兒出生在鄉野,也沒有大戶人家女子的矜持,好看便是好看,她總愛看著月厝那張比自己好看的臉。

    “妙兒你也長得很可愛。”月厝誇著人反是自己的臉先紅了,他是真的喜歡看對方笑得樣子,像是整張臉都掛上了春光。

    “你可真會誇人。”苗妙兒畢竟是女孩子,自然喜歡別人多誇獎自己,更何況是讓她心生喜歡的月厝,“我們走吧。”兩人向田地走去,留下了奶奶呆在家中。

    家中離田地的距離不遠,兩人不緊不慢地走著,大約一盞茶的時間便看到了山前遍布的田地,青黃相接,甚是漂亮。月厝已是渾身冒汗,熱得很,平日他一直呆在家中,渾然不知外麵的溫度已經升了這麽多。

    他拿袖子拭了一把汗,這動作正好落入了苗妙兒眼中,她笑了笑,掏出了胸前的巾帕朝月厝的額前伸去,“果真是一個細皮嫩肉的嬌貴身子,才走了這麽點路,臉竟然紅成這樣。”她將月厝的汗擦了幹淨,帕子又收迴了胸前。

    苗妙兒身上沒有大家女子身上的脂粉香,和月厝在宮中聞到的女人的味道也不一樣,淡淡的隻有每日淨身用的皂角的味道,帕子貼身帶著,也就沾上了這味道,尋常的很,卻讓月厝呆愣了好久,猛吸著殘留的味道,當看到帕子被放迴苗妙兒胸前的時候,那微露的胸口讓他心神一陣蕩漾,在宮中看得慣了,這男女之事他清楚得很,也知道自己身子的反應意味著什麽。

    他忙暗自斂了斂心神,逼著自己看著前方,迴想起苗妙兒先前嘲笑的話竟有些心悶,情愫已生,最怕的就是被自己喜愛的人看不起,他想著便賭氣地挽起了袖子,把褲腿也挽到了膝上,“要幹什麽你就說吧!”

    近身的幾個農人聽到了喊叫,以為出了什麽事,都轉過頭來,苗妙兒忙笑著拍了拍月厝,“你這樣叫別人還以為你要搶他們的稻子呢!”話一出口,月厝的臉又多了一些紅色。

    已是七月末,每家每戶都忙著收田中的稻子,忙活了半年,為的就是這一些收成,靠著這些吃食度過一年,所以沒人敢懈怠。

    苗妙兒遞給了月厝一把鐮刀,領著他走到了屬於她家的那塊田,帶著手套躬身割了起來,邊和月厝說著該是怎樣一個方式。月厝在一旁學著,他是個聰慧之人,不多久便掌握了要領,可惜卻吃了生疏的苦,被稻葉劃到了手腕手臂好多次,帶著紅紅的血痕。

    他的心中卻是高興得很,這樣自己便不再是個累贅,他心中一喜,腳下的步子不穩,踩在泥濘中一滑,竟然整個人摔進了田裏,爛泥包裹了一聲,青蛙飛蟲哄散向四周逃離。

    苗妙兒不可遏止地笑了,眼睛嘴巴竟是歡快的弧度,映著陽光更顯得燦爛,這笑顏映在了月厝心上,這是他看過的最美的笑容,他癡了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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