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原本向後退了一步,卻見貢布被籠子關著,連自由都沒有,立時得意,齜著亮白的狗牙,把骨頭啃的“哢哢”作響,“小人”得誌的樣子,叫一旁的人都忍俊不禁。


    寇四爺這才敢上前,輕輕踢了愛犬一腳“你這慫貨!人家在籠子裏關著,你去惹它。小心它記仇,出來咬你!”


    玄武哢哢咬著骨頭,吃的歡快。


    魏軒見這一群人,竟對落水的他視而不見。


    就連魏京華都不理他,立時大怒,可他越掙紮,自己陷的越深,原本水不深的荷塘,此時水麵卻要淹沒他的脖子。


    他立時慌了,“魏京華!你找死,快救我……”


    威脅的聲音已經帶了顫抖。


    晉王爺從樹上一躍而下,聽得這話,不由掏了掏耳朵,深深的看了魏京華一眼。


    原以為她會怒,便是不說出口,也會麵色憤憤。


    可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卻見她皎白無暇的臉麵依舊平靜淡然,嘴角還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哪有一絲慍色?


    “他這般罵你,你都不會生氣?”殷岩柏抬腳靠近她,“我幫你出氣,好好教訓他,且責任本王一力承擔,不會叫你家親長為難你,你看如何?”


    魏京華聞言嗤笑,“敢問王爺,剛剛玄武受驚咬您,這會兒,您會跑迴去咬它嗎?”


    正吃肉的玄武聽聞自己被點名,立即抬起碩大的腦袋,朝晉王爺齜了齜牙。


    寇四爺笑的直不起腰。


    殷岩柏大怒,卻又不好因為一句玩笑話和一個女孩子計較。


    他冷哼一聲,“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收場!”


    “阿姐……救我!救我……我錯了,我知錯了……”淤泥裏的魏軒終於認慫。


    魏京華這才去尋了家仆,言明魏軒落水。


    楚氏這會兒正得意洋洋的躺在美人榻裏,喝著甘露飲子,吃著瓜果。


    忽的聽聞下人腳步匆匆,她笑容深入眼底,“瞧著吧,定是鳳仙閣出事兒了!”


    丫鬟山藥連忙附和,“夫人妙算。”


    “夫人,不好了,”下人在門簾在外頭稟報,“鳳仙閣那兒……”


    楚氏哈的笑出聲,“怎麽樣?”


    “鳳仙閣外頭有獒犬襲擊人,大少爺不慎落水,被獒犬攆著,陷進了淤泥裏!”下人聽得裏頭笑聲,心中莫名,少爺都落水了,夫人高興個什麽勁兒?嘴巴一抖,就把話一口氣說完了。


    屋裏霎時一靜,繼而連聲咳嗽起來。


    楚氏一口青瓜卡在了嗓子眼兒,幾乎要把她噎死!


    山藥使勁兒的拍著她的背,終於把那一口青瓜給拍出來,楚氏已經咳出了滿臉的淚。


    “說什麽?誰落水了?啊?”


    “大……大少爺!”


    楚氏急急忙忙趕到鳳仙閣外頭時,魏軒剛被家仆從淤泥裏“拔出來”。


    他被小舟拖著送上了岸,還沒來得及洗澡換衣,滿身淤泥臭氣熏天。


    “我兒……”楚氏哭著撲上前去,還沒挨著魏軒,又被熏得倒退一步,“你,你怎會弄成這樣……”


    “是她!”魏軒表情猙獰,指著魏京華,“她放狗咬我!”


    魏京華對這般誣陷早已見怪不怪,臉色未變的輕嗤一聲。


    倒是一旁的寇四爺看不過去,清了清嗓子,“少年人,做人說話講究誠信,我們這麽多人難道都是瞎子?當真是魏二小姐放狗咬你嗎?”


    魏軒不認得寇家四爺。


    以魏家在京都的身份,寇家這樣的頂級門閥,是鮮少與他們來往的。雖都在京都為官,但能夠得著資格,參加寇家宴席的,不過魏敬賢一人而已,魏軒還帶不出門去。


    “你……你也是她一夥兒的!”魏軒指著寇四爺道。


    楚氏卻是已經認識寇四爺,更認識一旁站著,不言不語卻冷笑連連的正是晉王爺。


    她嚇得身子一抖,也顧不得臭氣熏天,忙上前攥住魏軒的手指,“不得無禮!”


    她又轉身對寇四爺施禮。


    “小兒不懂事,冒犯了四爺,求您不怪……妾身這就把他帶走……”楚氏說完,狠狠瞪了魏軒一眼。


    魏軒一時沒反應過來“寇四爺”是誰,見阿娘不為他做主,當即氣惱的從地上爬起來,“我找祖母來!打死這賤婢!居然敢放狗咬我!若是不嚴加懲戒,這鄉下女日後還要騎到我們頭上……”


    楚氏嚇得一把捂住魏軒的嘴,“給我閉嘴……這是寇家、寇家四爺!”


    魏軒一愣,被淤泥臭氣熏暈的腦袋漸漸迴過神來,他憤憤的盯著魏京華,暗暗磨牙。


    “不知……不知晉王殿下和寇四爺都在,小兒無狀,讓二位見笑……”楚氏臉麵緊張,一直福身請罪,“還不快把少爺帶下去。”


    下人正要攙扶魏軒離開。


    魏軒卻猛然一抖,噗嗵躺倒在地,渾身抽搐一般在地上扭動起來。


    “喲,這又是耍什麽花樣呢?”寇四爺的語氣,已經不耐煩至極。


    晉王爺臉色淡淡的,眼底卻是黑沉如墨。他是來逼魏京華答應他條件的,可不是來看魏家的這些跳梁小醜在這兒演戲。


    特別是魏家這個少年,說出口的話簡直粗鄙不堪,髒了他的耳朵。


    “癢……阿娘,好癢……好疼……”魏軒一麵在地上打滾,一麵叫道。


    楚氏的臉上已經掛不住了,“還嫌丟臉不夠?快迴去洗洗就不癢了!”


    “疼,疼……阿娘,好疼!”魏軒在地上打著滾,嗷嗷叫著哭嚎起來。


    他的臉麵更是迅速躥紅,眼瞼下頭也不知何時,竟冒出一片粟米大的紅疹子來。


    “快把少爺抬走!”楚氏又驚又怕又惱恨,她怕再待下去,她會忍不住撲上前撕爛魏京華那張冷靜如常的臉。


    “慢著!”晉王爺突然開口。


    楚氏一驚,“王爺還有什麽吩咐……我小兒無禮,但他已經成這樣了,怕是那淤泥有毒,還請王爺容後再懲戒,先叫妾身給他請了大夫……”


    “魏二小姐,你家弟弟渾身癢疼難耐,看起來情況很不好啊,”殷岩柏冷笑看向魏京華,“你醫術卓越,難道自家弟弟病了,也袖手旁觀?”


    楚氏聞言一驚,醫術卓越?誰,魏京華嗎?


    她目光懷疑的落在魏京華身上。


    魏京華一直蹲在狗子身邊,對一旁的熱鬧冷眼旁觀。


    這會兒突然被晉王“陰了”這麽一下,她倒也不著急,從容起身,“不過是跟著養父學了些民間的土方子,大少爺這是毒症。淤泥裏太髒,大少爺又是敏感體質,取些艾草、金銀花,紫花地丁煮水沐浴,再搗碎了鮮白茅根,黃芩,生甘草,生地各兩錢,塗抹身上。若是夫人信得過,我在配一個土方子,煎兩劑服了,後日就好……”


    她著重道“土方子”。


    惹得楚氏一臉嫌惡,“你那土方子還是留著自己用吧,京都的大夫高明,用不著鄉下的土方!”


    “王爺您看,不是小女袖手旁觀,實在是鄉下的方子上不得台麵。”魏京華垂頭,寵辱不驚。


    楚氏都快急哭了,晉王爺這才揮手讓她把人抬走。


    哪知魏軒發的什麽瘋,他有怒無處宣泄,阿娘來了也不為他撐腰,反倒一再賠罪……他不敢去衝沒栓繩的獒犬發泄,卻是衝著貢布的鐵籠子,猛地踹了一腳。


    踹完就跑,倒在下人身上,嗷嗷叫著,“癢死小爺了,趕緊給我請大夫……”


    “還真有人反過來,咬狗一口的。”寇四爺輕嗤一聲。


    再看籠子裏的貢布,忽覺大事不好……


    貢布一直生活在皇家禦獸園,縱然是關在籠子裏的,卻也是“錦衣玉食”。


    單單是它每天吃的新鮮鹿肉、羊肉,都得幾十兩銀子的花銷。比一般人家一年的開支還多。


    誰敢衝它撒野呀?


    可今日,它不但被人奪了食,還被人踹了籠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貢布怒了!


    “嗷嗚——汪!”“嗷嗚——汪!”


    它狂吼著,朝籠子上撲、咬、撞……直把那生鐵的籠子都給撞的連連震顫。


    一旁膽子小的下人,被驚得麵無人色,生怕這體型巨大的“野獸”真的把籠子給撞壞了,衝出來吃人!


    魏京華皺著眉頭,謹慎的看著籠子裏的獒犬,一時也不敢靠近。


    待它消耗了一些力氣,她才叫人又備了新鮮的肉和清泉水,遠遠的用木杖送進籠中。


    “這獒犬今日受了刺激,周圍的人多,更是會給它新的刺激。讓它情緒不穩,還請兩位爺先行迴去。”魏京華對殷岩柏和寇四爺福身說道,“若是兩位爺想看訓犬,還請過兩日再來。”


    寇四爺當即就深表理解,“魏小姐也小心一些,這犬類野性大,若是有什麽需要隻管跟我開口,四叔必定鼎力相助!”


    “多謝寇四爺!”魏京華忙說。


    寇四爺不滿的哼了一聲,“我已把你看作侄媳婦了,你這丫頭倒與我見外,快叫聲四叔叫我聽聽?”


    魏京華笑了笑,垂下眼眸,並不當真。


    晉王爺卻立時大怒,抬腳踹了下寇四爺,“寇七還沒娶人進門呢,你這四叔倒是急得慌!”


    “那可不,這麽好的侄媳婦,若是被別人搶走了多可惜!”寇四爺揉著屁股嘿嘿一笑,“我迴去得趕緊告訴七郎,叫他抓緊時間呐!”


    說完,他拽起狗繩,牽著玄武先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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