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晚,鍾可欣都伏在床頭,無法入睡,腦海裏迴想的全都是陸屹楠決絕的背影。為了成了心外科第一人,他甚至連自己相伴七年的女友都可以舍棄,她想要將這樣一個


    可怕的男人捆在身邊,就絕對不能走正常途徑!


    第二天一早,奶娘殷氏接到鍾可欣的電話,急匆匆趕到醫院。


    鍾可欣一臉迷茫地望著她,“奶娘,你說說,我現在該怎麽辦?屹楠好像誤會我了,我好擔心失去他,你快幫我想想辦法!”殷氏低眉思索了一會兒,老態龍鍾的雙眸中閃過一絲狡猾的光芒:“其實很簡單,陸醫生最注重麵子,大小姐隻要和他結婚,就不用擔心他會離開你!就算他將來在外麵找


    了小三小四,但他到底是你老公,是你的附屬物!”


    “結婚?”


    “不錯!就是要結婚!”鍾可欣詫異地瞪大了眼眸,壓低了聲音道,“奶娘,這種話可千萬不能在旁人麵前說……我爸媽都知道,陸屹楠是鍾可情的男朋友,我現在若是跟他結婚,指不定我爸媽會


    怎麽想呢!”“大小姐,隻要方法用得對,沒什麽事情是做不到的。別人會用苦肉計,大小姐當然也可以用。”殷氏嘴角微微勾起,脖頸處的皺紋深得如同可怕的咒語,“你就按照我說的


    做……”


    殷氏湊在鍾可欣耳畔說了些什麽,鍾可欣原本愁眉不展的臉頰上,漸漸泛起一絲微笑,到最後幻化成深入心底的笑意,“奶娘,你真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奶娘!”


    “大小姐過譽了。”


    當天下午,鍾媽媽給鍾可欣燉了烏雞湯送過來,卻見鍾可欣滿眼的血絲,唇色慘白,麵色差到了極致。


    “可欣,你怎麽了?是不是身體又不舒服了?”鍾媽媽焦急問道。


    鍾可欣捂著胸口,好一會兒才喘出一口氣,歎道:“媽,我這裏難受……”鍾可欣從前就有先天性心髒病,自從鍾可情死後,她移植了鍾可情的心髒,已經好長時間沒有發病。鍾媽媽一聽,當即緊張起來,“可欣,你不要嚇媽媽!心口痛,是不是


    ?我去喊陸醫生,他是心外科最好的醫生,一定能救你!”


    “不……不要……”鍾可欣苦著一張臉,“媽,你別去喊他。你喊來了陸醫生,我的心會更痛。我不是心髒病複發,我隻是心裏不舒服,好多話都憋在心裏,不能說出來——”


    她邊說邊流淚,不一會兒淚水就沾濕了衣襟,因為悶熱的緣故,她濕瀝瀝的發絲黏在臉上,看上去異常憔悴。


    鍾媽媽越看越傷心,撫著她的後背,安慰道:“有什麽心裏話,你就跟媽媽說。有什麽難題,媽媽想辦法幫你解決。”


    “媽,我不敢說出來……”鍾可欣瑟瑟咬著下唇,嘴角快要滲出血來。


    “有什麽不敢說的!”鍾媽媽心疼得很,拉著她的手,安慰道,“媽差點兒就失去你了,隻要你陪在媽身邊,媽現在什麽事都能接受!”“媽,我喜歡上了陸醫生!”鍾可欣終於鼓足勇氣說出來,“從第一次見麵開始,我就喜歡上陸醫生了。可那時候,他是可情的男朋友,我想都不敢想,但現在可情已經不在


    了,我……”


    “可欣……”鍾媽媽麵色一僵,“你怎麽會……”


    “媽或許覺得很不可思議。陸醫生眼裏隻有可情,我也很想忘掉他,我嚐試了很多次,可是我做不到!”鍾可欣邊說邊哭,“媽,你告訴我,我該怎麽辦?我心裏好難受!”


    鍾媽媽整個人僵愣住,一時間目光呆滯,許是因為鍾可欣提到了已經過世的妹妹,又或者是因為鍾可欣的話給她的刺激太大,一時間,她無法想通。


    鍾媽媽一句話沒說,徑自走出了屋子。


    鍾可欣看著她的背影,心中有些忐忑,但又有幾分竊喜,因為鍾媽媽並沒有表現出十分厭惡的表情。


    鍾媽媽走在醫院的過道裏,腦海中不停迴旋著鍾可欣方才說的話。“媽,陸醫生說過的,我雖然移植了可情的心髒,但是在國內,心髒移植手術還不夠成熟,隨時都有可能複發。做過心髒移植手術的患者當中,百分之八十都活不過十年…


    …”


    “媽,我這輩子沒什麽大理想,唯一的願望就是能嫁給陸醫生為妻。”


    “我知道我這樣做很對不起可情,可是我沒有辦法控製我自己的心,畢竟我這顆心是可情的呀……”


    “媽,你要幫幫我……”鍾媽媽陷入沉思之際,一個小護士急匆匆從一旁趕過,口中還喋喋不休道:“3號病房的那個病人拖了三天,還是去世了!死在手術台上的,家人沒來得及趕來簽字,這迴


    又免不了醫療糾紛了!”


    另一個護士道:“我記得那個病人,是心髒病吧!前兩天不是才做了移植手術麽,主任醫師親自做的,很成功啊!怎麽說去就去了呢!”


    “誰知道啊!心塞引發了腦塞,送到腦外科那邊動了手術,新換的那顆心髒又承受不住了!”


    “現在移植手術還是不保險啊!我才進醫院一年,這都死了第三個了!”


    兩個小護士早就看慣了生死,似乎根本沒把人命放在心上,鍾媽媽卻聽得觸目驚心。


    疾步走迴病房,鍾媽媽彎下身子,猛得握緊了鍾可欣的手,歎道:“可欣,你是媽媽唯一女兒了!你想要的,媽媽都會幫你!你想嫁給陸醫生,媽就去求陸醫生娶你!”


    鍾可欣聽了,嘴角露出一抹邪肆的笑意。


    鍾可情啊鍾可情,原本以為你死了,我就沒辦法嫁給屹楠了!現在想想,真是多虧了這場地震,媽現在意識到了,活著的我比已經死掉的你,重要百倍千倍!鍾可情因為一次獻血過多,被迫呆在醫院觀察。本來也沒有多大的事,但驚動了媒體,季家想借此炒作一番,塑造季家的正麵社會形象,暗中操控股價。鍾可情自從知道


    季奶奶對季子墨的關愛藏有私心,便再也不敢對她推心置腹,為了贏得她的寵愛,鍾可情盡力配合著她,答應她在醫院再住上一周。


    第二天早報,鍾可情果然上了頭版頭條——季家大小姐不顧生命危險獻血救人。


    賀遲的電話很快就打了過來。


    “你在哪裏?”他聲音冷冷地,毫無生氣。


    鍾可情也不知怎的,突然就沒了底氣,軟著聲音道:“我在醫院。”


    “季子墨,你當我是白癡麽?”手機那端的聲音猛然拔高,“我當然知道你在醫院!我是問你,在哪家醫院?”


    鍾可情微微一愣,“流光醫院。”


    “病房號。”


    “vip7號,新病房大樓三樓。”鍾可情像一個做了錯事的孩子,默默答。


    “呆在那裏別走開,我上去找你!”


    “什麽?你也在流光醫院嗎?喂?喂?”鍾可情還想問些什麽,對方明顯因為焦躁不安,已經掛了線。


    賀遲,鍾可情用筆記本上網,查了一些關於他的資料,今年二十八周歲。身為季子墨的男朋友,居然比季子墨整整大了十二歲。是不是可以解釋為,他有戀童癖?


    不到三十秒,賀遲已經推開了病房大門,黑沉著一張臉,背脊筆直地挺立在她麵前,薄唇抿得緊緊的。


    “真快。”鍾可情故作輕鬆,感歎道。


    賀遲卻仍舊冷著張臉,“我的病人就在二樓。”


    “什麽病人?”


    “不要扯開話題!”賀遲突然吼了她一聲,欺身上來,冷冷與她對視,“我不是讓你乖乖在家帶著麽?為什麽要到處亂跑?”


    鍾可情被他的氣勢震懾道,撇著唇說,“我是為了救人,救我表姐。”


    “以傷害自己為前提的救助是不對的,救誰都不對!”他理智道。


    “我不救她,她會死。”


    “那就讓她去死!”他語氣惡劣。


    “你這樣一點都不像一個醫生。”


    “現在我是你男朋友,不是醫生。”賀遲的眉頭擰成一團,“如果作為醫生就要容忍自己的女朋友受到傷害,我寧可不幹!”


    不經意間,賀遲高大的身子幾乎都壓上了病床,將鍾可情抵得死死地,鼻尖相互摩擦,他唇瓣灼熱的氣息拂在她臉頰上,好似隨時……都會吻下去。


    鍾可情騰出一隻手臂,猛然撐在他的胸口,將他們二人間隔出一丈遠,“我有兩點需要糾正。第一,你不是我男朋友。第二,我的死活與你無關。”


    “嗬……嗬嗬……”賀遲先是一愣,隨即輕嫋笑出聲來,“冷漠、絕情,季大小姐,你真是一點都沒變。”


    鍾可情無言以對。


    “可是怎麽辦呢?”賀遲突然握住了鍾可情的手,鍾可情這才發現她的手掌正撐在他心口的位置上,姿態曖昧。“我就是喜歡這樣的你,你越是反抗,我越是喜歡。”鍾可情的右手被他握得緊緊地,怎麽抽都抽不迴來。她惱羞成怒,幾乎是想也沒想就開口問道:“賀醫生,我就想不通了,您老都多大了,二十八?奔三了吧?小女子才二


    八年華,你這是想老牛吃嫩草,還是天生就有戀童癖啊?”


    “我?戀童癖?”賀遲冷笑一聲,“季小姐,我想你要搞清楚,當初是誰追誰的?若不是一天二十通電話,打得我初戀女友都跟我分手了,我今天會淪落到這個地步麽?”


    鍾可情詫異地瞪大了眼睛,她不知賀遲說得是真是假,倘若是真的,那她這個小表妹,思想未免太開放了。


    “怎麽?你現在嫌棄我了?到手的獵物就隨手丟棄?”賀遲似笑非笑,“季子墨,我告訴你,我賀遲也不是那種唿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


    “你……”“我是那種唿之即來,但揮之不去的人!”賀遲的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修長的手指扼住了鍾可情的下巴,另一隻手在她腦袋上重重敲了兩下,“所以,季子墨,你逃不掉


    了!”鍾可情在心底發出無奈地歎息。賀遲表麵上毒舌冷酷,但一看到季子墨住院的消息,就急匆匆趕過來了,鍾可情雖然不懂他的多情,但卻能切切實實感覺到他對季子墨細


    小入微的關懷。可惜,季子墨已經不在了。


    “收拾收拾,晚上陪我去見一個朋友。”賀遲突然鬆開了她的手,麵上也恢複了一本正經,“他今天下午出院,晚上要一起聚一聚。”


    “你的朋友,我就……”不去了吧?


    “是一個很重要的朋友!”賀遲眉頭一擰。


    “我還在住院。”


    “小病!”賀遲白了她一眼,“剛剛探過你脈象了,早就沒事了!”


    鍾可情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方才一直按著她的手腕,原來——


    “你不能一個人去麽?”鍾可情沉默了許久,終於還是問出聲來。她討厭介入一個陌生人的生活,更不想認識他的朋友。


    “兩男一女,尷尬。”


    所以需要再叫上她?


    鍾可情聳聳肩,也罷,整日呆在醫院裏聞藥水味兒,還不如偷溜出去,海吃一頓!


    傍晚十分,賀遲給她送了一套換洗衣裳過來,跟三樓的小護士打過招唿後,就帶著鍾可情偷溜了出去。


    賀遲開車很急,十分鍾後,他的座駕就停在了一棟高聳入雲的辦公大樓門口。


    鍾可情隻覺得周遭地環境很熟悉,一抬頭,“雲城建設”四個大字映入眼簾,刺得她雙目生疼。她心頭一緊,拚命安慰著自己:隻是巧合,隻是巧合……


    賀遲停好車,上前勾住了她的手臂,“還愣著做什麽?上樓啊!十四樓!”


    “你朋友叫什麽名字?”鍾可情僵在原地,已經不想動了。


    “姓謝。”賀遲不喜歡她這樣婆婆媽媽的表現。


    鍾可情的身子猛然一顫,咬著牙道:“我不去了。”


    “不去?”賀遲冷冷一笑,“你怎麽不早說?現在讓我到哪兒找一女伴兒?人家小兩口有說有笑,難不成我一個人去當電燈泡?”


    “可是……”


    “沒有可是!”賀遲眉頭一擰,“季子墨,你躲了我一年,現在連陪我吃頓飯都不願意麽?”


    賀遲說得動情,長睫微微垂下來,映著傍晚的霞光,雙眸深處依舊是晦暗不明。


    鍾可情可以看到他眼底的渴望,她心底的那根琴弦被觸動,有些心疼道:“好吧,我陪你。”


    以季子墨的身份出席這種朋友聚會,鍾可情穿得極為正規,第一次踩了高跟鞋,十多公分的那種,不攙著身邊的賀遲,她幾乎是走一步摔一步。


    距離電梯不過是幾步路,鍾可情卻走得極為艱難。


    電梯在十四樓停下,鍾可情剛要邁出,賀遲卻突然將她喊住:“等等!”


    “什麽……”


    鍾可情還沒反應過來,賀遲已經彎下身子,長臂一伸,便將她打橫抱起,慵懶著聲音道:“十歲的時候不就喜歡踩高蹺麽,怎麽現在連穿個高跟鞋都站不穩?”


    愛穿高跟鞋的是季子墨,鍾可情是醫生,在醫院裏穿高跟鞋,噔噔噔的聲音很影響病人休息,所以自打畢業之後,她一直穿得是輕便的運動鞋。


    賀遲的力氣很大,抱著她走起路來,根本不費力。原本就沒幾步路,但他又害怕她臨時逃跑,隻有抱著她,安全走到謝家大門口,他才能安心。


    鍾可情享受了重生後第一次公主抱,迴想上一次,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十年前的她,天不怕地不怕,不要臉不害臊,整天追著謝舜名跑。


    初二的時候,學校舉辦三校聯誼運動會。謝校草體能極好,跳高、跳遠、短跑,他都報了名。這些項目,他年年都要參加。他所在的a班是全校成績最優秀的班,班裏的同學個個都是學術帝,平時也不注重鍛煉,


    每每到了運動會的時候,就指望謝校草能為班級掙迴點麵子。


    鍾可情在c班,就是那種不上不下,很普通的班級,她的成績也是不上不下,懸在全班中間的位置,沒多大起伏。


    謝校草曾經嘲笑她是“低智商、低體能、低罩杯”的“三d產品”。鍾可情承認,那時候她確實有些發育不良,腦子也不如別人靈活,為了打破謝舜名的“3d預言”,她致力於在體能上尋求突破,運動會的時候,令人大跌眼鏡地報了三千米


    長跑。


    謝校草知道後,麵色很不好,勸她:“報個八百米就好了。萬一你跑完三千米累殘了,我還得背你迴去——”


    事實上,情況遠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慘。


    鍾可情跑完三千米,立馬癱坐在地上,連喘氣兒的力氣都沒有了,雙腿疼得抽筋,灌了鉛似的,根本沒法兒站起來。


    謝校草是第一時間趕快來的,廣播裏還在喊著“請參加跳高的選手做好準備”,他理都不理,丟下啦啦隊的一群美女,直奔操場這邊而來。


    鍾可情一看見他,小拳頭就像小饅頭一般往他身上砸,一邊砸一邊哭天喊地:“我要死了!混蛋!都怪你——”


    “好,都怪我,都怪我……”


    謝校草就是好脾氣,挨完了打,還乖乖彎下身子,將後背丟給鍾可情,“請女王大人上馬,小的背你迴去。”


    鍾可情嚐試著往他背上爬,可惜兩條腿根本不聽使喚,連岔開都難。


    就是那次,謝校草一臉無奈地抱了她,從校園裏拉風而過,以至於第二天她就樹敵無數,詆毀她的女生抬頭不見低頭見。


    印象中,陸屹楠就從沒有溫柔地抱過她,即便是抱過,現在在她看來,也已經是虛情假意了。


    “在想什麽呢?已經到了。”


    鍾可情的思緒還停留在高中,賀遲已經將她放了下來,兩個人站在熟悉的防盜門門口。


    “沒,沒什麽。”鍾可情垂下眼簾,藏住所有的心思。


    賀遲按了門鈴,開門的是關靜秋。


    “賀醫生來了?”她一臉微笑相迎,目光在鍾可情身上打量了好久,才緩緩一笑道,“賀醫生的女伴兒,很眼熟。”


    賀遲笑而不語。


    “菜已經做好了,謝少剛剛睡醒,已經在客廳等著了。”關靜秋趕忙讓出一條道來,請他們進去。


    賀遲似乎很熟悉這邊的環境,牽著鍾可情的手就往屋裏走。


    鍾可情卻慢吞吞地杵在原地。又要見到那個人了,她心裏頭緊張到了極致。


    “怎麽?還是不能走路麽?要我抱你?”賀遲停下來問她。


    “不,不要。”當著關靜秋的麵,被他抱著,未免太丟人了。雖然關靜秋並不知道她就是鍾可情,可她心裏有障礙,總覺得對方正用一種奇特的眼光打量著她。客廳的餐桌邊上,謝舜名倚著高腳椅,合著眼眸正在沉思。他的手臂上纏著厚厚的紗布,看上去確實是剛剛出院的傷員。他聽到動靜,猝然睜開眼眸,澄明似水的眸光一


    下子射入鍾可情眼底,薄唇輕啟:“來了?”


    賀遲輕咳一聲,“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季子墨,我的女朋友。”


    鍾可情有一瞬間的為難,但她並沒有反駁。


    她怎麽突然變成了賀遲的女朋友?


    謝舜名冰冷的視線突然看過來,玩味地打量著鍾可情,許久才開口道:“我們認識的。季小姐,您似乎還欠我一樣東西——”


    鍾可情當然知道謝舜名話中含義,先是流光醫院火災,他受傷修養,緊接著市中心發生6.8級地震,她獻血住院,至今她還沒有機會將那張照片還給他。


    “你們認識?”賀遲狐疑地打量著謝舜名,而後又撇過頭去看鍾可情,見她一直低著頭,不禁嘲弄道,“我的小女朋友交友甚廣,連聲名赫赫的謝大少都認識。”


    “隻是碰巧見過兩次。”鍾可情攪了攪手指,看似鎮定地抬起頭來,與謝舜名對視。


    謝舜名眼底泛著血光,“可我對季小姐的印象卻很深刻。”


    賀遲聞言一笑,“我的女朋友,本來就不是一般人,讓謝少印象深刻,那是自然。”


    鍾可情突然很慶幸,有賀遲這麽一個高傲自大的家夥呆在身邊,若是她和謝舜名單獨相見,以他們二人現在的關係、現在的性格,恐怕隻能相對無言吧。


    “我很好奇,剛剛謝少說小墨欠你一樣東西,是什麽東西?”賀遲眉頭一皺。他的視線遊離在那兩個人之間,總覺得他們之間有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是一張照片。”謝舜名脫口而出,而後目光一冷,直射鍾可情,“我心愛女人的照片……”


    鍾可情背脊一震,如遭電擊。


    他心愛女人的照片?他究竟是什麽意思?她是他心愛的女人?


    鍾可情腦袋裏一團亂麻,隻覺得渾身的毛孔都縮的緊緊的,皮膚都無法唿吸了。如果真是他說的那樣,他何以要拋下她,攜手關家小姐,二人一起留學美國?


    “關小姐的照片?”賀遲玩味一笑,“人不就在身邊嗎?還要照片做什麽?”


    關靜秋抱了一瓶紅酒走過來,聽到賀遲的話,麵色一僵,“不是我的照片。”


    “那是?”賀遲聞言,好奇心更重。


    鍾可情輕咳了一聲,道:“是我表姐,你不認識。”


    關靜秋麵色愈來愈差,放下紅酒,道:“我真糊塗,才剛迴國,第一次在家開火,沒有開瓶器,我下樓去買。”


    說罷,她便匆匆出門。賀遲是明眼人,待到防盜門啪得一聲關上,他抬手拍了拍謝舜名的肩膀,調侃道:“姓謝的,你至於這麽不給麵子麽?跟嫂子日日相對的,你心裏頭居然還想著別的女人!


    ”


    “別亂喊——”


    謝舜名不滿地瞟了他一眼,漆黑的瞳仁裏閃著意味不明光芒。


    “難道不是?”賀遲來了興致,“外頭報紙雜誌都傳瘋了,說您謝大少結婚生子了,連你家小少爺的裸照都曝光了!那些小姑娘們芳心碎了一地!”


    鍾可情垂下頭,雙目盯著麵前的玻璃餐桌,耳朵卻時刻警醒地聽著,想從謝舜名口中聽到些零星的碎片,偏偏……他什麽都沒說。


    賀遲撇過頭,見鍾可情一直不吭聲,不覺笑出聲來,“小墨如果不是先遇到了我,指不定也會迷上你謝大少!”


    他還真當他是她男朋友了?鍾可情抬頭,惡狠狠瞪了賀遲一眼,手臂從桌角下方拐過去,在他的大腿上,猛力一掐。賀遲吃痛,背脊驟然緊繃,一張臉漲得通紅,轉過頭去看她,強扯著笑意,慢悠


    悠從嘴巴裏擠出幾個字來,“我說錯話了,女朋友生氣了……”


    謝舜名突然撐起下巴,慵懶一笑,“電壓好大。”


    鍾可情怔住,這是再次見麵之後,她第一次看到他笑。雖然轉瞬即逝,但依舊像十年前那般陽光,那股清新幹淨的氣息似乎有迴到了他身上。


    因為有賀遲在的關係,他們三個有說有笑,邊吃邊等著關靜秋,倒也不算尷尬。


    謝舜名似乎不沾葷腥,夾得都是蔬菜,一片青菜葉子也要咀嚼好久,才慢慢條斯理地咽下去,他的餘光時不時掃她一眼,好像兩片薄唇裏咬著的是她一樣。


    鍾可情不覺咽了咽口水,埋頭海吃,想要借此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賀遲突然夾了些蔬菜到她碗裏,寵溺道:“別隻顧著吃肉,肉吃多了,腦滿腸肥,你本來就笨,到時候就更笨了。”


    鍾可情嘟了嘟嘴。


    “酸。”謝舜名惜字如金,杯子裏的水喝完了,他抬起手臂去握水壺,一個不穩,水壺差點兒砸下來。


    鍾可情這才注意到他手臂處纏著的厚厚紗布,她抬起眼眸,問道:“撞傷?”


    “砸傷的。”謝舜名像是沒放在心上,隨口答。


    賀遲冷不丁插了一句,“地震那天晚上,他不好好待在新病房大樓,一個人跑去剛剛燒毀的門診大樓,也不知道做些什麽,燒殘的門框砸下來,剛好傷了左手——”


    鍾可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挑眉望向賀遲,“你那天晚上急匆匆離開,說得另一個病人就是他?”


    “正是,我是他的家庭醫生。”賀遲點點頭。


    “謝少自己不就是醫生麽?”鍾可情質疑,“怎麽還需要找家庭醫生?”


    “我們專業方向不同。”賀遲笑答。


    “你是什麽方向?”鍾可情心裏有些好奇,難不成謝舜名和季子墨一樣,都有抑鬱症?賀遲是精神科的?


    賀遲抿了抿唇,笑得愈發陽光:“讓我想想。我嘛,精神科涉及一點、血液科涉及一點、心外科涉及一點,要問我腦外科,我也懂些。確切地說,我是一名全科醫生。”


    鍾可情皺眉,賀遲這話等於沒說。


    “謝少的砸傷應該很嚴重吧?”鍾可情試探著問,“那天賀遲說你流血不止呢!”


    “不嚴重。”謝舜名依舊是冷冰冰的表情,但“流血不止”四個字似乎刺激到了他,神情微微有些異樣。


    “他那是血液——”


    賀遲口中的“病”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謝舜名長臂一伸,撞倒了他身邊的玻璃水杯,一整杯檸檬涼茶灑了他一身。


    賀遲今日穿的是白襯衫,冰涼入骨的液體順著脖頸往下流,衣服上橙黃色染了一大片,薄薄的襯衫被浸透,腹部健美的曲線若隱若現,完美的身材勾勒出來。


    鍾可情還沒有反應過來,謝舜名已經遞了紙巾過去,“真不好意思,手抖了。”


    “該死!”賀遲咬牙,低咒一聲,隨即抬起頭來,與他對視,“你確定你不是故意的?”


    謝舜名沒有迴答,而是指了指右手邊的方向道:“你要不要去洗手間擦一擦?我臥室裏有換洗衣服,你找件先換上吧。”


    可能當醫生的都比較愛幹淨,賀遲天生就有潔癖,望著胸前濕淋淋的一片,盡管飯桌上還有誘人的美味,他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冷冷瞪了謝舜名一眼,賀遲站起來,拎著一盒紙巾就進了洗手間。


    “動作輕點,麒麟剛睡著,他難得睡得這麽乖巧——”謝舜名不忘提醒道。


    鍾可情的目光一直落在賀遲身上,謝舜名伸手在她麵前的小碟子上敲了敲,勾唇冷笑:“季小姐是想跟進去,幫他換衣服嗎?”“不……不想。”鍾可情麵色一紅。十年不見,實在料不到這種話會從他口中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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