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間,超市已經關門了,她遠遠看見小區門口的小賣店還亮著燈,便過去買。剛走了沒幾步,就聽見打雷的聲音,等她結賬出來,雷聲滾滾,似乎快要下雨了。她快步跑了迴去,還好沒被雨淋濕。


    等她開門進去,卻沒有聽到一絲聲音,她剛關上門,就聽到身後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毓仁,你這家裏大晚上的,還有美女上門啊!”


    顧小楠聞聲轉過身去,眼前卻是一個叼著煙的年輕男人,那雙桃花眼直直地盯著顧小楠,似乎要將她看穿一般。


    直覺,這個男人讓她不舒服。


    “您好!”她禮貌地問了句,便趕緊換鞋進屋。


    “路子風。”薑毓仁坐在沙發上,手上拿著什麽東西正在閱讀,看了她一眼,然後又補充說,“我兄弟。”


    “路先生好。”她問候道。


    路子風笑了笑,神情很怪異地盯著顧小楠,對薑毓仁說:“這就是傳說中的金屋藏嬌?不知美嬌娘如何稱唿?”


    沒等薑毓仁和顧小楠開口,路子風眼睛微微眯著,依舊盯著顧小楠,說:“讓我猜一下,你是不是顧老師?”


    “顧小楠。”她說。


    路子風打量著她,似乎是對薑毓仁說:“氣質不錯,長相一般,個頭湊活,為了這樣一個女人犧牲自己的仕途,毓仁,你也太不值了。”


    顧小楠看著薑毓仁,半天說不出話來。


    雖說這個路子風說的是事實,可是這話語裏明顯充滿了對她的不屑,顧小楠難免會不高興。可他是薑毓仁的朋友,——


    她這麽想著,薑毓仁掃了路子風一眼,冷冷地說:“你越界了!”


    “你別理他,這個人口上無德。”他又對顧小楠說。


    路子風放聲笑了起來,坐到薑毓仁身邊拍著他的肩膀,說道:“兄弟,你完了。”


    薑毓仁推開路子風的手,繼續看路子風給他帶來的絕密材料,這是路子風根據現有的線索,從公安部請了刑偵專家做的分析報告。因為涉及的都是柳城和省裏的一些領導,所以都是絕密。


    “那你們忙,我先走了。”顧小楠對薑毓仁說,“哦,啤酒我放在冰箱了。”


    路子風的餘光瞥著這兩個人,嘴角帶著深不可測的笑意。


    薑毓仁放下材料,走到顧小楠麵前,低聲說:“我還有事,你先迴去,改天——”


    他想說改天再見,可顧小楠搖搖頭,讓他後麵的話沒機會說出來。


    “早點休息。”她微笑著說了句,然後微微側身,對坐在沙發上的路子風說了句再見,背上包包就走了。


    薑毓仁看著她徹底離開,才走迴沙發坐下,繼續看那些材料。


    “為了這樣一個女人,你值嗎?”路子風依舊悠哉哉地喝啤酒,問薑毓仁道。


    “值不值,我自己清楚。”薑毓仁道。


    路子風笑了下,攬住薑毓仁的肩,說:“你這次的確是遇上大事了,不過呢,這充分說明你還是個正常的男人。你和聶瑾談戀愛這兩年,知不知道我多擔心你,生怕你連男人都做不了了——”


    “你是不是皮癢了?”薑毓仁打斷好友的話。


    路子風大笑,走到窗邊,靠著窗戶站著,看著窗外:“剛剛這個,不錯。”


    薑毓仁的視線投向路子風,笑了下。


    “唉,我看你啊,是栽在這個女人手上了。”路子風歎道。


    栽到她手上了?薑毓仁心想。


    是啊,剛剛差點就——


    想到這裏,腦子裏立刻躍出之前那火爆的一幕,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拿起茶幾上放著的啤酒罐打開。


    “你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麽時候,竟然還能和她見麵,真是搞不懂。”路子風淡淡地說。


    自己的話根本沒有得到薑毓仁的迴答,可路子風不禁想起剛剛初見她的模樣,那種清凜的氣質,的確讓他的心為之一顫。


    顧小楠走進電梯,心卻一直亂跳個不停。


    她完全沒想到自己和他這意外的見麵竟然會發展成那個樣子。是她想那麽做嗎?她怎麽會那樣呢?明知現在情況特殊,卻——


    事實上,這幾天,她一個人悶在宿舍裏,也不是完全腦袋空空發呆,她也想了很多,想著該如何把薑毓仁從自己這件莫名其妙的麻煩裏解脫出去,可是怎麽想都沒有頭緒。


    走出大樓,天空電閃雷鳴,卻根本沒有雨落下來。


    她抬起頭,看來雨下到東麵去了,閃電好像都在那個方向。


    低著頭繼續走。


    走出了小區的大門,馬路上的人不是很多,畢竟到了夜裏,又趕上打雷。


    一記響雷在她的頭頂炸開,“啊——”她突然大叫一聲,肩上的包應聲落地。


    想到了,終於想到了!


    她的大腦快速運轉,之前腦子裏那些胡亂纏繞的線絲,似乎在這響雷的震吼中理順了。


    問題的症結在那裏,她終於知道了。


    在原地站了好久,絲毫沒有挪動半步。


    這件事,從頭開始就有太多地方讓她想不通,可現在,她覺得自己想明白了一些——


    “哎,你沒事吧?”旁邊一個男人的聲音將她的思緒拉迴,她訝然地盯著那個人。


    “沒事沒事。”她很快反應過來,撿起地上的包,轉身朝著小區門口跑去。


    薑毓仁,我知道了,我想要幫你,我現在想到幫你的辦法了。


    她的心裏不斷地重複著這句話,再也聽不到那震天的雷聲。


    家門,再度打開。


    薑毓仁快速放下手中的資料,如同有心靈感應一般起身,快步走到玄關處,路子風一臉無解地看著他。


    門口,站著氣喘籲籲的她。一路跑過來,汗水濕了她的發絲,連同睫毛上似乎都掛著水滴。


    她的嘴唇顫抖著,雙眼始終在他的身上,沒有移動分毫。


    “你,你怎麽了?出什麽事了?”薑毓仁走到她麵前,擔憂地問。


    “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她不停地喘著氣,眼中卻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兩隻手下意識地抓住了他的小臂。


    “你知道什麽了?”他不解地問。


    路子風聽著這兩人的對話,也並不禁有些好奇,起身走到客廳連接玄關的地方,站在一棵植物後麵。


    “你讓他們去查學校,查那些參與到我的事情裏的人。隻要他們當中沒有人和你有聯係,沒有人證明是你授意給我提職,不就可以說明你根本沒有參與到我的那件事裏麵來嗎?”顧小楠仰著臉,著急地說。


    薑毓仁愣住了,他盯著眼前的女子,她那喜悅的神采,拂動著他臉上的每一個毛孔,整個人似乎都在被一股新鮮積極的氣息充斥著。


    路子風無聲地笑了,歎息著走到薑毓仁身邊,拍拍他的肩:“我先去我那邊,等會你過來。”


    顧小楠看著路子風,臉頰突然紅了。


    路子風衝她笑了下,伸出右手大拇指,拉開門走了出去。


    屋子裏再度剩下他們兩個人,而顧小楠的激動心情,因為路子風的突然離開而變得更加濃烈。


    薑毓仁沒說一個字,他緊緊抱著她,臉頰貼著她的,靜靜地站在那裏。


    “你,你是不是覺得我,我說的不對?”她突然間沒了自信。


    “沒有,沒有。”他在她耳畔低聲道。


    房間裏安靜極了,這樣的安靜,讓顧小楠的心,莫名地抽痛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是我連累了你!我真的很想幫你,我想去跟他們解釋,可是,為什麽沒人來找我?為什麽不聽我說?明明,明明你是無辜的,為什麽——”她的胳膊伸在他的背後,緊緊抱著他,抽泣著,淚水打濕他的衣衫。


    “傻丫頭,你真是傻!真傻!”他低聲喃喃。


    “我——”


    他輕輕鬆開她,低頭望著她,目光牢牢鎖定在她那流淚的臉龐上。


    “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不管事情發展成什麽樣子,我都會處理,你不要再這樣自責,你這樣,我——”他說。


    這些日子,他總覺得自己是孤獨的,如浮萍般飄搖在水上,沒有堅強的依靠。不管他怎樣努力,事情絲毫沒有向他期待的方向發展。而那個最應該站在他身邊支持他的人,似乎選擇了放棄信任他,即便不是放棄,至少也是選擇了中立。他知道,在顧小楠毫無預兆走進他的心裏之後,他再也沒有理由要求聶瑾為他做什麽,一個背叛者還能期待什麽?可他的內心,對聶瑾是存有期待的,他很清楚。而他什麽都沒有得到。


    他如何能料到,為他不安為他想辦法的,除了他的親人和好友之外,還有她!他從未期待她會為他做什麽,而她的心,竟是那般滾燙執著。


    從未見她落淚,就連她跟他說起亡母的故事都未曾流淚。如此堅強的一個女孩子,此時卻在他的懷裏哭成淚人。這眼淚,不是因為悲傷,也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她的熱情和善良。


    “我知道自己懂的東西很少,能做的也很少,可是,我想盡力,我不能讓你陷入這樣的事情裏脫不了身——”她低聲道。


    聲音很輕,卻異常堅決。


    這丫頭,真是個固執的人!他在心裏深深歎道。


    “誰說你可以做的少?”他再度擁抱著她,下巴抵著她的頭頂,“你做的,已經很多了,真的。”


    她沒有說話。


    他捧著她的臉,嘴唇落在她的臉頰上,輕輕地親著,一點點一點點。


    “什麽都不要再想了,我知道該怎麽做,好嗎?”他一邊親著她,一邊說。


    顧小楠閉著眼睛,流淚點頭。


    之前被壓製的情愫,此刻開始慢慢燃燒,小火苗竄著,撲騰撲騰。


    再這麽下去,肯定會把她留下,然後會——


    路子風說的對,現在不是那個時候,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須做。


    薑毓仁不舍地鬆開她。


    “我先過去子風那裏,你,你是迴去,還是——”他望著她,低聲問。


    顧小楠很想留下來,和他在一起,哪怕隻是說說話,或者看著他,可是這麽晚了,心裏終究是放心不下。


    “我,我先走了。你去忙吧!”她低頭道,兩隻手還在他的腰際。


    他親了下她的額頭,說:“路上小心,有什麽事一定要告訴我。”


    顧小楠隻是點頭,卻不敢抬頭看他,她知道自己對他沒有任何的抵抗力,害怕自己沉淪於他的眼神,害怕自己——


    “嗯,你放心,我沒事,我走了。晚安。”不想讓他擔心,她仰起臉對他露出燦爛的笑容,鬆開自己放在他腰上的手,走到門口輕輕擺手,然後拉開門立刻走了。


    剛走出門,笑容立刻從她的臉上散去。


    薑毓仁站了好一會兒,深深唿出一口氣,從冰箱裏取出她剛買迴來的啤酒,才拿上鑰匙出門。


    雨,終究還是下起來了,畢竟是雷雨,一開始下,氣勢便盛大無比。顧小楠坐在出租車上,發現那擋風玻璃不時地被雨衝刷著,雨刷一下又一下。


    她不去思考他今夜約她見麵的初衷,大腦,沒有多餘的空間,她隻求他可以早點擺脫目前的事。


    不管是薑毓仁,還是穆玉英,都跟她說事情會很快過去,可顧小楠絲毫看不到跡象。隱約中,她感覺事情很麻煩,要不然,薑毓仁也不會那麽沉重。雖然他什麽都不說,可是她感覺到了。


    薑毓仁來到隔壁,敲了幾下門,路子風便開門了,一見他,還笑著說:“這麽快?是不是太久沒做過,身體不行了?”


    “閉嘴!”薑毓仁關上門,說。


    路子風聳聳肩,問道:“你不會真打算聽了她的話那麽做吧?”


    “有用嗎?”薑毓仁反問道。


    “這個,得問你了。”路子風說。


    “沒辦法證明非,也就無法證明是,既然如此,說什麽都是多餘的。”薑毓仁道。


    “你就這麽對待她啊?難得那丫頭也是認真為你想的吧?”路子風道。


    薑毓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說:“我的女人,你,用詞注意點。”


    路子風大笑。


    “柳城大學裏的,你不是也給我挖出來了嗎?”薑毓仁道。


    “這樣的確是可以把你從事件裏拉出來,可是,你怎麽跟人家證明你和顧老師的關係?”路子風喝著啤酒,看了薑毓仁一眼,“你們現在這樣,你根本無法證明清白。”


    薑毓仁深知,這才是最要命的。


    “無法證明的話,那就不再證明了。我要的是挖出害我的人。”薑毓仁猛灌了一口啤酒。


    路子風帶來的情報,對於薑毓仁破解目前的困境相當重要。


    到了周一,調查組終於來找薑毓仁。


    例行公事的問詢,無關痛癢。


    真正決定調查結果的,不是調查組的報告,而是整個事件背後的風向。


    同樣,顧小楠也終於被問詢到了,她準備向調查組說明薑毓仁的無辜,可調查組似乎對她和薑毓仁的關係更感興趣。


    第一次的問詢,讓顧小楠很失望。她原本想要借此機會為薑毓仁證明的,人家卻不順她的意。


    前途,似乎越來越渺茫。


    在薑毓仁這邊,他已經有了懷疑的目標,可他知道,如果自己的手上沒有足夠的證據,是不能讓那個人收手的。


    他知道了顧小楠被問詢的事,現在調查組盯的越來越緊,他無法再與顧小楠直接聯係。現在能做的,就是相信她。


    周五,調查組再度找到顧小楠,針對她上次的迴答,再次問詢。依舊將重點放在她和薑毓仁的關係上麵,這讓顧小楠很是生氣。


    “顧小楠同誌,希望你認真迴答我們的問題,不能有一絲欺瞞,否則你將要負法律責任。”調查人員說。


    “是嗎?法律責任?那我想問你們,誣陷他人,又該承擔什麽責任?”顧小楠盯著麵前的幾個人,問道。


    她的語氣帶著的情緒,任是誰都聽得出來。


    “究竟誰在誣陷,我們還在調查,請你配合。”一個女工作人員說。


    “那好,我再跟你們說一遍:我和薑毓仁沒有任何關係,他也從來都沒有利用職務之便為我做過什麽。至於那些照片裏的情形,隻不過是朋友聚會而已。”顧小楠道。


    “你不是說你們沒有關係嗎?怎麽又是朋友聚會?”調查人員問。


    “那我想請問各位,我們這個時代禁止異性交友嗎?哪條法律規定市長不能有異性朋友的?”顧小楠反問道。


    “你們的關係,是不是朋友,我們自有定論。我再問你一次,薑毓仁同誌是怎麽幫你提職的?你男朋友曹文康的職務又是怎麽提的?是不是你跟薑毓仁市長要求的?”


    事實上,顧小楠的個性並不是很外向的,凡是能忍著的,她都會忍著,從不主動惹事。也許是這無聊的調查和惡意的誣陷讓她失去了耐性,又或者她的本性當中就生著一股倔強,因此,當調查人員這麽問她的時候,向來平和的顧小楠老師爆發了——


    “那你們說,我和他是什麽關係?你們懷疑的不就是我和他有沒有上床嗎?”顧小楠蹭一下從凳子上站起來。


    在場的四位調查員訝然地盯著她,那神情,似乎從來都沒遇到過她這樣的人一樣。


    “我最後一次迴答你們,我顧小楠從來都沒有和薑市長發生過你們想象的那些事。你們想要查就盡管去查,還有,今後,我不會再迴答你們這些無聊的問題,告辭!”顧小楠一股腦說完,朝著門口走去,一把拉開門,然後大力甩上。


    “砰”的一聲,在場的人再度石化。


    “老劉,這個,怎麽辦?”其中一個男人問。


    “如實記錄。”姓劉的男人說完,掏了支煙走了出去。


    兔子急了還咬人,真是的,老虎不發威,當我是病貓!


    顧小楠一路快走,走到了大街上。


    人來車往,她看見路口有個報亭有冷飲在賣,便走過去買了一瓶冰可樂,咕咚咚一口氣灌下去小半瓶。


    到現在為止,調查組進入柳城市整整兩周,隔三岔五找人問詢一下,卻根本沒有什麽實質性的進展。而之前提供匿名信的人,似乎也停止了活動。


    薑毓仁這邊也是頭大了,他幾乎確定了幕後主使的身份,而且,連那個集團的成員,似乎也摸到了一些眉目,因為事發後,他明顯感覺到有些單位對來自於他的行政命令開始敷衍。


    畢竟,他薑毓仁不是神仙,情緒怎麽會不受外界的影響?在他感覺,調查有點拖時間的意味,從他得到的內部消息來看,調查組似乎陷入了左右為難的境地。可是,對於他來說,時間拖的越長,變數越多。


    到了第二周周末,薑毓仁父母從療養地趕迴z市,他們迴來的理由很簡單,親自去見常書記,希望他可以將薑毓仁從困境中解脫出來。盡管薑啟華和常書記私交不錯,可是從薑毓仁這件事上,薑啟華看出常書記另有打算,似乎沒有幫助薑毓仁的意思。不得以,薑啟華才迴來親見常書記,以便溝通。


    然而,見麵的結果讓薑啟華說不出來是好還是壞。常書記答應他,薑毓仁的職務不會改變,可是,組織會對他進行黨內處分。薑啟華知道,一旦在檔案中留下處分的記錄,兒子未來的升遷之路絕對會受到影響。難道說,那些人的目的就是這樣?


    常書記的態度,從事發一直到現在,幾乎是隨了那些陷害薑毓仁的人的意願。他們看到薑毓仁被常書記拋棄,這是極好的信號。可是,沒有幾個人能夠明白常書記的用意。


    其實很簡單,常書記也是信任薑毓仁的,隻不過,他知道一件事,即便現在薑毓仁不會背叛聶瑾,將來也一定會,男人總會出那樣的事。而聶瑾是他的女兒,他不會允許自己的女兒遇上這樣的事,因此,薑毓仁的清白暫且放一旁,常書記要給薑毓仁一個教訓,讓他以後夾著尾巴做人。


    現在,常書記覺得自己的目的也達到了,反正情婦這種事,查來查去都不會有個定論,與其把調查組扔在柳城惹人注意,不如收迴來算了。


    然而,就在調查組接到省紀委的命令準備啟程時,又一封匿名信寄到了調查組的駐地,匿名信中詳盡清楚地描述了薑毓仁和顧小楠前往酒店過夜的記錄,並且還有人證。


    於是,本來說不清的一件事,因為這意外的出現,將薑毓仁徹底推向了絕境。


    常書記得到消息後勃然大怒,命令紀檢委徹查此事。


    而顧小楠絲毫不知薑毓仁真正大禍臨頭!


    調查組準備撤離柳城之前,負責人專門和薑毓仁見了麵,說明了調查的結果。


    薑毓仁算是鬆了口氣,可是,從最後的結果來看,似乎他們早就有了答案。既然調查這樣結束了,那他接下來就該為自己討迴一個公道,不能讓那些陷害他的人就這樣逍遙自在。


    顧小楠得知情況後,確確實實為薑毓仁高興。盡管如此,她卻不敢和他見麵,畢竟事情剛剛過去,總不能太囂張,誰知道那些人會不會殺個迴馬槍呢?


    於是,她極為謹慎地給他發了條短信,隻有三個字“太好了”。


    很快地,薑毓仁給她迴複過來:一切都會好的。


    是啊,一切都會好的。顧小楠的內心如此強烈的期盼著。


    好久沒有去上課了,這學期,她可真是多災多難。平白無故的來的這升職事件,害的她請了兩次假,連起來都一個月了。為了應付這麽多的調查,她覺得自己已經要崩潰了。


    周五,她給主管教學的副院長發郵件,請求複課。下午的時候,就接到了電話通知,是院辦的教學秘書打來的,說他們已經協商完成,讓顧小楠周一去和幫她代課的老師聯係下,查看進度。


    一切,真的似乎要走迴正軌了,太好了!


    雖說當了一年的老師,可是,直到現在,顧小楠才覺得自己是多麽留戀那三尺講台,那裏才是自己的天地。什麽都不比和學生們在一起自由自在,什麽都不比站在講台上授課讓她有成就感。


    生活,似乎又在她的麵前展開美好畫卷。


    然而,周五上午,調查組決定離開柳城,突然接到一封匿名信,讓本來已經結束的調查再度被翻出來。


    因為這件調查是省委書記關注的,紀委書記鄭澤便在得到下屬的報告之後,立即將情況反饋給常書記。對於常書記來說,之前那捕風捉影沒有要害的謠傳很容易處理,他可以不費力氣保住薑毓仁,控製局勢的進展。而現在,事件又有了這樣突然的變故,拋開常書記對薑毓仁行為的憤怒,想要再度保護薑毓仁,常書記就要擔心自己惹禍上身了。搞不好會被他的政敵拿來攻擊他,而常書記是不會為了薑毓仁而讓自己遇上麻煩的。


    於是,薑毓仁事件的調查,到了這時,才真正切到了薑毓仁的骨髓上。


    紀委調查組通知薑毓仁,近期盡量在市內活動,不要外出。究竟為何,薑毓仁已經從調查組內部得到了消息。


    他簡直是出離憤怒了,在自己還沒有開始反擊的時候,竟然再度遭到攻擊,而且是比之前更加卑鄙下作的攻擊。


    說什麽他和顧小楠去酒店開房?還說他們在夜裏發出很大的聲音,連外麵都聽得見?真是荒謬到了極點!


    接到紀委書記鄭澤指示的紀委調查組,改變之前的辦案風格,首先約談了兩個當事人。


    薑毓仁的憤怒可想而知,麵對這樣荒唐的問詢,一個字都不說了。而顧小楠接到調查組電話是周五晚上的事,人家通知她周六上午去調查組駐地配合調查。


    不是已經結束了麽?怎麽還要調查?難道說又出了什麽變故?


    顧小楠所有的喜悅和憧憬,被這個電話徹底打碎!


    世上竟然有這麽無恥的人!編造出這些謊言來汙蔑他們,到底是為了什麽?


    於是,本來是薑毓仁利用職務便利有否為其情婦顧小楠謀取好處的調查,徹底轉變內容,成了調查薑毓仁與顧小楠的不正常男女關係。


    麵對那些捏造的證據,顧小楠真想衝上去把所謂的證據全都撕爛。


    忿恨、失望、委屈,種種情緒在她的心頭交織。


    還能怎麽辦?沒有人會相信她,沒有人會相信薑毓仁,麵對這樣明目張膽的陷害,她還能說什麽能做什麽?唯有沉默。


    沉默,成了她僅剩的武器和權利。


    她覺得,隻要自己不開口承認,就無法真的說明她和薑毓仁有男女關係。


    沉默,就是她的反抗。


    到了此時,她才明白人心有多麽險惡,才明白為什麽會有那麽多人有冤無處伸,再一次認識到自己如此渺小脆弱!


    於是,不管調查組問她什麽,她一言不發。和他們耗了三四個小時,到了下午才讓她離開。


    今天是個大晴天,一走出問詢室,顧小楠就被那刺目的眼光給迷得暈了眼,一下子倒了下去。


    等她睜開眼,竟是在醫院裏。


    白漆漆的房間,正對著床的牆上掛著兩幅小畫框,畫上是什麽,她也看不清。微微扭頭,便看見輸液管垂了下來,抬起手,才看見手背上紮著針。


    沒想到自己竟這麽虛弱,好好的就暈了。


    大一軍訓的時候在那大太陽底下站軍姿,不知道多想暈倒一下,然後就可以去陰涼處休息了。可她就是感覺不到暈,站多久都能站得住。每每看著有女生因為頭暈被扶到樹下喝水休息時,她心裏的羨慕之情翻薑倒海。


    當年那麽羨慕會暈倒的人,自己卻不能做到。怎麽今天就暈倒在那裏了?


    也不知道是什麽時間了,往窗口看去——


    他就站在那裏,背對著她望著窗外。


    就那麽快的,似乎完全沒有經過大腦思考,她的鼻頭一陣陣發酸,滾燙的熱淚從眼眶中翻湧而出。


    之前被那些人那樣的“審問”,看著那些冤枉自己的虛假證據,她都沒有哭,可是此刻為什麽就忍不住了?


    她沒有發出一絲聲音,怕他發現了為她擔心。眼眶中積滿了淚水,看不清楚前麵,卻還是不忍心閉上。雖是他的背影,可她如此貪戀,生怕少看一秒鍾,這輩子就少了一秒的記憶。


    是心情的緣故嗎,他的背影讓她感覺他如此落寞。


    落寞這個詞,似乎不該用在他的身上。他不應該是被人捧著的嗎?怎麽會落寞?


    走近了他,才知他也是有著喜怒哀愁,甚至有著比普通人更多的煩惱,有著比普通人更多的麻煩。


    也許是心靈感應,他猛然間轉過身,那俊逸的臉龐就這樣毫無預兆地落入她的眼中。


    他沒有走過來,隻是站在窗前靜靜地望著她。


    心裏,終究是不想讓他擔憂。不管是她自不量力也好,總是不想讓他因她分心。


    她抬起沒有紮針的那隻手,趕緊用手背擦去臉上的淚,對著他露出笑臉。


    微笑,微笑總是會給人勇氣。


    他望著她,一步步走了過來。


    她忘了收迴眼神,視線始終都在他的身上。隨著他慢慢走近,她眼睛的焦距也漸漸變小。


    當他的手覆上她被淚水沾濕的臉龐,顧小楠立刻清醒了,趕忙推開他的手。


    “你怎麽在這裏?讓別人看見的話,就說不清了。你趕緊走吧!”她著急地說。


    他微微一笑,沒說話,卻是將她那隻自由的手放在手心,輕輕地捏著,眼睛卻一直望著她。


    她想要將自己的手抽出來,卻舍不得。


    “玉英打電話告訴我說你住院了,她剛剛出去了,這裏沒有別的人,你別害怕。”他沉聲道。


    他的神情黯然,顧小楠從未見他如此,隻覺得心尖一陣陣被針紮的疼痛。


    一定是因為那些人的誣陷吧!想想她都氣成那個樣子了,何況他?


    想到這裏,她怎麽忍心將自己內心的壓抑和委屈說出來?


    “我沒想到自己也會暈,暈的真不是時候。”她努力對他笑了下,說。


    “是血糖太低了,好好休息就沒事了。”他溫柔地說。


    她點頭。


    “你的身體怎麽這麽弱?是不是平時吃飯不好?”他問。


    “沒,挺好的。”她說,突然想起過去的事,忍不住笑了。


    “你在笑什麽?”他問,他沒想到發生了這樣的事之後,她還會笑。


    當然,他根本沒有怪怨她的意思,隻是好奇。


    “我想起大學軍訓的時候,”她的臉上洋溢著笑容,“我們當時是大一暑假軍訓的,那個時候天氣特別熱,還要在大太陽底下站軍姿練隊列,真的很難受。看著有的女生頭暈被扶到陰涼底下喝水休息,我就特別羨慕她們,我想,怎麽我就不暈呢?要是我也暈倒的話,就可以去歇著了——”


    他臉上的表情漸漸舒緩,似乎有些無奈,可是聽她說到後麵的時候,控製不了地笑了起來。


    她眨著眼睛望著他。


    他的反應在她的預料之內,她也知道自己說這種話很奇怪。可是,看他笑了,她的心裏猛然間輕鬆了。


    “虧你想得出來,世上竟然有人羨慕這個,我還真是頭一迴聽說。”他笑著說。


    她淡淡笑了,無言。


    “那些人,有沒有為難你?”沉默片刻,他問。


    她搖頭,反問道:“你呢?”


    “我沒事。”他說。


    說是沒事,可臉上的表情,哪裏像是沒事的人?


    顧小楠反握住他的手,安慰道:“清者自清,我們不用害怕。”


    他先是愣了下,隨即微笑著點頭。


    剛要說什麽,手機響了起來。


    他卻沒有鬆開手,用另一隻掏出手機,按下接聽鍵。


    “爸,什麽事?”他問。


    “你現在到哪裏了?”父親問。


    薑毓仁看了顧小楠一眼,說:“我這邊突然出了點事,晚一點再趕迴家。”


    “你盡快。”父親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等他把手機收迴去,顧小楠才問:“你是不是家裏有急事?趕緊迴去吧!”


    他點頭,一隻手再度覆上她的臉,說:“顧小楠,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因為我的緣故,讓你被別人那麽看待,讓你被審查,都是我——”


    她緊緊握著他的手,微笑道:“我沒事的,你別擔心,我這個人神經大條,不管什麽事情,過了就會忘記。而且,也沒人說我什麽,起碼暫時沒有。就算有人說,我也不會在意的。倒是你,”她的微笑漸漸消失,一臉擔憂地問:“有人這麽陷害你,你會不會,會不會很難辦?”


    他微微點頭,說:“人生在世總是難免這種事情的,而且——”怕她擔心,他便笑了下,說:“不會有事的,我今天迴去和我爸商量一下該怎麽辦,可能明晚迴來。你照顧好自己。”


    顧小楠強忍著要哭的衝動,微笑著點頭。


    “那我走了,等會兒玉英會過來,有什麽事就跟她說,她很好的。”他說道。


    “我知道,你路上小心。”她說。


    他很想親親她,卻還是沒有,鬆開她的手就走了。


    病房門關上的那一刻,淚水從顧小楠緊閉的雙目中流了出來。


    事實上,顧小楠暈倒後,紀委那幾個人打了112,急救車還沒來,穆玉英的電話到了。得知顧小楠出事,穆玉英以最快速度殺到調查組駐地,趕走了市醫院的醫生,將顧小楠送上了軍隊醫院的救護車,安排在高級病房裏。


    提心吊膽的穆玉英,生怕顧小楠突然暈倒是因為懷孕的緣故,那樣的話,就給調查的人留下口實了。而在軍隊醫院裏,她可以借著嚴輝的力量讓醫生們保密。所以,她這才將顧小楠拉到了軍醫院。醫生檢查後說顧小楠是因為貧血造成的低血糖,再加上精神緊張,才導致出現昏迷的現象。穆玉英和嚴輝放心下來,趕緊給薑毓仁打了電話,而薑毓仁當時已經在去往省城的路上,接到電話就立刻折了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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